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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彩雲飛注意到,風影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眸中劃過一閃即逝的憂傷,心中不免慚愧,她竟然無意中拿一個去世的人打比方,無視他言語中的調侃,垂眸道:“多謝風堡主一片好心,告辭。”

定情信物……她想到了那三朵齒印小花,此刻,她竟然能清晰地感受到有絲絲縷縷的疼痛從鎖骨處傳遞出來……曾經,他給她的定情信物,便是這三朵難以磨滅的齒印小花,而她給他的定情信物,是她最稚嫩的初吻,簡單的唇碰唇、唇吮唇……

風影快步上前,攔住她的去路,雙手握住她的雙肩,額頭有意無意地蹭她的額頭,神秘兮兮道:“小狐狸,我有一個秘密,和小寒有關,想不想聽?”

彩雲飛本該拒絕的,但他攜著赤焰草的氣息撲到她的臉上,她竟再一次被迷惑了,呆呆地看著他幽深的黑眸,鬼使神差地問道:“是何秘密?”

氣氛一下子變得曖昧,二人默默相對,一個脈脈含情,一個困惑迷惘,卻是無聲勝有聲。

風影沒有立即回答,悄然挨緊她光潔的額頭,眼前人那清麗的面容以及不攜帶絲毫脂粉氣的怡人體香讓他心馳神往,只想和她多靠近一些,多貼近一些,最好可以無縫無隙……

彩雲飛逐漸從失神中清醒,規矩地退後一步,垂眸平復自己被打亂了的心襟。

誰知,風影竟無賴地上前一步,重複方才的動作,此次他留了心眼,握緊她的雙肩,不讓她再有掙脫的可能,而他戴著狐皮面具的臉緩緩朝著她逼近,彩雲飛的頭無措地後仰,這樣的後果卻是,二人的唇意外地碰了個正著。

一時,似有瀲灩的水花,在彼此的心湖上綻開,又似有電閃雷鳴,在彼此的身體裡蔓延。

而這一次,風影沒有得寸進尺,竟果斷地放開她,平靜地從石桌上拿起紫竹簫,目光緊緊落在簫身,從頭到尾輕輕撫著,道:“小寒萬般珍惜那支紫竹簫,只因那是他娘送給他的禮物。”

“這我已經知道了。”彩雲飛淡淡地說道,難道風影要和她說的秘密就是這個?未免也太不成其為秘密了。

手指一彈,紫竹簫在風影的右手心中漂亮地旋著圈,風影繼續道:“其實那支簫,是我做出來假以他娘的名義送給他的。”

“……”彩雲飛訝異地抬眸,吃驚地看著風影,也就是說,那支簫根本不是小寒的娘送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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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影不知冷禦寒還告訴了彩雲飛他娘在皇宮的事,故而有所保留地解釋道:“小寒八歲喪父,他娘為了追隨另一個男人,便狠心地將他拋棄,有一年冬天,小寒得知我赴某地時會途經他娘入住的處所,是以央求我,請他娘送一支曾經承諾過的紫竹簫給他,好讓他有個念想。”

“我確實見到了他娘,只是他娘早就將他這個兒子忘到了九霄雲外,我不忍告訴他真相,便在回來的路上親手做了一支紫竹簫,那天,當我回到烈風堡時,看到站在風雪中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小寒,臉上掛著期許的笑容,我便覺得,這個謊,我撒得很值。”

真相原來如此……彩雲飛不禁對小寒既同情又心疼,為那般狠心的孃親,為那般苦情的兒子,她從風影手中拿過紫竹簫,輕輕撫摸,彷彿看到幼時的小寒躺在病床上閉著淚眼聲聲喊著娘的情景,彷彿聽到小寒收到紫竹簫時那由衷的歡呼……

抬起閃著淚花的眸子,彩雲飛默默看著風影,從這件事上來看,風影倒是個善良、義氣之人,她為有這樣一個認知而欣喜,卻不知是為何?

“小狐狸?”風影握著她的手,目光同她一道落在紫竹簫上,彩雲飛的手被風影越握越緊之時,心中竟驀地生出了一個新的念頭。

彩雲飛收回手,將紫竹簫放到石桌上,看了看剩下的三截紫竹管,誠懇道:“風堡主,教我制簫好嗎?”

風影一愣,問道:“小狐狸對我的手藝還不滿意?”

彩雲飛搖頭,道:“風堡主手藝超群,非等閒之輩可以逾越,當年風堡主冒小寒孃親的名義送他良簫,乃出於對兄弟的一片赤忱之情,而今,是我親手摧毀了一個兒子對孃親的寄託,我希望能親手制一支簫,以負疚之人的真情真意向小寒賠罪,他原不原諒我沒有關係,我想為他盡一份力所能及的心力。”

“好,我教你。”看著彩雲飛黯淡的眸子終於有了生氣與活力,風影亦為她高興,不禁調侃道,“今日不把你教成制簫高手,這烈風堡堡主的位置便交由你來坐如何?”

