孵蛋幾十天，覃亦臨非常清楚蛋蛋多麼粘人。平常稍微分開一釐米，它彷彿經歷一場生離死別。
而現在，蛋蛋悄無聲息躺在地面，表面裂縫越來越大。
覃亦臨來不及細想，蹲下身把蛋抱進懷中，輕輕撫摸那道裂縫。
小光光飄到指尖，照亮蛋殼內部。近幾天，覃亦臨每次照蛋，都能明顯能感覺到裡面的幼崽跟自己互動。
未孵化的幼崽精力充沛，偶爾還會發出微弱的叫聲，期待來到這個世界。
而現在，它靜靜躺在覃亦臨懷中，蛋殼表面溫度漸漸降低，情況非常危險。
“怎麼辦？”覃亦臨問話時，語氣帶著顫抖，“幼崽會夭折嗎？”
小道摸摸蛋殼，表情凝重，“不確定。蛋生的魔族孵化以前，非常依賴蛋殼。如果蛋殼碎裂，裡面的幼崽可能會被嚇死。”
覃亦臨抿唇，穩住慌亂的情緒。
“它現在還活著，我可以手動幫它剝殼嗎？”覃亦臨問。
“覃老師，那樣做太危險了。”花清荷勸阻道，“幼崽的蛋殼被強行破壞，它極有可能認為外面有危險，用狂化的方式保護自己，就像最初你遇到狼王那樣。”
“嗷嗚？”狼崽萌萌噠歪了下腦袋，奶聲奶氣叫喚。
狼王是誰？我是一隻弱小可憐但特別能吃的狗狗。
“所以，手動剝殼的方案是可行的吧？”覃亦臨抱著蛋起身，內心已經做好決定，“我不能讓它繼續在殼裡擔驚受怕。”
覃亦臨抱著蛋進入宿舍樓，還交代幼崽們別進來。
然而幾隻幼崽叛逆，亦步亦趨跟隨覃老師走進蛋蛋的宿舍。
花清荷留在燒烤架旁邊，手裡端著一盤烤好的肉，欲言又止。
你們都走了，肉怎麼辦呢？
總不能逼一株植物開葷吧？！
覃亦臨把蛋蛋放進孵化箱，啟動保溫模式，請小道去自己宿舍拿來剝殼工具。
由於物理專業經常需要做精細實驗，覃亦臨手特別穩。以不傷害幼崽的力道，用尖頭錘砸碎裂縫周圍的蛋殼，再用鑷子一點點夾走碎蛋殼。
撕掉包裹幼崽的蛋膜，覃亦臨看到一抹鮮紅，心猛地沉到最底端。
他動作儘可能輕柔，幼崽還是受傷了。
覃亦臨手微微顫抖，不敢再隨便下手。
“啊呀…”蘭蘭慫噠噠用翅膀捂住眼睛，害怕看到血腥暴力的場景。這貨明明是一隻吸血鬼，竟然有暈血的趨勢。
“覃老師，你冷靜點。”小道仔細觀察，發現盲點，“紅色是它皮膚的顏色，不是血。”
“嗯？”覃亦臨定睛細看，發現沒有血液滲出。
他輕輕蹭了蹭，裡面幼崽全身發燙，生命訊號漸漸強烈。
覃亦臨不知道什麼情況，手底下動作加快，迅速幫幼崽脫殼。
終於，最後一點蛋殼剝落，火紅的幼崽露出全貌。
跟覃亦臨想象中不同，殼中的幼崽並非小鳥。
它沒有翅膀，只有一條大尾巴，身上覆滿硬硬的鱗片，摸起來光滑如玉，挺燙手。
感受到它的氣息和心跳，覃亦臨松了口氣，伸手準備把幼崽抱進懷裡。
一隻冰涼的手拉住他。
小道瞪大眼睛，直勾勾盯著幼崽，表情竟然有些驚恐。
“覃老師，快跑！”小道轉過身，大聲朝蘭蘭和狼崽喊，“你們快出去！”
“嗷？”小狼傻乎乎，反應遲鈍。
蘭蘭反應迅速，拍打毛茸茸的翅膀往外跑。可惜他跑步速度太慢，又飛不起來。
覃亦臨見小道如此緊張，雖然還沒搞清楚什麼狀況，便匆忙拉起小道往外跑。
小道邊逃跑，邊從衣服裡拿出符紙。嘴裡默唸幾句咒，用符紙封住蛋蛋的宿舍門。
覃亦臨回過頭，看向那間宿舍，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蛋蛋。
下一秒，他赫然看到，剛破殼的幼崽周身籠罩著火焰。烈火熊熊燃燒，似乎要吞沒天地。
小道的符紙碰到火苗，立刻變成灰燼，失去封印的能力。
覃亦臨意識到危險，匆忙抱起跑不快的蘭蘭，逃離宿舍樓。
“它居然是顆龍蛋，難怪我一直猜不準是哪個魔族。”小道心有餘悸，皺著眉告訴覃亦臨，“傳聞中，龍族非常強大，能力遠超其它魔族。三千年前，魔王被封印，神罰使立刻毀滅了整個龍族。”
所以按理來說，龍已經滅族三千年了。
可是魔王的結界裡，還保留著一顆龍蛋，頑強等待自己孵化的那一天。
