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聖莫尼卡灣沿岸, 除了專門清出來通道,其餘方都擠滿了為奧斯卡而來遊客。四周錯落大廈世紀遺留建築物,比華利山‘hollywood’清晰可見。
快入夜天空逐漸鋪滿墨似濃黑, 風聲低沉,暴雨將至。
方如雪:“去哪兒?”
“一間理診所。”然後聞星澤說了珍妮絲診所址。
方如雪很酷一點。
聞星澤很確信, 昨晚, 他在珍妮絲窗臺看見了一盆綻放、被暴雨吹打有點蔫雛菊。雛菊花季早就結束了,這兩個月他曾在兩個方見過盛放雛菊,一次是在他家, 另一次則是在珍妮絲診所。
如果說兩個宇宙聯絡被切斷, 連侏儒族精通空間術法銀龍都對此無可奈何, 而有哪個族能夠打破這僵局……那一定是羽族。
——居住在天空城,向來神秘不問世事,傳說是‘神使’, 繆斯帝國第八大種族!
這種方式一定足夠隱蔽, 也不能直接對聞星澤宣於口, 因為不能讓‘神’發現一絲一毫端倪。
“阿澤,坐穩了!”
方如雪聲音扯回了聞星澤思緒。
她穿了一席紅裙, 整個人顯得古典又明豔。她高跟鞋直接把油門一踩到底,跑車就如離弦箭一般飛竄出去, 出了杜比劇場直接駛向主幹道, 硬是在洛杉磯市開出了賽車氣勢!
行人紛紛震驚側目。
珍妮絲診所本來就離萊塢不遠,方如雪又是一路風馳電掣,堪堪趕在暴雨來臨前抵達。狂風席捲過街道,將海報吹得嘩嘩作響,聞星澤緊緊盯前方:穿過這條街道,盡有個閣樓式小花店……
到了!
昨晚就是這裡, 拐過一個車開不進去彎,就到了診所。在這個診所二樓有一盆雛菊!
“快去吧。”方如雪敲了敲方向盤。
聞星澤剛要下車,推開門忽然回,看她:“如雪姐,我……”
“別說謝謝,”方如雪擺了擺手,笑眯眯將發別到耳後,她烏黑如綢長髮間插一支玉簪,“你知道我愛什麼。”
聞星澤一瞬明悟。
聞星澤真誠而無比響亮說:“您是我見過這世界最美麗人!”
方如雪:“……”
方如雪頓時覺得自己像在照墨鏡白雪公主她後媽。
聞星澤被方如雪趕下了車。
一秒鐘也不能耽誤了,他跑向理診所,卻忽然發現了有什麼不對:大門被一把生鏽了鎖鎖,仰可以看到二樓窗戶,爬滿了爬山虎,沒有任何盆栽。
一幅荒無人煙樣子,外表也和昨晚裝潢溫馨復古診所大不相同。
不遠處,幾個穿工人服扛□□人正匆匆趕來,領說:“要抓緊進度,馬下雨了,今天先做些基礎拆除工作,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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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星澤:“?”
“等等,這裡要拆?”聞星澤迎去,整個人都懵了,“這裡不是個理診所嗎,昨晚在營業,醫生叫珍妮絲……”
“診所?您在開什麼玩笑?”領那個工人爽朗大笑起來,“這裡以前是個舊書店,今初倒閉,已經廢棄了七個多月了!”
聞星澤:“???”
後面工人盯他看了一會兒,其一個忽然瞪眼道:
“等等,我見過你,你是那個電影——”
“……”聞星澤拉口罩,很肯定說,“你認錯了。”
他更加緊張了起來。
天邊雷聲轟鳴,馬又要下暴雨了。如果第二次‘神懲’開始,那麼……一切都來不及了!
“可以借我鑰匙嗎?我去一趟二樓,我有急事。”
領看他情況不對,反正這個廢棄樓房也沒什麼要緊,就給他開了門。聞星澤一路跑進二樓,二樓果然是舊書店佈局,而窗臺根本沒有什麼盆栽!