“謝風堡主成全。”彩雲飛的臉微微泛紅,他有信心教她,可她卻不一定有一學即會的本事,若是她今日學不成,難道他還真敢把堡主的位置讓給她坐?

風影似看穿了彩雲飛的心思,繼續調侃道:“天黑之前我若沒把你教成高徒,你就放心做你的彩堡主,而我……做你的彩夫君如何?”

“快教我吧。”彩雲飛不動聲色,將紫竹簫遞給風影,拿起一截紫竹管認真端詳,示意他趕緊教她。

風影自嘲地笑了笑,拿出各種工具開始講解,他知曉她無論是身還是心都對他存著極大的抗拒,不過不妨事,如今託小寒的福,他與她可以融洽地坐在一起,他已覺得這是不錯的開端。

彩雲飛專心致志地聽,小心翼翼地學,求學之態前所未有得認真,再也不是那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頑皮女孩,更不是那喜歡唧唧喳喳問不停的七七小師妹。

風影傳授制簫要點之時,彩雲飛雖豎起耳朵聽得仔細,可真正動起手來卻是難上加難,不是未將吹口與音孔刻在一條直線上,就是一不小心將音孔刻破,前功盡棄……不多時,剩下的三截紫竹管全成了廢管。

“慢慢來。”風影儼然成了一個和顏悅色的良師,拿起柴刀利落地砍下十餘根紫竹,將它們處理乾淨後分成合適的長度,統統放置彩雲飛的腳下,道,“做師父的拿得出用不完的耐心,做徒兒的是否也該拿出使不完的毅力?”

聞言,彩雲飛的心中似有暖流湧過,低頭看了看腳下堆積成山的竹管,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時,亦對他充滿了感激。

曾經她跟著幾個師兄學其他本事,譬如捉魚、吹簫、捕獸、烤肉,經常是半途而廢,而這一次,不知是因為堅定了賠罪的決心,還是因為風影對她的不離不棄,儘管失敗了很多次,她都沒有生出一點放棄的念頭,就好像有一陣無窮無盡的潮水,在源源不斷推著她向前,不讓她有絲毫分心的機會。

嶄新的紫竹管安靜地堆砌在彩雲飛的右腳邊,廢棄的紫竹管則被丟落在她的左腳邊,風影坐在她的身邊,靜靜地陪著她,痴痴凝視著她認真的容顏、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對她的愛戀如草長鶯飛,生機勃發。

“啊——”彩雲飛輕輕地呼痛,鑽孔的利器不小心扎到了她的手背,殷紅的鮮血立刻滲出,蔓延開來,風影緊張地站起,正欲握住她的手,彩雲飛驀地俯身吮住傷口,不多時便放開傷口,抬頭對著一臉心疼與關切的風影無所謂地說道,“不礙事。”

風影默默地凝視她半餉,起身吩咐附近的下人取來止血的藥膏,放在石桌上,以備不時之需,他明白她真誠的心意,亦心疼她流出血汗的無悔付出,此時此刻,他只能全心全意地支援她,做她的後盾,而絕不可能因為那點傷口而橫加阻止她。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喜歡上她、愛上她是否是個錯誤,如今,對她的愛戀更是堅上加堅,這個女子,有著讓他百愛不衰的無窮魅力。

當彩雲飛制簫的手法愈來愈熟練之時,風影起身離開了百竹角,而彩雲飛對此卻是渾然未覺,待夕陽無限,花園的百竹角,一個嬌小的身影仍倔強地坐在石桌旁,左腳下的廢管愈來愈多,而右腳下的新管只剩下五六根……

一個瘦長的身影,悄然出現在百竹角,站在那簇被砍掉大半的紫竹後,定定地看著石桌邊埋頭苦幹的女子,臉上的漠然與恨意開始土崩瓦解。

學制簫的初始,彩雲飛是咬著唇的,爾後,她的唇不服氣地嘟起,再後來,唇又不自覺地抿緊,到了最後,唇角逐漸上翹,勾起一個絕美的弧度……可見,她是有了多大的長進,而她白嫩的左手,無論是在手背上還是指節上,皆佈滿了零零星星的傷口,乾涸的血絲昭示著她付出了多大的辛勤與努力。

“啊,終於好了,風——”彩雲飛拿著自己親手做成的簫來回地撫摸,抬頭正欲問問風影她做得如何,這才發覺他早已沒了人影,彩雲飛頗為失落地環顧四周,沒有如願看到風影,卻突地發現站在那簇紫竹後的冷禦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