“龍滅族太久，所以世間關於它的資料特別少，連我都不太瞭解這個種族。”小道遠遠望著幼崽的火苗，嘆息著說，“我以前聽道族老輩提起過，龍族每只幼崽誕生，都是全族的一場天劫。”
覃亦臨懷裡抱著蘭蘭，眉結緊皺，“因為幼崽會狂化？”
“嗷嗚嗚嗚~”狼崽擁有狂化的經驗，躍躍欲試要衝進去制服幼龍。
小道用力按住它，繼續說，“龍破殼時，擁有強大的力量。可是幼龍太小，沒辦法承受這種力量，所以需要大龍陪它把力量消耗殆盡。龍孵化期越長，體內儲存的精力越多，往往需要好幾位大龍陪它發洩。”
覃亦臨聽明白意思。
小龍孵化期太寂寞，所以破殼以後滿世界撒歡，要大人陪它玩耍。
問題在於，魔王幼兒園全是老弱病殘，怎麼陪小龍撒歡呢？
花清荷走過來，發現蛋蛋中孵化出一條龍，驚得目瞪口呆。
“居然是龍？”花清荷震驚地問，“所以，它孵化了整整三千年？”
——龍族孵化期越長，體內儲存的力量越多。
那些孵化幾十年的幼龍，尚且需要舉全族之力控制，更何況孵化三千年的龍？
柔弱又短命的覃亦臨，眼底透露出一絲蒼涼，低頭對懷裡的蘭蘭說，“寶寶，你抱著狗狗，躲到幼兒園外面去。”
“覃老師，來不及了。”小道冷靜的提醒，“看，它要出來了。”
幼兒園響起一聲龍吟，空氣溫度驟然升高。
宿舍樓裡面躥出炙熱的火苗，緊接著，周身籠罩著火焰的小火龍緩緩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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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身形嬌小，比狼崽大不了多少。可噴出的火焰實在駭人，足足有三層樓那麼高，鋪天蓋地籠罩整個幼兒園。
小道掏出兩串紙人，企圖像當初對付覃亦臨那樣，先綁住幼龍。
奈何紙人怕火，還沒近身就變成灰燼。反而打草驚蛇引來幼龍注意，惹得它直直衝向這邊。
小道情急之下，又拿出新符咒。嘴裡默唸幼龍孵化的八字，打算用血陣對付它。
“小道！”覃亦臨知道他要做什麼，連忙拉起小道的手，“住手，別勉強自己！”
“……好。”小道默默把符紙收回去，跟覃老師和弟弟往門口方向跑。
覃亦臨奔跑速度特別快，手裡拉著小道，懷中抱著蘭蘭。
小光光本來藏在口袋裡，奔跑途中意外顛出來。它沒有像平常那樣，黏住覃亦臨用光須抱住他，反而越飄越遠。
“小光光！”覃亦臨叫了他一聲，伸手要抓住小光光。
剛轉過身，發現幼龍以最快速度逼近，灼熱的火苗幾乎要挨到覃亦臨衣角。
身邊還有兩隻幼崽，覃亦臨只能咬咬牙繼續逃跑。
幼龍再次發出一聲渾厚的龍吟，周身火焰更加熱烈滾燙。
覃亦臨逃到門邊，眼睜睜看著熊熊烈火襲來。
黯淡的小光光飄到文化牆那邊，躲進鏡子裡。蘭蘭嚇得把頭埋進覃亦臨懷裡，哇哇大哭。狼崽雖然不太明白發生什麼事情，感受到危險來臨，也縮在覃亦臨腳邊尋求安慰。
小道看著無處可逃的老師和弟弟，面對氣勢洶洶的幼龍，努力思考自己能做些什麼。
覃亦臨突然說，“小道，你往後退半步。”
小道行動比思維快，立刻退到覃亦臨身邊，餘光看到覃亦臨按動門旁邊的一個綠色按鍵。
‘唰啦——’
彷彿變魔術似的，他們面前多出一道透明玻璃，頃刻隔絕所有火焰，把幼龍擋在玻璃那邊。
幼龍張開嘴巴，對著玻璃噴火，卻毫無效果。它氣得舉起爪爪，用力拍打玻璃。
狼崽覺得好奇，用梅花肉墊隔空跟幼龍碰爪爪，驚奇的發現玻璃一點都不燙。
覃亦臨曲起手指，敲敲玻璃表面，覺得有些無奈。
“戰時防彈玻璃，加厚型，爆炸波都轟不裂。”他悠悠嘆了口氣，自嘲著說，“真沒想到啊，這玩意第一次啟動，竟然用來對付我孵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