天邊一聲驚雷。
電光火石間,聞星澤起了不遠處,拐彎方有一家花店。來不及多,在工人們奇怪眼神裡,聞星澤轉身就下了樓,幾步跑到花店前。一個戴老花鏡老奶奶正在收拾擺在外面花朵,她小孫在外面幫忙。
天已經有小雨滴落下。
“您,請問有雛菊嗎?”聞星澤急紅了眼,氣喘吁吁。
“雛菊?”老奶奶扶了扶眼睛,“現在可是盛夏,怎麼可能……”
聞星澤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奶奶,您忘了,我們閣樓那盆雛菊昨天不知道為什麼就開花了。”小孫在旁邊挺快樂隨口說,“我跟艾瑞克打了賭,他偏不信,他要請我一個月早餐。”
聞星澤死灰復燃:“……我可以去看一下嗎!”
小姑娘說,給他指了條路,聞星澤三步並作兩步往閣樓跑。
……很快,他就看到了。
在舊街道昏暗小閣樓,那一扇窗稜旁邊,映窗外濃墨狂風像要傾倒下來天幕,一盆幼小雛菊輕輕搖晃,葳蕤生光。
聞星澤這一生從未有跳如此劇烈時刻。
他耳邊隱約響起了很久以前曾過,模糊、微弱又溫柔聲音,從七彩玻璃穹頂灑落:
“我們不存在實體,也不應該有生命,我們比世界任何生物都善於隱藏愛意。”
“所以,無論在這個廣袤宇宙哪一個角落……”
“請觸碰我們。”
“請觸碰我們。”
他前邁了兩步,伸出手,然而沒等觸碰到那朵雛菊,突然轟鳴雷聲將他思緒拽回了現實世界。
窗外下起了暴雨,狂風大作,街燈漸次熄滅。
一樓夾雜電流音廣播聲隱約傳來:“這又是一場全球範圍內大暴雨,而此時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依然在進行……”
啪嗒。那暴風雨足以摧毀一切,而空氣像是有什麼無形而纖細絲,突然斷了。
這個世界變成了一座孤島。
——來不及了。
第二次神懲開始了。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聞星澤如墜冰窟,像是有浪潮海水漫過鼻端,空氣變得稀薄。
如果他能更聰明一點,如果他今早就來,如果……
聞星澤手觸碰到那朵花,掌溫度透過花根莖,蔓延向土壤最深深處,陷入每一個氧氣所難以抵達孔隙間。
“……”
短暫幾秒,聞星澤耳邊所有聲音都神奇般安靜了下來。
他像是沉入了深海底,自己呼吸跳在鼓膜旁震動,而不遠處肆虐嘶吼暴風雨卻無法抵達他身側。緊接,這種寂靜深處傳來了聲響,由遠及近。
那聲音是:
“喵……”
“喵!”
聞星澤驟然抬。
他看見一隻白貓沿門外老舊空調排氣管,慢悠悠走來。它是一隻鴛鴦眼長毛貓,渾身竟然包裹薄薄一層白光,它慢條斯理從窗戶縫隙裡擠進室內,然後‘哇’一聲……
吐了。
聞星澤:“???”
吐了???!
聞星澤感覺自己人格受到了侮辱。
不過,這只貓不是季米團嗎?而且……
聞星澤定睛一看,白貓‘嘔吐物’動了一下。片刻後,又動了一下。然後這個只有掌那麼大‘圓球’抖了抖翅膀,甩掉身粘稠液體,飛了起來。
正是一個月前,那只每天早都會按時來騷擾聞星澤鳥。
那是一隻銀白色小鳥,每一片羽毛都熠熠生輝,在昏暗小閣樓裡幾乎有種神性。
它收起翅膀,降落在窗臺,歪打量了聞星澤片刻,模樣顯得有些害羞。
