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蔽了天空,瑩白的雪花像是鵝毛一般飄落,紛飛而落的小雨在窗上爬出斑駁的軌跡像是樹葉的脈絡,這在南方是相當罕見的一幕。
教室裡的孩子有大有小,他們似乎在玩捉迷藏,尖叫、歡鬧。
而這一切都與坐在角落裡看書的小女孩格格不入,她只是垂眸,側著頭,默默翻書。
她手裡拿著一本彩繪的童話書,可能是天氣比較冷的緣故,女孩剛翻了一頁就往手裡哈了一口氣,擦了擦白裡透紅的纖細手掌再慢條斯理的收回來,抬頭掃了一眼窗外的大雪。
好無聊。
簡單的三個字在腦子裡閃動,她像是無可奈何般的嘆了口氣,眨眨眼收起了手中的紙與筆,站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安若’。
身後有人在叫她,安若頓然回頭,發現正後方有一個黑髮的女孩盤坐在地上右手託腮看著自己,左手高舉著打招呼,那種純潔無暇的姿態像是‘公主’一般耀眼。
安若沒說話,自顧自的往前走無視了這個女孩,推開門走進庭院,順著長廊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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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孩子靜下來了,他們注視著女孩的遠去,眼裡帶著揮之不去的恐懼,甚至於像是老鼠遇見貓一般,不寒而慄。
“幹嘛找她搭話呀?”
“那個人像黑皇后一樣惡毒。”
“真是討厭,故作高傲給誰看?”
議論、低語、爭吵,還有咒罵,這些話語在她走出門後從教室裡傳來。
‘一群無聊的人。’
安若心想。
如果這些話敢在她面前說,或許安若還會覺得他們有點勇氣,能讓她稍微高看一點。但他們不敢,只能像陰溝裡的老鼠一般,在陰暗的角落裡竊竊私語,對於她的高傲無可奈何。
這個地方唯一讓安若覺得有意思的,就是走廊最前方的,一個純淨的白色房間。
那是一個宛若鳥籠一般的房間,一道單向玻璃能讓人看清裡面的環境,純白,單調,隱隱讓人心底發顫。
白色房間是孩子們受罰的地方,一般來說只會呆上半個小時以示懲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那裡有一個常客,每當安若路過的時候,總能看見他的身影。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孩子。
安若停下了腳步,來到了白色房間門口,順著玻璃往裡面看,一個男孩坐在角落縮著身子,一聲不吭,似乎在小心的畫著什麼。
他在幹什麼?這是安若的第一反應。
明明是冬天,這個男孩卻只穿著襯衣——能來這個地方讀書的家境都算優越,自然不會出現買不起衣服這種情況。
所以,為什麼他穿的那麼少?
安若走了過去,門口守著的教師看到有人來了,先是擺了擺臉色,在看清了安若的臉以後迅速變了一副模樣,咳嗽了一聲柔和的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要進去。”
安若說完接過鑰匙,用了幾秒鐘開啟房間的門。
‘咔擦!’
“誰?”男孩茫然的抬起了頭,見到安若來了以後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打了聲招呼:“您好。”
“你在幹什麼?”安若俯視著男孩。
“贖罪。”
“什麼?”安若皺著眉覺得自己聽錯了,可是那聲音卻那麼單純、清澈,以至於她不覺得男孩在撒謊,“你為什麼要贖罪,你做錯了什麼?”
“我欺負了別的同學,用石頭砸他們。”男孩低著頭說。
“什麼時候的事?”
“上個星期。”
“你沒有。”安若沉下臉,“我看得很清楚,那群人在騷擾一個女孩子,而你只是想幫她。”
“不是的...是我做錯了事情,他們只是想玩遊戲,是我不知好歹的插手了。”男孩比平常還要小心的隱藏著表情,搖搖頭,
“什麼時候上吊也可以稱之為遊戲了?”安若眯起眼,冷聲道。
她記得那一天在教堂裡發生的事情,一群人把一個女孩推上了高臺,只差一步就要吊死在繩子上。
事情的起因,不過是那個‘公主’隨口開的一句玩笑。
男孩抱著身子不說話。
安若看著小男孩木楞而執著的臉久久不言,她忽然伸出手將男孩的衣服往外一拉,看見的是滿身的青紫,那被衣服掩蓋著的、令人痛斥的罪行,被男孩一聲不吭的承受了。
“誰幹的?”安若直視眼前的男孩,怒氣衝衝:“這種事情一定要上報。”
“不要。”男孩低聲說道,“不要說出去,媽媽會生氣的。”
“媽媽?”安若愣住了,在她腦子裡的畫面本來是一群孩子在搗亂,但是現在物件變了以致於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為什麼她要這麼做?”
“我不知道,她說我沒用。”男孩低下頭又在地上畫了什麼,忽然又補充了一句:“我覺得她說的沒錯,我沒別人聰明,沒別人勇敢,也沒別人懂事,媽媽說的沒錯,我確實沒用。”
“真是個傻子,被人欺負到頭也不會反抗。”安若嘆了口氣,她看了一眼男孩單薄的衣服,脫下了身上的外套仍在他身上:“用吧。”
男孩抬頭看著眼前還存留著體溫的、帶著香氣的純白外套,只是乾巴巴、無意義的搖著頭:“不用,我不冷。”
“我最後提醒你,我的脾氣不好,既然我把東西給你了,你就要用,懂嗎?”安若雙手抱著胸,俯視著男孩冷冷的說。
男孩沒有同意,一言不發的往後面靠了靠,背抵住牆壁,沉默了很久。
那種姿態不是拒絕,而是深深的卑微...
“你的腦子是幹嘛用的...算了,換一個方式吧,你聽過《白雪公主》嗎?”安若拍了拍腦袋,對於這個固執的男孩感到無奈。
“嗯。”男孩輕輕點了點頭,
“我是裡面的皇后,現在缺一個手下,你懂我意思嗎?”安若叉著腰,高傲的像是白天鵝。
“手下...那就是獵人?”男孩抬著頭看她。
“...不是那個反骨仔,算了,獵人也好狗仔也罷,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小弟,懂了嗎?”安若接著講:“以後誰欺負你就跟我講,我是黑皇后,權勢滔天,誰要是敢欺負我的人就是不給我面子。”
男孩似乎是被說服了,他輕輕點了點頭。
“現在,要聽話,懂嗎?”安若淡淡的說。
“懂了。”男孩小心翼翼地說。
“你在畫什麼?”安若俯視,看見了一個又一個...密密麻麻的十字,像是螞蟻一般密集,從雪白地牆壁一路延伸向下。看到這裡她愣了愣,舉起男孩的手,看見了血肉模糊的指甲。
“贖罪?”安若問。
“贖罪。”男孩說。
“以後不用這麼做了,現在,跟我出去。”安若小心的避過了男孩的手,拉住他纖細的、滿是青紫色傷疤的手腕。“疼嗎?”
“不疼。”男孩搖頭,他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開口:“我會報答你的,皇后。”
“你想怎麼報答?”安若笑了笑,這種笑容似乎帶著一點譏諷,但她並沒有這種意思,只不過往日的表情下意識地展露出來了。
“我不知道。”男孩有些失落,“如果按照白雪公主裡面的劇情,我不會放過那個‘公主’,但這裡不是童話。”
“是哦。”安若打斷了男孩的話,輕輕撫摸他的頭:“這是一個大型的童話世界,而你扮演的角色是獵人,殘忍黑皇后手下的獵人。”
純白的房間外傳來風雪呼嘯的聲音,男孩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的蹲下了身,但是身前一個女孩擋住了風雪,攔住了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