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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九十五章:赴死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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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知瑜第二天的行程安排是探訪玄寂宗首徒姚末。

據說此人情況也和她一樣, 是在靈夢閣之戰中受到重創,才會失去全部記憶的。

如今藥物能夠治療的部分珈藍都為她治好了,剩下的只能靠她慢慢恢復記憶。

“陳意鶴是真的愛慕於你, ”系統感嘆道, “否則他只需攔著你不要你接觸那些熟悉的事物,讓你無法恢復記憶,那到時事實如何,還不是全憑他一張嘴?”

葉知瑜聽了, 只是似笑非笑道:“我與原主並非同一人,他如何愛慕原主, 關我何事?”

系統卡了一下,勉強解釋道:“我意思是你現在不也要與他達成感情結局麼?那要是能夠接受他,效果豈不是會更好。”

葉知瑜笑了一聲,也不知有沒有相信他的解釋。

她跟著陳意鶴走到姚末住處門口。

“姚末受的傷比清月更要嚴重。”進門前, 陳意鶴為她低聲講解道,“他的傷勢即使是珈藍師叔也難以完全治癒,你儘管消耗了魂力, 但至少也能慢慢調養彌補回來。可他不知遭遇了什麼,完全將自己的魂力燃燒一空,如今傷了根本,再想調養也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搖了搖頭, 看起來對姚末的現況頗為惋惜的模樣。

【不該啊, 姚末不是被沈無疾捅了一刀就栽了麼?難不成離魂谷給他洗了十次記憶?】

【玄寂宗都沒有保護靈體的法子麼?】

【姚末這種修煉路數應該會注意保護自己的神識吧。】

無論是在旁人, 還是彈幕的描述裡, 姚末都是個天賦絕佳、性格乖戾的狡黠神棍形象, 因此葉知瑜想象了許多他受傷後的情況, 卻怎麼也沒想到,見到他時的情況會是這樣。

——那個嘴欠手賤的毒舌算士,快要死了。

屋內縈繞著濃郁到嗆人的藥香,青年躺在層層錦被之下,面色比霜雪還要蒼白,知道了葉知瑜二人的到訪,他也只是虛弱地看過來一眼,嘴唇微微動了動,不知想要說些什麼。

據說原身與他二人關係是還不錯的。

葉知瑜想到。

她想看彈幕如何描述原主與姚末的關係,然而抬眼看去,彈幕數量偏少不說,還大多是幸災樂禍地嘲諷姚末的。

人氣低不說,還完全沒有人關心他的傷勢,莫非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若是正常人,想來發現這個事實後一定會這麼想。

可葉知瑜偏不這麼認為。

意識到這個情況後,她第一反應就是:彈幕內容必然被人選擇性遮蔽了。

因為這個情況是在陳意鶴出場後方才出現的。

當時有彈幕吐槽陳意鶴渣男,並懷念原主的正牌男友,結果下一秒這些彈幕就被清理了,取而代之的是關心她身體狀況的彈幕。

葉知瑜動態視力極好——大概是這具身體修仙留下的底子,這才捕捉到了那些存活時間不到一秒的彈幕。

至於這是誰做的好事,顯而易見。

系統雖然在極力在討好她,可背後也在搞些小動作,這便給兩人原先還算和諧的相處加了粒老鼠屎,葉知瑜無論如何都再難以信任它。

此時知道系統在搞鬼,葉知瑜也不生氣,只是面色如常的同姚末寒暄,問些關切身體之類的客套話。

原本是該這樣的。

兩個記憶同樣空白的人,又能有什麼話題可聊?

陳意鶴便是覺得昨日江清月的事情乃是意外,才會帶葉知瑜來探望姚末的,沒想到聊了一會兒,陳意鶴見時間差不多,準備帶葉知瑜打道回府時,姚末忽然開口。

“我聽人說,我與你的關係還算不錯。”他虛弱地對葉知瑜說道。

“嗯,我也聽人如此說的。”葉知瑜先是一怔,隨後遺憾道,“可惜我已經忘記了以前的記憶,我覺得你我之前相處應該很是愉快。”

姚末笑了笑,忽然對陳意鶴說道:“我有些話想和葉知瑜單獨說,不知陳兄是否方便?”