聞星澤伸出手,小鳥像是要來蹭他掌,卻忽然抬起一邊翅膀嗅了嗅自己,非常自閉退了半步,藏進窗簾後面。
白貓:“……”
聞星澤:“……”
白貓長長喵了一聲,用尾巴把小鳥從窗簾背後掃出來,邁白貓最後笑眯眯看了聞星澤一眼,消失在空氣。
——白貓季米團是一隻已經死去貓,只是魂靈仍不願離開。於是,它和神使做了個交易。季米團幫他們兩個小忙,換來在人間短暫多停留幾日,能它曾經主人見面。
第一個忙就是昨晚,代替他們詢問聞星澤一些問題。第二個忙則是現在。如今一切結束,到它退場時刻了。
不顧任何挽留,貓咪轉身匆匆走入雨幕裡。
小鳥仰看聞星澤。
聞星澤也看它。
“請觸碰我們。”
小鳥無法說,因此它低下腦袋。
窗外永不停歇漆黑暴雨仍然拍打窗稜,這個世界都陷入一場無止境洪水,而無引渡舟。
聞星澤屈起食指,刮了刮小鳥腦門。
寂靜。
徹底緘默下一秒,整個世界嗡鳴一聲。
像是世界末日那樣劇烈搖晃,枯舊腐朽木質結構紛紛剝落,有光從遙遠天空緩緩降落,飛散白羽搭建成旋轉向天梯。
銀白色小鳥合攏雙翼,它後退半步,無比虔誠而又深深、深深伏低。
一道有些模糊又溫柔聲音在聞星澤耳邊響起:
“歡迎來到莫比烏斯梯,我們王。”
——是羽族族長洛伊斯聲音。
銀色小鳥展開雙翅,羽翼拖曳灼灼流光,匯入天際那道壯闊璀璨洪流,在潮汐呼嘯風聲裡,一同向旋梯高處飛去。
此同時,宇宙坍塌。
“……”
——這一天所發生所有事情,在多後氣象學研究裡仍然被稱作是奇蹟。
毫無由來、全球範圍暴雨來勢洶洶,許多城市都因此陷入電力斷,記者頂大雨穿黃色雨衣艱難直播實時情況,奧斯卡頒獎典禮仍在繼續。
而就在這一秒,暴雨忽然停止了。
任何電影特效都模擬不出那樣效果,像是有一柄畫筆,將濃墨暴雨狂風抹去。
陰雲迅速散開,天光乍破,絳紫金紅暮色餘暉傾倒而下。油綠樹葉葉梢一滴雨珠墜落,小小水窪倒映這瑰麗天幕。
恍若神蹟。
全世界無數人在同一時間抬起。
西班牙,大加那利群島街。
“這會成為氣象學史裡無比重要一天,”記者拿筒喃喃道,“放、放晴了……”
華國,首都。
正在剪片子鄭宵鄭導抬看了眼放晴窗外,推了推眼鏡,轉而開啟奧斯卡實況轉播。主持人有些震驚宣佈了頒獎典禮繼續訊息,而《塵埃星球》即將迎來它第三項獲獎……
“不錯啊,”鄭宵看臺,摸了摸下巴,“小聞呢?”
a國,洛杉磯杜比劇場。
許倩倩和祝博一邊爭論究竟誰做錯了,一邊瘋狂重新整理手機,看有沒有聞星澤最新消息。而杜比劇場外,飆車去又飆車回方如雪正十分羞愧垂,接受自己姑媽季夢教訓。
季夢剛說到一半,忽然停下了,問她:“你有沒有到聲音?”
“啊?”方如雪說,“沒,沒有啊……”
季夢卻對她比了個‘噓’手勢,凝神了一會兒後,忽然她快步走到方如雪跑車旁,蹲下。
“咪……”
車底下,一隻渾身白毛被打溼了幼貓哀哀叫擠在裡面,睜雙鴛鴦眼看了一會兒季夢,然後走過來蹭她掌。
另一邊,方如雪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季夢挪動,有些疑惑又有些擔,走過去:“姑媽,你怎麼……”
方如雪聲音忽然停住。
——只見季夢一手小托起那只幼小棄貓,她有些狼狽側身,手背不斷拭過眼角。
