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孃親不家。
近日幽州怪事頻發, 傳聞鬧了鬼災。身為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大能,這件事剛發生多久,秦止江逢月便與個孩子揮手道別,啟程離開了蒼梧仙宗。
於是照顧妹妹的重任, 順理成章來到了秦樓身上。
今天約好了要一起去山下玩, 秦蘿早早睡下早早起床,比約定時間早了一點點地開房門, 想到甫一抬眼, 就望見院子外的秦樓。
這會兒時候尚早, 朝霞襯著軟嘟嘟的雲朵浮天上,像是一團又一團的棉花糖。春天的陽光總是溫柔又和煦,透枝葉之間的縫縫落下來,點亮少琥珀色的眼睛。
哥哥從不愛穿花胡哨、昂貴精緻的衣服, 今日著了件乾乾淨淨的白衣, 衣襟和袖口隱約有幾道簡約雲紋,布料綿軟, 襯勁瘦挺拔的脊背與腰身。
見木門開的吱呀聲響, 秦樓微微抬眼, 朝她挑了挑眉。
“哥哥!”
小豆丁腳步噠噠, 笑眼彎彎來到他跟前, 目光上上下下一掃:“你這等很久了嗎?”
秦樓指尖微捻,手中的青青草葉轉了個圈:“有。我也是剛到。”
伏魔錄扇著書頁飛半空,聞言冷笑:“哦嚯嚯。”
也不知道是誰天還亮就睜了眼,幾乎和太陽同一時間門。問他原因,只看似漫不經心地答上一句:“早睡早起,天經地義。”
幼稚。
厚厚的大書動了動視線,看一眼秦樓衣襟上的細緻雲紋。
“咳咳。”
伏魔錄翅膀一扇, 飛到興致勃勃的女孩身邊:“蘿蘿,你覺得哥哥今天穿著的這件衣服怎麼樣?”
秦樓身形一頓。
“衣服?”
秦蘿好奇抬頭,很快咧嘴笑開:“是從來穿的新衣服!好看!”
少微微側開腦袋,下意識壓平嘴角,不讓她發現唇邊上揚的弧度。
嘿嘿。伏魔錄得意轉了個小圈。
秦樓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劍修,雖然收到不少人送來的錦衣華服,卻一向不去關心穿著扮,從來是簡簡單單束了發,再穿上一件簡簡單單的衣衫。
這小子從昨夜起,就把房間最角落的箱子翻了來,一開,面全是價格不菲的高檔貨。他反反覆覆試了個遍,老是嫌棄穿上像是花孔雀,猶豫來猶豫去,最後才選中這一件。
伏魔錄乘勝追擊:“還不錯吧?比起他之前披著破麻袋的樣子,是不是好多了?”
秦樓蹙眉傳音:“不是破麻袋。”
他說得語氣沉沉,很快靜下心神等待秦蘿的回應,面上不顯山不露水,唯有握著草葉的指節悄悄用。
小朋友偏偏腦袋:“好像……差不多。”
琥珀般的眼睛色澤淡了淡。
“因為哥哥不管穿什麼衣服,很好看呀!”
秦蘿注意他的神色變化,得意洋洋咧開嘴角:“哥哥也有披破麻袋,簡簡單單的衣服最適合他,劍的時候刷刷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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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說得開心,甚至抬起右手,比了個颯颯劍的手勢。
得,某人嘴角要上天了。
伏魔錄幽幽轉頭,卻見秦樓已經背了身子,做即將邁步離開的姿勢。
少開口,語氣淡淡:“想去哪兒?我御劍帶著你。”
洞察一切的大書咕嚕嚕上前,果然見到這廝抿唇偷笑。
身後的秦蘿快步跟上:“想吃早餐,然後去山下的鎮子玩。”
修真界的修士大多只需要吸收天地靈氣,不用像凡人一般吞嚥食物填飽肚子。蒼梧仙宗的這群人算是例外,每天變著花樣地吃東西,已經成了種習慣。
伏魔錄看了看小孩圓鼓鼓的團嬰兒肥,說話。
秦蘿感應到它的視線,語氣軟了軟:“就、就是,肚子雖然不餓,但嘴是會餓的。它餓了就有氣,有氣就說不話……”
其實就是你嘴饞貪吃已吧,小傻瓜蛋。
伏魔錄一針見血,暗自腹誹,抬眼看去,卻見秦樓嘴角笑意更深。
轉眼之際,通體縈繞著寒芒的劍凌然起,劍氣破空,發嗡然一聲輕嘯。
秦樓回頭,陽光浸染乾淨清爽的面部輪廓。
“上來。”
他倏地伸手,將女孩拉上劍身:“問問你的嘴巴和舌頭,它們想吃什麼。”
秦樓這輩子野慣了,除了和秦蘿雨中的那一次,幾乎帶著別人御劍飛行。據駱明庭所說,他御劍的速度活像是趕著去投胎。
這回他心知身後跟著一個小孩,意放慢了速度,等終於來到飯堂,見秦蘿雙腳落地的聲音。
秦樓回頭。
很好,他妹妹的腦袋,像是雜草堆凌亂的雞窩。
好他擁有前世的記憶,於扎頭髮勉強有些心得。等重新幫秦蘿整理完畢,走進飯堂大廳時,只見到緊閉不開的視窗。
“如今太陽才剛剛露頭。”
伏魔錄嘆一口氣:“蒼梧的弟子基不會來吃飯,你們覺得這兒的廚子能有多勤快?”