這個反應出乎了陳意鶴的預料,然而一時間他只能微微蹙眉,露出有些為難的模樣。大腦則在快速運轉,思索著回答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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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些關於病情的私密之語。”姚末解釋道,“我們二人同時受到魔道襲擊,症狀又相似,便想交流病情。但有些話總歸不方便。”

他把話說到這個地步,陳意鶴也不再好勉強,只能維持寬容溫和的人設,叮囑了葉知瑜兩句便主動退出廂房。

等到他出去了,葉知瑜便看向姚末:“姚兄有何事要說?”

姚末卻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掙扎著起身,捏了個法訣。

因為這個動作,他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悽慘,幾乎令人以為下一秒他就要原地去世。

葉知瑜有點擔心他為此榨乾自己本就所剩不多的靈力,不禁猶豫是否要出口勸阻,可就在她斟酌時,卻見彈幕忽然間爆.炸式增加。

【咦,我這兒突然黑屏了?】

【老闆換碟】

【???這咋回事,看著看著就沒有了?】

【只有我是這樣嗎?】

原來,就在這一刻,不知為何所有的觀眾居然都齊齊斷網……或者說失去了畫面。

系統那裡出了什麼問題麼?

葉知瑜還指望彈幕給自己透露劇情,便在心中詢問系統發生了什麼情況,但出乎意料的是,系統居然一直沒有開口,回應她的只是心中長久的靜默。

彷彿從未有過系統這個存在一般。

葉知瑜心中皺眉,便聽姚末忍住劇烈的咳嗽說道:“我設下了【帷幔之術】,此術甚至能夠矇蔽天機,如此一來,就不會有人能夠竊聽你我談話了。”

帷幔之術十分強大,不知能夠矇蔽天機,甚至能夠切斷系統與她的聯絡,此時他們兩人的談話之處堪稱是世界上最為安全的地方。

如此強力的術法,靈力消耗必然巨大,難怪姚末用了這個法術後整個人就跟快死了似的。

而且帷幔之術必然會為陳意鶴察覺一二,姚末居然完全沒有這方面顧慮,只是焦急的要與她說完當下之事,看來他必然是對結果進行過斟酌,認為在今日之後,她也不會在天玄宗留下多久了。

電光石火間,葉知瑜已然將場上情況分析了清清楚楚。

所以姚末究竟有什麼話要和她說,以至於需要勉強施展如此強大的保密術法?

此時她再看向對方,卻發現此時躺在床上的姚末,神情氣質幾乎像是換了個人。

剛見面時的他奄奄一息氣若游絲,彷彿隨時都會死去,而且天賦廢了大半,記憶被完全摧毀,整個人與行屍走肉無異,沒有半分所謂天才的風采。

然而此時的他……

彷彿磐石般堅韌的意志在他眼中閃爍,儘管帷幔之術對他消耗極大,可在這個術法成功後,他的姿態也肉眼可見的從容自然得多。

原本乾枯腐朽的將死之人,此時眼瞳竟是格外清醒明亮,直到此時,而葉知瑜才看的出來,這位原來也是個格外俊美的青年,難怪以前會有風流瀟灑之名。

此時的他比起略顯輕佻的風流瀟灑,倒是更有些病弱頑強的堅韌之美,葉知瑜直覺他要對自己說些不得了的事情。

“你有話要對我說?”她謹慎問道。

“嗯。”姚末端詳著她的神態,“我不能維持太久的術法,所以要儘快把事情說完。”

他語速極快:“首先要確定你是否真的失去了全部記憶……嗯看起來是的,這種時候了你應該不會和我開玩笑,而且離魂谷給你離魂時也不會留手。”

“你想說什麼?”

“顯而易見。你被離魂谷洗掉了全部記憶,但我沒有。”

“你是說你我如今這樣都是被人迫害的?”

“不然呢。”姚末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他嘟囔著自言自語道,“時間不多了,我得快點說完。”

“我們抓緊時間吧。”姚末嘶啞著說道,“現在我就告訴你,你都忘記了什麼,以及唯一的破局之法。”

玉石俱焚的堅決意志支撐著這個瀕臨死亡的青年,復仇的烈焰再度點燃了他仿若風中搖燭的生命,讓他煥發出前所未有的生機。

所以倘若自己此時拒絕他,這個青年必會在前所未有的痛苦絕望中死去。

這是葉知瑜的直覺。

“你說吧。”

