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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少沒正經。”彩雲飛立刻抽回手,順便打了他一下。

展卿衣看著彩雲飛半餉,道:“午膳後我就去王府走一趟。”

聞言,彩雲飛黯然的雙眸頓時顧盼神飛,高興道:“謝謝展哥哥,那我明早這個時候再來找你。”

說罷,彩雲飛匆匆離去。

目送彩雲飛離開,展卿衣緩步走到後院,尋著椅榻躺下,漠然地仰望天空,沉默不語。

一旁曬草藥的遲六暗暗嘆息一聲,師父每次見過彩公子都會到後院躺著,然後發呆直到天黑,他遲六是從師父身上才得以見識相思病到底是何症狀,只可恨師父相思的物件是個男子,著實讓他寒毛抖擻。

夏末的夜依舊悶熱,不懈的蛙叫蟲鳴使全然的黑暗喪失了靜謐幽然的能力,彩雲飛與費青帆穿著薄薄的裡衣不遮一物地靜睡在床榻上,聽著身旁男人均勻的呼吸聲,一直未睡著的彩雲飛緩緩睜開眼睛,心煩意亂地望著黑壓壓的床頂,心中悶鬱不堪。

白日自芳華醫館回來後未久,她便被費東流喚到茶房,費東流支走下人後,摸著鬍子語出驚人道:“雲飛,今早我與花大梅的談話,想必你已經聽見了。”

彩雲飛驚詫地看著費東流,無聲地預設,原來,今早發生的一切,她確是無意中聽聞,但別人卻是刻意為之。

繼而,費東流露出沉痛的神情道:“費家的茶葉一連幾月皆出了很嚴重的狀況,迫使費家的信譽急劇下降,不但買茶的客人驟減,連多年來的老主顧都不惜毀約索要定金,費家無錢無權,此刻縱然有一座金山,恐怕都難以挽回損失。”

“九王爺乃雙竹城最有權勢之人,費家的茶葉生意若能得到他的庇護,只需他一句話,那些反悔的老主顧定然蜂擁而至,亦能吸引更多的新顧客,雲飛啊你嫁給青帆一年多,雖未給費家誕下一男半女,卻也是個乖巧的媳婦,如今承蒙九王爺垂青,你可願意為費家做出此等小小犧牲?”

小小犧牲?呵呵,彩雲飛的嘴角溢位一抹諷刺的冷笑,原來在費東流的眼裡,為了家族興衰,可以大方地不顧兒子的感受,將兒子的女人典租,臨時為別的男人生兒育女,她於費家而言,就是一件挽救危難的工具,犧牲微小,用處卻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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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雲飛可以斷定費青帆還不知道此事,顯然,費東流是想先說服她,然後和她一起說服費青帆,因為費青帆是一個執著專情之人,他孝順,卻又不愚孝,譬如費東流曾多次欲為其納妾,費青帆每次皆斬釘截鐵地拒絕,不惜與費東流翻臉。

彩雲飛記著費青帆曾經許給她的誓言,相信他不會為了家族利益辜負自己,但他畢竟是費家的子孫,若全靠他單薄的反對,效果恐怕甚微,是以,她該盡力幫助相公拒絕租妻之事。

雖然彩雲飛和費青帆從沒有在費東流面前提過她為何懷不上孩子的事,但彩雲飛知道,費東流早就認定問題出在她身上,既然如此,她現在倒不如將此事落實,徹底斷了費東流的念頭。

“公公,嫁給相公一年多我懷不上孩子,那是因為我患有隱疾,喪失了生育能力,就連展神醫也束手無策,九王爺納妾是為了延續香火,而我顯然不行,若是貿然將我典租給九王爺,豈不是欺騙九王爺?”彩雲飛說得詞真意切,間接提醒費東流不要貪圖一時的利益而換來殺身之禍。

聞言,費東流不以為意地瞄了她一眼道:“我當然不會拿費家的前途開玩笑,這點我早就如實告訴過花大梅,意外的是,花大梅說,九王爺請卦師算過,你是最合適的人選,況且,兩年內你就算生不出孩子,九王爺也絕不會怪罪費家,這些到時皆會寫進典婚書中,確保費家安然。”

聽了這番匪夷所思的話,彩雲飛腦袋發出轟一聲巨響,隱隱覺得今日去找展卿衣是多此一舉了,那個打著傳宗接代名義的病弱王爺到底想幹什麼?