秦樓:……
他遲疑著說話,停頓須臾,看了看身邊皺著眉頭揉肚子的小孩。
秦樓:“其實……我勉強會做一點早餐。”
伏魔錄兀地了個哆嗦。
這句話自是不假。
這輩子的秦樓一心修煉,怎麼下廚房;上輩子的霍訣同樣生於世家大族,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
但魔域掙扎求生的時候,霍訣曾自己燒火做飯。
那時他修為廢、筋骨盡斷,很難感受天地之間的氣息,只能把肚子的五穀雜糧轉化為靈。
不……
的霍訣身無分文,能吃上一口飽飯就已不錯,做來的東西要麼奇醜無比,要麼半生不熟,哪會去意賣相和口味。
伏魔錄覺得有點慌。
為了方便弟子們尋找食物食材,飯堂旁邊的廚房大門關。秦蘿探頭探腦,秦樓默然不語,顯然心有忐忑,把桌上掃視一圈,見到茄子、玉米、青菜、魚、不知是什麼的肉,還有幾盤餃子。
秦蘿知道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劍痴,於做飯肯定很不熟練,努壓下心中的好奇和期待,小小聲開口:“哥哥,要不算了,我們後再來。”
秦樓:“不必。”
他吃駱明庭做的大餐,心中清明得很。
茄子可用來爆炒,混合肉沫也很好吃;魚的做法更多,清蒸紅燒糖醋,樣樣不錯;哪怕是最為常見的青菜,也能做令人耳目一新的花樣。
至於他會做的——
秦樓:……
秦樓:“我給你煮餃子吧,火烤玉米吃不吃?”
無論是煮餃子還是烤玉米,似乎和廚藝什麼太大的關係。可畢竟是哥哥親自下廚,秦蘿怔忪一瞬,一邊用點頭,一邊興奮地上下揮舞手手。
於是秦樓開始生火。
秦蘿坐一邊的木桌前,雙手托住腮幫子,小腿晃來晃去,雙眼直勾勾盯著他瞧。
他平日總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鳳眸微微朝著邊勾開,薄唇輕抿,更顯幾分慵懶與漫不經心的味道。
直到拔劍的時候,或是此時此刻,少周身的氣息漸漸凝固,睫垂下沉凝陰影,整個人如同一把筆挺的、修的劍。
她學宮的很多人說,有不少師姐喜歡哥哥。哪怕放眼整個修真界,秦樓稱得上是卓然不群。
認真的哥哥很好看,哥哥認認真真做來的東西,也一定很好吃。
鍋咕嚕咕嚕的聲音一點點消去,餃子盛到碗,秦樓顯易見愣了一下。
秦蘿上前,眼珠子猛地一震。
碗赫然是團黏黏糊糊的麵皮,由於煮得太久,變成十分詭異的肉色。每個餃子緊緊貼一起,軟趴趴又亂糟糟,乍一看去,如同一整團爛肉。
廚房之中,陷入短暫的沉默。
緊隨其後,屋外響起一道大大咧咧的男聲:“好不容易起來這麼早,飯堂居然開門——欸,秦樓蘿蘿!”
駱明庭想到會這兒遇見他們倆,腿一邁便進了廚房,視線微動,定那碗肉色的不明物體上。
“嚯!”
駱明庭:“這是你們燉的豬腦花?”