她無法拒絕一個將死之人的請求與邀請。

更何況,姚末此時的言語陳述有利於她擺脫現狀。

與江清月不同,身為玄寂宗下代掌門的姚末有著獨門秘術,為天道眷顧的他成功施展秘術,保住了自己的神識。

這種秘術作用於靈體,難度極大且十分玄妙,即使是姚末以前也從未有過實踐經驗,只是將法訣記了下來,至於能不能成功,連他自己都不能保證。

可他終究是成功了。

即使是被反覆施展離魂術,遭受彷彿靈魂刮骨般非人的痛苦,也沒有令他放棄自我,在長達半個時辰的酷刑中頑強的堅守下來。

或許是因為他飲下了名為仇恨的鴆毒。

仇恨與懊悔反覆鞭笞著他的神識,令他的精神不會徹底沉淪。

他怎能忘記蘇素?

他怎能忘記蘇素遭受的痛苦與折磨?

若他此時選擇屈服逃避痛苦,世上還有人能夠為她復仇麼?

他不能逃避,蘇素遭受的折磨與冤屈絕不能就此沉寂。

“簡單來說,你忘記的事情基本就是這些。”姚末說道,“現在時間緊迫,我也只能給你簡略提點,你自己之後再試試回憶。”

葉知瑜越聽越是微妙,只覺得姚末口中描述的人,除了談戀愛之外與自己的性格竟是如出一轍。

說實話,若不是不願相信自己會對一個男人情深義重外,葉知瑜真的會相信自己其實早就穿越過來,只是失憶了而已。

“我真的很喜歡容與麼?”她忍不住問道。

前世她對異性興趣一直淡淡,覺得戀愛可有可無,並且頗為自我中心,她實在難以相信自己會為了一個男孩出生入死。

“這是你們之間的事,”姚末說話頗為嚴謹,“我只能說,從我的角度來看,你們二人之間的關係確實如此。”

“嗯,我知道了。”葉知瑜暫且放下了這個話題,“我願意相信你說的話,也確實明白自己現在面對的處境。但你也看到了,現在我記憶盡失,攻擊也盡是出於身體本能,修為大為倒退,我又該如何逃離,如何復仇?”

“這便是我所說的破局之法。”

姚末勉力精神,沉聲道:“如今破局的關鍵便落在【烈焰血蓮】上。”

葉知瑜已被科普了烈焰血蓮的價值,聞言道:“可你不是說掌門已經摧毀那朵烈焰血蓮?”

“這朵烈焰血蓮的來路我也不知道,我如今只能算出它的下落,其餘情報確實有心無力。”姚末說道,“它就在離魂谷,你務必要拿到它。”

葉知瑜聽到這句話還要點頭,便聽到姚末跟著補充道:“然後給容與。”

……喂?!

“具體如何做我這裡已經算不出來了,但大概是暗示你們用它恢復傷勢吧。這是我個人猜測,總之去找烈焰血蓮絕對沒有錯,到了那裡,你們絕對會找到破局的線索。”

“所以你一定要和容與逃出去。”姚末叮囑道,“留在這裡,你二人只會必死無疑。”

那你呢?

葉知瑜正要問,卻對上青年平靜決然的眼瞳,心中便已然有了答案。

眼前的青年早有赴死之心。

“那江清月呢?”

“她師父珈藍雖然不會從掌門手中保下我們,卻絕不會任由掌門在她眼皮子底下殺了江清月,你二人逃走時只要不牽連江清月,她就絕不會有事。”

姚末少年成名,與珈藍等前輩早有接觸,清楚對方是什麼性子。

更何況——

精通人心者,豈止掌門一人。

無論姚末說的話是否離譜,但他終究是給葉知瑜指出了一條明路。

他是當今安謐平和生活中,唯一告知葉知瑜她處在生死危機中的人。

“姚末和你說了什麼?”陳意鶴詢問道。

說著,他便順手想要攬住她。

感受到他的意圖,葉知瑜只覺得全身每一根汗毛都起立敬禮,下意識地迅速躲開。

陳意鶴動作落空,氣氛不禁一時有些尷尬。

最終還是他主動開口解圍:“你剛剛恢復記憶,覺得有些難接受是正常的。”

他確實做足了體貼的功夫,但是很遺憾……無論是理智還是情感,葉知瑜都更傾向於相信姚末的說辭。

因為她的身體是不會欺騙她的,她確實本能厭惡著陳意鶴。

於是她轉瞬間便想出了個合適的藉口敷衍陳意鶴。

現在她唯一有些難以把握的,便是自己的身份了。

原身和她,究竟是怎樣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