費東流見彩雲飛臉色變得煞白,遞給她一杯熱茶道:“青帆那裡,我自有辦法對付,你只管配合就行,放心,兩年後你回費家,你仍是青帆當仁不讓的正妻,這點我可以給你保證,絕不食言。”

無視面前的熱茶,彩雲飛冷然轉身回房。

彩雲飛好不容易入睡,卻逐漸被一陣溼熱的吻輾轉吻醒,她假裝睡熟,一動不動地沒有半點反應,但費青帆情慾已起,並不打算放過她,柔軟的身體被費青帆輕輕地壓下,火熱的吻穩步下移,落在她的肩部徘徊留戀,不消片刻,二人身上殘存的束縛亦疾速除去。

實在無法再繼續裝睡,彩雲飛無奈地睜開眼,似能在黑暗中望見男人黑眸中積聚的狂情烈焰,在其長身即將挺入的那刻,彩雲飛的心破天荒地生出強勁的抗拒與排斥,突地從他身下掙出道:“相公,別——”

費青帆雙臂仍保持撐起的姿勢,急促的呼吸噴薄在彩雲飛的鼻息間,雖看不清彼此的臉,他仍緊盯著側旁的她,心中愕然,這是她首次強勢地拒絕,以前的她,除非身子不適,對他幾乎百依百順。

“娘子,月事提前了?”他啞著聲音詢問,許是他多心了。

“沒有,就是累了。”她抓過衣衫摸索著穿上,背對他躺下,今晚她實在沒有心情。

二人心思各異,許久皆沒有睡著,費青帆從她身後將她擁入懷中,埋首在她肩頭,柔聲喚道:“娘子……”

彩雲飛輕輕嗯了一聲,半餉,綿軟的聲音從黑暗中傾瀉而出道:“相公,你會拋棄我嗎?”

“不會。”

“一日一刻也不會嗎?”

“不會。”

“相公,你……捨得丟下我兩年不管嗎?”

“不捨得。”成親以來,他從不敢離她太遠,即使出遠門也必攜她同行,只因他太愛她,唯恐瞬間失去她。

彩雲飛清晰地感受到費青帆對她的不移深情,抿嘴一笑,轉身投入他的懷抱,伸出一條玉臂抱緊他,合眸久久呢喃道:“相公,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千萬別像醜狐狸那般將她丟下,永遠丟下。

天剛矇矇亮,一場無名大火將費家偌大的茶庫燒得一乾二淨,不留丁點兒茶葉殘渣,費家上下皆籠罩在烏煙繚繞的悲痛之中,午時三刻,忽有下人奔走相告:“不好了不好了!老爺上吊自盡了!”

費家更是亂成一團。

費青帆夫婦火速趕到費東流的寢房時,費東流正頹然地躺在床榻之上,皺褶遍佈的頸上蔓延著一條不深不淺的深紫色勒痕,目光呆滯,神情萎靡,恍若一片枯黃汁盡的殘葉。

“爹,爹……”費青帆喊了數聲後,費東流方將平仰著的老臉緩緩側轉,一對上兒子焦急憂心的面容,頓時老淚縱橫,房內的氣氛極度壓抑,彩雲飛感覺窗外明朗的天似被籠上了一層烏紗,晦澀難辨。

費青帆伺候費東流喝下一口茶水後,費東流瞬間滄桑的聲音蒼涼地傳出:“鉅債未還,貨本全毀,青帆啊,費家幾世的榮耀竟毀在爹的手上,‘費家興則吾存,費家衰則吾亡’,此乃你爺爺將費家產業交到爹手上時,爹立下的重誓,如今,哪還有顏面再苟活於世?”

“爹,費家定會重新振作的,您別想不開。”費青帆雙膝跪地,滿臉沉痛,其實,他心裡亦很清楚,費家茶業的確已經走到窮途末路。

費東流長嘆一聲,疲憊地合上眼睛道:“費家已入絕境,爹不去尋死,還能做些什麼?你們都出去吧。”

這個節骨眼上,誰也不敢丟下一心求死的他,費青帆揮了揮手,下人們全部退下,寢房內只剩下三人,費青帆默默地跪在床榻前,垂首緊握費東流的手,彩雲飛挨著費青帆站定,一條手臂搭在他的肩上,輕輕撫動,她以為費東流會慢慢睡著,未想,長時間的靜默之後,費東流又睜開了眼睛,欲言又止地看向費青帆道:“青帆,其實費家亦不是沒救,只是,爹對你實在說不出口。”

費東流眼尾的光線若有若無地掃向彩雲飛,彩雲飛搭在費青帆肩上的手驀地僵硬,莫名想起昨日費東流對她說過的那句——青帆那裡,我自有辦法對付,你只管配合就行……

莫非茶庫被毀、費東流自盡,實乃他對付費青帆的苦肉計?如今想來,這種可能性極大,昨日他還志得意滿地和她商議呢。

“爹,你直說便是,青帆聽著。”

費東流正要開口之時,門外突然傳來下人的聲音:“少奶奶,展神醫求見。”

彩雲飛緊繃的心倏地一鬆,展卿衣來得可真是時候,她剛好不願再聽費東流在相公面前說出那些讓她討厭的話,此刻正好可以藉機避開。

“相公,我出去一下。”話落,彩雲飛淡淡地看了躺在床榻上的費東流一眼,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一旦她離開這個寢房,就不會露出不快的神色,對他而言,那定是最好的配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