“去去去,這哪是豬腦花。”
雲衡跟他身後,若有所思摸摸下巴:“這是大腸吧?之前看不來,秦樓手藝不錯啊!”
秦樓面無表情,說話。
秦蘿捏捏裙子,超級小小聲:“駱師兄雲師兄,這是哥哥煮的餃子。”
廚房之中,再次陷入短暫的沉默。
“這個……餃子。”
駱明庭抬手擦擦冷汗:“你煮的時候,是不是忘了把它們分開?要不再下鍋試一試,拿著鏟子,,就是你右手邊上那個。”
秦樓滿臉認真,把一碗餃子重新倒進鍋,咕嚕咕嚕的聲音中再度開始搗鼓。
“蘿蘿,來來。”
駱明庭拉拉秦蘿衣袖,壓低嗓音:“你哥怎麼回事兒?受刺激了?我之前叫他不知道多少回,讓他跟著我一起做飯,結果這小子一心只想練劍,連鍋鏟不願意拿。”
秦蘿摸摸癟癟的肚皮:“我……肚子有點餓。”
懂了。
好—兄—弟。
他們這邊說著悄悄話,另一頭的秦樓已然低了腦袋,把鍋的餃子笨拙盛進碗中。
不知道為什麼,秦蘿總有種莫的感覺,她哥哥像是一棵失魂落魄的小樹苗。
“怎麼樣,餃子是不是散開了?”
駱明庭興沖沖上前,看清碗的景象,笑容陡然凝固。
好傢伙。
一個個餃子之間是散開了,可餃子身,也四分五裂了。
一碗疙瘩湯,還泛著十分詭異的肉沫。
駱明庭絞盡腦汁:“應該……挺入味的。”
身旁的雲衡眉頭緊擰:“那個……湯汁濃郁。”
秦蘿顫顫巍巍,臉上寫滿害怕,後退一步。
哥哥。
廚藝超爛。
“話說回來,”雲衡吸了吸氣,嘗試轉移話題,“你們覺不覺得,廚房有股怪怪的味道?像是什麼東西糊掉了。”
秦樓默默把碗放到桌子上。
秦樓默默上前,從灶臺下的火堆,拿一根漆黑的鐵棒。
駱明庭大吃一驚:“誰這麼缺德,把燒火棍放柴火堆烤?”
秦蘿吃手手:“那是我、我們的烤玉米……”
廚房之中,又又又一次陷入短暫的沉默。
駱明庭:“這玉米,烤得那叫一個晶瑩剔透。”
雲衡:“如同美麗的黑珍珠,一粒粒鑲嵌,一粒粒閃閃發光。”
駱明庭:“顆顆圓潤,粒粒飽滿。”
雲衡:“冤魂不散……”
駱明庭:“亡靈附身……”
秦樓沉默半晌,放下手中的黑鐵棍子:“忍一忍,我重新給你做。”
不是吧,還來!
駱明庭趕忙上前幾步,用拉住他袖口:“秦樓!樓樓!樓哥!冷靜,冷靜!不要折磨它們,折磨自己!”
雲衡看一眼死狀悽慘的玉米棒,暗暗咬牙:“樓哥,算了算了!咱們大人不計小人,不和它們一般見識。你和蘿蘿不是要去山下的鎮子玩嗎?駱明庭帶我去幾家不錯的早點鋪,蘿蘿一定喜歡。”
白衣少身形一頓,垂下纖眼睫,看向不遠處的小孩。
秦蘿超用點頭。
鎮子有好多好多湯麵和小點心,她許久下山,心中想念得緊。
“那咱們一起去山下。我知道有家牛肉麵,芳香濃郁、勁道入味,味道堪稱一絕。”
駱明庭松下一口氣:“至於那個,餃子和玉米……”
顯然不能吃了,只能倒掉。
他話說完,卻見一聲脆泠泠的“等等”,旋即便是秦蘿小跑著靠近她哥哥,端起一旁的瓷碗。
小朋友低頭,小心翼翼嘗了口模樣詭異的湯糊糊。
哥哥很少下廚,這次雖然失敗得一塌糊塗,但無論如何,他有認認真真地努去做。
如果自己好不容易做來的東西,不聞不問丟進垃圾堆,他一定會覺得傷心。
再說了,這碗餃子只是得不好看,論起材料和做法,其實和普通餃子差不多。
駱明庭料到她願意去嘗,下意識怔了一怔,轉頭看向秦樓,同樣是怔愣的神色。
還有一點點手足無措的錯愕,及琥珀色眸子倏然軟下來的光。
秦蘿端著碗,一動不動。
半晌,小朋友雙手放下,露皺成一團的圓臉,委屈巴巴:“哥哥,你是不是放鹽?”