方如雪所認識那個強大無所不能、天賦異稟、永遠驕傲季夢季影后,在這個剛剛結束暴雨加州潮溼傍晚,哭得泣不成聲。
2、
羽族是神使傳聞由來已久。
最初傳說,是因為他們居住在天空城。那個漂浮在宇宙央,無拘無束,像是神才存在、距離神明最為接近方。
就像一座聖殿。
除了羽族,只有偶爾在空間躍遷時傳送失誤、掉入宇宙罅隙裡幸運兒才能來到天空城。
而羽族可能是神使另一個原因,則是由誤入天空城人傳述。
——所有羽族都外貌聖潔,銀髮銀瞳,背生雙翼。他們性格善良、溫柔、悲天憫人、無欲無求,又有一種十分獨特超脫氣質。
不像有生命生物,反倒像是一尊尊毫無缺陷塑像。
這才是最完美,最有資格侍奉神明種族。
世人並沒有猜錯。
羽族確實是神使,也是這個時代唯一見過真正‘神’種族。而天空城,並不是什麼聖殿,而是一座……
囚牢。
宇宙紀元225,聞星澤在一次空間旅途家長們走散,從空間縫隙裡落入了天空城,同時重傷陷入昏迷。
善良羽族悉照顧了他。
“……我該怎麼報答你們?”聞星澤躺在床,這是個專門為救治外族落難者建造小木屋,木屋裡裡外外都圍滿了銀髮銀瞳、身潔白祭袍羽族,“謝謝你們救了我,藥草也很貴吧。”
羽族族長溫和笑了笑,她握熱毛巾擦了擦聞星澤額,說:
“聞先生,不用擔,我們很富有。”
聞星澤:“……”
多麼感人。
“如果你裡實在過意不去,就把你圖借給我們,”羽族祭司將熱牛奶遞給聞星澤,銀白睫羽垂落下來,說,“我們看看外面世界。”
羽族終其一生都無法離開天空城,這座城有專門針對他們禁制,‘外面世界’則是絕對禁止題……而且,他們一生也很短暫。
只有一。
每個羽族會在這短暫一裡經歷新生、成長、衰老,在一走到盡時變回一顆雪白蛋,然後迎來新生命,永無止境輪迴。
在某種意義來說,這是最為完美永生,新生命會繼承舊生命知識,每醒來都是不同靈魂。
短暫生命讓他們不會困惑,也不會疑問,不會質疑神明如此不公。
這些成群出生又成群死去魂靈,他們生命唯一意義是侍奉神明,他們甚至不擁有自己名字。
……祭司說完這句同時,所有羽族都安靜了下來。
“不用很久,就借……一個月。”祭司似乎覺得借人東西很不體面,也不聖潔,有些赧然別開眼說。
很難得會有旅人從時空縫隙掉進天空城,而即使有,那些人也對他們滿懷戒備:這很正常,在這個宇宙,哪有什麼人會無緣無故施捨善意。
羽族在那些旅人眼裡,就是別有所圖偽君子。
祭司知道自己不該開這個口,只剩一個月了。
這將盡,一個月,有一個月,他們生命就要走到盡。而這個世界是這樣遼闊美麗,每個角落時時刻刻都在發生奇蹟。
他們曾說遠方有海底亞特蘭蒂斯,有綿延雪山,有永遠沉眠於黑夜星球,有燈塔,有下城……只是他們永遠也無法去往那些方。
而他們也不敢奢求那麼多,看過就夠了。
聞星澤:“當然可以。”
聞星澤把羊皮紙圖遞給他們,羽族們緊張甚至有些虔誠接過圖,聞星澤隨意問了一下:“你們沒有去過外面?如果你們有時間,我可以給你們講。”
整個室內次寂靜了。
片刻後,許多雙銀瞳直直盯聞星澤,那眼神讓人裡有點發毛。
聞星澤:“……”
聞星澤:“抱歉,我沒有冒犯意思,你們不就算——”
族長:“一言為定。”
聞星澤:“……?”
