“執念人人都有，太過偏激執著卻不是好事。”李暮看著哈利那滿臉不捨的表情，也是心頭嘆息，忍不住勸慰起來，“天朝佛家說人有三毒：貪、嗔、痴，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求不得。其實三毒之所以毒害人心，八苦之所以愁斷肝腸，無不跟執念有關，太執著，放不下，不是好事。”
不過這效果不太明顯，無論哈利還是羅恩，對於什麼天朝佛家都沒有概念，也聽不進那些複雜的教義說辭。
倒是雛田看起來確實恢復了，感興趣地問道：“那麼道家一脈呢？”
“道家追求太上忘情，其實也差不多吧。”
“忘情嗎？……”雛田反覆咀嚼這句話，突然又問，“李……那你呢？你在鏡子裡會看到什麼？”
這真是一個值得思索的問題，就連李暮也拿不準，他究竟會在鏡子裡看到什麼景象呢？
他還沒有試過，所以他不知道，甚至連想象都做不到。
他的內心深處，有什麼特別渴望、特別想要的東西嗎？
如果他的執念是追求更強大的力量，他都會選擇到霍格沃茨來，即便來了，也早該去圖書館的**區翻了個遍。
如果他的目標是長生不死，霍格沃茨也絕對不是個好的選擇，或者他早該想辦法把魔法石弄到手。
如果他追求名聲、金錢、美人乃至權利……他都用不著到這裡來。兩世為人又修行過不少法門的他，有太多辦法得到那些東西。
他是個無欲無求者嗎？他到霍格沃茨，最大的渴望好像也只是看著哈利波特他們成長，重溫一遍“真人版電影”的同時，把曾經的遺憾和不完美給彌補上……
李暮凝眸看著那面鏡子，碩大的鏡面反射微光，加上那三米多高的寬大鏡框，卻好像變成了一處地獄之門。
門廊的另一頭，通往未知的深淵，通往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慾念。
儘管對哈利他們淳淳善誘、諄諄教導……但事情一旦落在自己腦袋上，李暮也忍不住心頭沒底，甚至產生了一些緊張。
而這時候，羅恩拉了哈利一下，他們把鏡子前面的空間騰出來。
“李暮，你還沒有看過……你來試試？”哈利說道。他們是他邀請來一起看這面神奇鏡子的，再是不捨，他至少要讓朋友們都感受一下。
而且，李暮究竟會在鏡子裡看到什麼呢？他們也很好奇。
李暮深深吸了一口氣，朝鏡子前邁去，一步、兩步、三步……他聽著自己的心跳，也跟著噗通噗通的，一下、兩下、三下……
終於，鏡子裡出現了他的臉。他再往前走，接著出現的就是脖子、雙肩、胸口、肚腹……當他走到哈利之前站著的位置，他穿著黃褐色魔法長袍的身形恰好完全顯現在魔鏡裡邊。
視野內的景象一下子就發生變化。而李暮只看一眼便怔愣住，站在鏡子前呆若木雞，不發一言。
好一會兒，他還維持著同一個動作。
“看到了什麼？”終於，羅恩第一個沉不住氣，發問道。他們站在李暮背後，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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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暮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話，三位夥伴驚訝地發現他竟也有聲音顫抖的時候：“茱萸花……好大一片兒茱萸花……”
“茱萸花？那是什麼……”羅恩無法理解，看到花兒有什麼好激動的？他還想要追問，但旁邊哈利一把捏住他的肩頭，楞把他的話按了回來。
“別問了。”哈利咬著嘴唇，幾乎以最低的音量說道。聲音輕，卻不容置疑。
羅恩看向雛田，拉文克勞的天才少女只是凝神盯著李暮，不問話，也不動作，眼睛間彷彿又有淚光充盈。即便如他這樣大咧稚氣，也發現氛圍有些不對勁。
“怎麼？這……”羅恩也不由自主將音量放到最小。
“他哭了。”哈利臉色凝重。
羅恩終於發現了，不僅是剛才說話的語調有些顫抖，李暮的雙肩，都隱隱約約顫抖起來。
李暮……哭了？
與此同時，李暮已經沉浸在鏡中的影像。直到這些影像真實地浮現在他面前那一刻，他完全沒有料到——他從未想象過會在霍格沃茨、會在西方魔法領域、會在這片次元世界裡……再見到他們。
眼前，魔鏡，三米來高兩米多寬的廣闊區域裡，呈現出一副栩栩如生的影像。李暮首先看到的是他自己，鏡中的他維持著如今的模樣，只是裝扮得西裝革履、一表人才，臉上也是笑容滿面，自信飛揚。從他腕上的鑲鑽手錶到鋥光油亮的高檔皮鞋，再到胸前彆著的各式徽章，無不透露出成功人士的氣質神采。
而在他的身旁站著的有一大堆人，卻是他父親母親——他只有唯一的父親母親，那就是在穿越之前，含辛茹苦把他養大的那對人兒啊。他們還是沒變，眉間依舊隱隱現了皺紋，黑髮裡也依然夾雜著零星的花白，穿著的還是多年捨不得淘汰的那幾套衣服。
看到他們，李暮的眼眶裡就已經溼潤起來。
來這裡之前，哈利說“你或許也能在那裡看到你的父母家人”，李暮只把它當成一個教人發苦的笑話。沒想到，如今，他卻真的看到了！
他接著用那早已模糊的視線看過去，在後排站著的還有外公外婆、爺爺奶奶……甚至還有穿越前才相處不到兩年的女朋友。他們都神采煥發、滿面喜悅，他們以他為中心，是發自內心為他而驕傲、而自豪，共同構成一幅融洽和諧的畫面……
在這一刻，李暮終於讀懂了他自己的心。
原以為跨越塵世、兩界相隔，原以為八年苦修，應忘盡忘……原來有些人有些事，或許長久都未能想起，卻永遠都沒有忘記。他們總能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復甦過來，像尖刀刺傷人的心——他們，是已經深深烙刻在人的靈魂裡！
他心裡最深處的渴望，原來仍然是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