秦樓沉默一會兒,低聲笑笑,順勢拉她衣袖。
秦蘿迫上前一步,猶豫著往後看了看:“餃子和玉米……”
少無可奈何地笑,握住她纖細柔軟的手腕:“走,帶你去吃好吃的。”
駱師兄傾情推薦的牛肉麵,果然不虛傳。
秦蘿依依不捨喝下最後一口湯,眼睛像星星一樣布靈布靈眨。
“還不錯吧。”
駱明庭為她擦去嘴角的湯汁,心下一動,捏了捏小孩圓鼓鼓的臉。
蒼梧仙宗很少能見到小朋友,全是一心撲修為上的修煉狂。
他這人最喜歡動物和小孩,早就秦蘿的嬰兒肥覬覦已久,這會兒真摸上,不由嘴角上揚:“哦呼。”
“怎麼樣怎麼樣!”
雲衡習慣了這群小孩揉來揉去,乍一見到這般景象,也伸右手,戳了戳秦蘿的另一側臉頰。
哦呼。
又彈又軟,像是觸到了擁有實質的水,指尖方一按下去,立馬就整個往下陷,溫溫熱熱的嘟嘟軟肉渾然包裹。
再伸另一根手指捏一捏,軟肉輕輕晃晃,又整個彈回去。
舒適得不可思議。
這不比什麼熊貓狐狸毛茸茸舒服得多!他要是秦蘿,就日日夜夜著自己的臉蛋揉!
秦蘿小手撲騰:“啊嗚啊嗚!”
雲衡如同發現新大陸,正要興致盎然地開口,不經意間眼珠子一轉,上一道沉默森冷的視線。
秦樓寂然無聲的注視下,人手舞足蹈的動作同時停住。
小朋友用揉一揉自己的臉,往哥哥身邊縮了縮。
駱明庭視線飄忽,胡言亂語:“小孩子嘛,多捏捏,得高。”
雲衡腦瓜子卡殼:“就……真的很舒服。”
秦樓起身付錢:“想去哪玩?”
“唔……”
秦蘿仰頭環顧四周,目光停不遠處的角落:“哥哥,那是什麼?”
眾人聞言,齊齊抬頭。
“那是投圈套物。”
駱明庭道:“看見那些竹圈了嗎?只要用它們套中地上擺著的玩具,玩具就是你的了。”
秦蘿恍然大悟:“哦哦哦!我!”
她曾經上學的時候,路上也能見到與之相似的攤點。只是她向來準頭很差,總是投不中。
“你想試試嗎?”
駱明庭愛玩也愛熱鬧,毫不猶豫地慫恿:“走走走,咱們一起去試試!”
——事實證明,從生起,人的天賦就已經固定。
投擲失敗了三十多次後,秦蘿不得不承認自己毫無這方面的資質,懨懨晃了晃身子。
“這樣吧,秦蘿師妹套不中,讓哥哥來試試。”
駱明庭身為靠譜的好兄弟,把風頭的機會拱手相贈:“你哥哥這麼厲害,一定能贏下很多玩具。”
秦樓一愣,半空中的伏魔錄欲言又止。
女孩滿懷期待的注視下,秦樓終究還是接了竹圈,擲第一個。
中。
駱明庭善良地掩護:“第一個嘛,總會不順手,很正常。”
第二個,仍然中。
駱明庭:“不錯,還差一點,狀態來了!”
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伏魔錄懊惱低頭,眼去看。
無論前生今世,秦樓的準頭向來一塌糊塗,射箭獵套圈圈,就有中的時候。
駱明庭與雲衡同時陷入沉默,秦蘿靜靜站一旁,看著哥哥越發狂亂的手法與越發通紅的耳朵,只眼睛越睜越大。
哥哥。
準頭超差。
一百個竹圈用光了。
秦樓斂眉沉聲:“老闆,再來一百個。”
駱明庭一把抱住他手臂:“秦樓!樓樓!樓哥!冷靜啊!!!”
雲衡:“樓哥,算了、算了!咱們大人不計小人,你往左看看,還有更適合你的遊戲!”