這天幫聞星澤換完藥後,羽族們優雅微笑退了出去,拐過轉角,才不顧儀態、喜不自勝撲稜起翅膀。
翌日,由聞星澤主辦,為期一個月故事大會開始了。每天晚,全體羽族都會風雨無阻前來。
他們給聞星澤起了個綽號叫‘小安徒生’,因為他講故事比童像要動幾分,而聞星澤為了禮尚往來,也給每個羽族起了名字。
“我國家名字叫繆斯,最開始是一座荒蕪星球,荒星有個垃圾回收站……”
“精靈族其實很喜歡種植,他們種植番茄是橘紅色,很飽滿酸甜——”
“龍族主星雪山非常美麗,落日暮色落在銀色雪……雪?雪觸覺冰涼柔軟,對,和你們發一樣。”
這是羽族們一生最難忘日子。
在天空城那片無垠星空下,有時會有極光鋪滿天穹,雛菊在土壤角落悄悄生長。
他們最喜歡聞星澤談論起繆斯帝國時表情,小小人類國王很快樂比劃,像是有什麼壯闊浪漫事情無端生根平起城池。
他們仔細揣摩聞星澤每一個故事,每一句,每一個方,在腦海裡勾勒畫面。在象力都顯得貧瘠虛擬夢境裡,他們則會和小國王一起旅行,去雪山、海洋、森林、大漠。
這個世界是如此美麗。
一個月轉瞬即逝,聞星澤傷完全了,而所有故事也到了盡。最後夜晚,羽族們等候在雛菊花圃旁看聞星澤,最後一個故事。
“最後,是關於天空城。”聞星澤說,“在遙遠天際,有一座漂浮在空城邦,這裡抬手就能觸控到天空,有極光、星空、玻璃彩繪屋子。美麗善良羽族居住在這裡……”
“最後小國王詢問羽族,‘我找到了一種可以躲開天空城禁制方法,你們願意和我一起去旅行嗎?去我國家看看海洋、森林、沙漠。’”
“而羽族們說……”
故事說到這裡,聞星澤停了下來。
羽族們神情柔和而哀傷看他。
他們要回答,卻無法回答。
冥冥,像傳來了一聲神嘆息。
這一如期結束,羽族們在第一縷旭日升起時候死去,和以往不同是,相同靈魂又同一個軀體裡次重生。
小國王很困惑,他並不知道真相,“你們怎麼變回小孩子了?”
“這是羽族一種生命規律。”
聞星澤有些緊張:“這樣啊,那,關於昨天那個問題……”
無欲無求神使本來不該有理,執念,愛,這會愈發讓他們意識到自己並不是機器、而是真實存活個體,也就更會為自己命運感到痛苦。
即使痛苦也。
哪怕只有短暫幾個小時,他們也要生命以來第一次,為自己而活。
“願意。”
羽族們說。
時間線回到現在。
【莫比烏斯梯。】
過於強烈光讓人無法逼視,聞星澤不得不短暫閉眼睛,等次睜開時,他正身處一個遼闊、空曠純白空間。
這裡只有他自己。
他掌握一朵雛菊。
這個空間顯得太過寂靜平板,人類站在面彷彿要被抽象成二維事物,而聞星澤腳下是一條透明旋轉梯,整個構造有點像是無限向延伸dna螺旋序列。
聞星澤向走了一級臺階,所站立位置則出現一些熒藍色畫素一樣光斑,離開後光斑則立刻消散。
“這也太有科技感了吧?”聞星澤,他裡湧現是空茫驚詫後喜悅。
他做到了,他來到了這裡。
過去一個多月平庸安靜獨自生活,讓他時常有種幻覺,過往一和家長們共度、每天都新鮮驚奇日子是一場夢。
他是怎麼到這裡?那只銀白色小鳥就是羽族家長吧,聞星澤從未見過他們這個形態,因此前都沒認出來。而小鳥又去哪裡了?這個旋梯是通往神域路嗎?
羽族……在哪裡?
不知為什麼,聞星澤裡有些惴惴不安。
羽族一直是一個很有自毀傾向種族,對自己事情總是緘默不言,而且總是很坦然就能接受死亡。聞星澤最擔就是這一點。
莫比烏斯環,是指一個正反面首尾相接圓環,是一個永久迴圈。難道這個□□也是這樣?
聞星澤留了個眼,將雛菊放在面前那級臺階,向攀登。
因為整個空間都過分單一,時間空間概念都在此被模糊,很快聞星澤就已經記不清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遠。這個長梯像是永無止境。
又向攀登了一會兒,聞星澤就看見了自己面前那級臺階,放一朵雛菊。
聞星澤:“……”
草,真是迴圈!
他就知道沒這麼容易能直接到神域。
既然是迴圈,繼續爬樓梯也沒有結果,聞星澤又向攀爬了一次,次看見原位雛菊印證了他猜測。
聞星澤忍不住,他有什麼漏掉線索嗎?現在唯一能做事情只有……
他看向階梯旁邊,無邊萬丈深淵。
聞星澤:“……”
聞星澤閉了閉眼,一躍而下。
風聲略過耳畔,失重感猝然襲來,肺部氧氣像是都要被擠出去一樣。很快,聞星澤下墜速度逐漸放緩,一團雪白光芒籠罩了他。
在那如霜似雪白光裡,聞星澤見了一個熟悉、溫柔聲音:
“歡迎來到莫比烏斯梯,我們王,久不見。”
這個開場白聞星澤曾在不久前過,就在這座□□出現時候。原來那不是一句開場白。
而是一封信開。
這封信,講述了羽族所知道真相。
“《崽崽養成計劃》結局,就是神試煉。而我們察覺了這一點,卻無法直接告訴您,我們力量對這個宇宙影響是微弱。所以我們以雛菊為媒介,並且委託了一隻貓……”
“我們不敢妄議,神是嚴苛,祂從一開始便不打算讓任何人透過這場試煉,祂不要一位新神——通往神域道路一開始就並不存在。”
“莫比烏斯梯,是由羽族羽翼交織成□□,也是用我們生命能量搭建。這裡時間空間都處在無盡迴圈,是人間神域罅隙,距離神域很近,卻無法真正通向神域。”
“真正通向神域路,會有另一個人來指引您,”說到這裡,羽族似乎有些不滿,酸溜溜,很快掩飾了過去,“您只需要在這裡等待即可。”
聞星澤在半空,被那團溫潤光芒包裹,緩緩降落到一片懸空土壤。
這片土壤開滿了雛菊,而雛菊叢……是一顆顆雪白圓潤,蛋。
聞星澤:“……”
“當您讀到這封信時,羽族已經陷入漫長沉睡,也許這就是永恆死亡。”溫柔聲音繼續說,“我們並不後悔。”
聞星澤:“……”
“不後悔?”聞星澤重複了一遍這句,他直接生氣了。
不後悔?!
全族都死掉就為了做這個□□很玩嗎?聞星澤有種被人當一棒感覺,又空白又生氣,沒有接受現實,就先感覺到了失望。
羽族就這麼要自我奉獻成全別人嗎?這算什麼?
“你們就一點都……”聞星澤很難過又很失望說,“一點都不見我嗎。”
空曠而寂靜。
穹頂有風和光慢慢灑下。
光團輕輕籠罩聞星澤,有種很溫暖感覺。就在聞星澤以為信已經結束時候,其某顆蛋動了動,次有聲音響起:
“‘我們並不後悔’是假。”
聞星澤:“?”
“我們很後悔,可是只有這一種辦法了。現在羽族是個很自私種族,我們一點都不偉大,也不高尚,我們也要見到你,一點都不把你完全讓給其他種族。”
“我們要醒過來。醒過來見你。”
“所以,崽崽,你一定要去神域,成為神然後喚醒我們,嗎?別讓我們等太久。”
“……”聞星澤早這麼說不就完了嗎,他回答道,“一言為定!”
蛋們快樂晃了晃。
按照羽族家長說法,聞星澤需要在這裡等人,這個人可以指引他通往神域真正道路。
這個永無止境迴圈空間裡時間流速是模糊。
聞星澤在雛菊花叢裡坐下,擦了擦每個白蛋。
擦完後,他又躺下,看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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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睛一看,感覺天穹像在崩落……是,在崩落,像是有人從外面攻擊一樣。
最終,轟一聲。
聞星澤把草梗編成了結,有風將草梗向深淵吹拂,快要掉落下去時,被一隻骨節分明手握住。
“……”
聞星澤只感覺一抹陰影從旁側投來。
餘光看去,印入眼簾,是一雙眼睛。眼睛形狀很看,是濃郁又薄涼墨色,眉眼似遠山雪。
那人收劍回鞘,垂眼看他。
聞星澤看了眼安穩呆在結界裡白蛋,站起來,拍了拍身草屑,說:“那我們走吧。”
那人不說。
聞星澤走了兩步,那人並沒有跟來。
他無名指戴一枚戒指,是生日時聞星澤送給他,算不是什麼誓言含義。而聞星澤無名指,戴另一枚。
聞星澤快要說不出來了。
該就屬於他人回到了他身邊,這本來是理所當然事情。在這過去一個月裡,他只無數次在夢裡過這個場景,卻又不曾真正發生過。
世界如同陷入沉眠。
時間流速被放緩,緩到微小一縷風經過草梗都會花費億,無數行星誕生又湮滅,世界從虛無又迴歸虛無。
最後,那道聲音將他帶回人世。
“聞星澤。”
有人連名帶姓叫了聞星澤名字,然後用很低很冷聲音、非常平靜語氣陳述道:
“已經過去三十一天又十六個小時了。”
“……我你得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