秦樓抿唇,轉身。
半柱香後。
秦蘿美滋滋抱著最大最軟的玩偶,快快樂樂把臉埋進它肚子頭。
另一邊的秦樓面無表情,老闆拉住手腕,促膝談。
“厲害,太厲害了!我從未見準頭如此之差的人,居然一刀刺中!”
秦樓抬眼,望向不遠處的轉盤。
這個遊戲相於馬戲團的一種表演,把一個玩偶綁轉盤中央,玩家站遠處,把小刀往轉盤上扔。
小刀既要刺中轉盤,又不能碰到中間的玩偶,難度極大。
老闆激動萬分,用雙手描摹飛刀的輪廓:“這是何其精妙的手法,何其渾然天成的描邊大師!看這弧度,這密度,五十把刀,刀刀中!少俠,你就是為了這個飛刀大轉盤生的啊!”
為了挽回自己妹妹心的形象,他明明有很努地想要刺中。
駱明庭拼命憋笑:“你哥不錯吧?”
秦蘿點頭拍手:“哥哥好厲害!”
秦樓強顏歡笑,眉眼盡是苦澀。
雖然得到了誇獎,但為什麼,他似乎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呢。
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滿載歸,秦蘿得了好幾個毛絨娃娃,嘴角笑意停。
鎮子正是熱鬧的時候,她興高采烈跑來跑去,秦樓安安靜靜跟身後,沉聲提醒:“別走太快,若是和我們走丟,稀糊塗迷了路,那就不好了。”
“不會的!我一直和哥哥一起嘛。還有駱師兄雲師兄——”
秦蘿笑眼彎彎轉身來,不知怎麼,神色忽地一頓:“哥哥,師兄他們……好像不見了。”
是真的不見了。
這地方人來人往,又有數不清的岔路小巷,如今放眼望去全是陌生人,哪還有那張熟悉的面孔。
“我們是不是走散了?”
秦蘿靠近他身側:“哥哥,我們按著原路返回吧。他們找不到我們,一定不會走開的。”
秦樓張口,欲言又止。
時至此刻,她終於發現了一絲絲貓膩,試探性壓低聲音:“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麼來這兒的嗎?”
伏魔錄再一次低頭,眼去看。
秦樓,他是個路痴。
“就——”
秦樓抿唇,避開她直愣愣的視線:“你看,他們二人胡亂走動,如今跟不上我們,迷路了。”
……居然還開始了熟練的推鍋!
哥哥。
超級不會認路。
秦樓分不清東西南北,給雲衡駱明庭發了傳訊符。秦蘿一旁等他措辭,視線輕盈,掠一家又一家小吃攤點。
秦樓寫完抬頭,恰好見到她的眼神定定停某一處。
是賣龍鬚酥的鋪子。
秦蘿看得入神,察覺他的目光。回神來的時候,少已經拉著她的袖子邁步往前,來到了店鋪門口。
龍鬚酥綿甜鬆軟,白中泛著淺淺的米色,擺店一字排開,小須須一層層裹起來,只需看上一眼,就能聯想酥鬆至極的口感。
秦樓買了滿滿一大袋,用竹籤戳起其中一個。
小孩露狗狗一樣期盼的神采,輕輕墊了墊腳尖,小虎牙若隱若現。
少揚唇,挑眉。
然後側身抬頭,看向半空中的伏魔錄:“想不想嚐嚐?”
狗狗一樣的目光一點點暗淡,秦蘿睫顫了顫,無聲癟癟嘴。
哥哥。
大笨蛋。
心咕嚕咕嚕像冒酸泡泡,下一個眨眼的瞬息,鼻尖卻猝不及防湧來一抹甜香。
一顆圓圓軟軟的東西倏地塞進口中,比想象中更酥更甜,清香蔓延舌尖。
少的輕笑拂耳畔,伴隨著清清涼涼的風:“笨,伏魔錄又不會吃東西。”
工具書伏魔錄叉著手手,恨不得把這臭小子抽一頓。
於是暗淡的光點重新凝集,秦蘿動了動圓鼓鼓的腮幫,眼尾彎成小月亮:“喜歡哥哥!哥哥萬歲!”
秦樓抿唇,這回有刻意遮掩嘴邊的弧度,任由它輕輕上揚。
日光彌散,於琥珀色的瞳仁盪開縷縷微波。少笨拙伸手,小心翼翼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臉頰。
秦樓揚眉,發一聲低不可聞的哼笑,尾音微揚,噙著青澀少意氣:“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