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天筱其實想看看葉林自己的眼光到底如何，
所以他不著急介紹自己相熟的堂子，免得到時候萬一葉林不滿意，弄的大家尷尬沒意思。
“阿文，今天天筱兄帶我們師徒領略上海灘風月，你有看得中的名字就說，我們便闖上一闖好了！”
葉林見包天筱賣關子，於是扭頭笑著對自己的胖徒弟道。
“這個，師傅，這裡的女人不用站在門口拉客嗎？只看名字不見人，進去是個醜八怪怎麼辦？”
葉文在美國紐約薰陶出來的審美觀點很直白，豐乳肥臀絲襪高跟大長腿是必備，只是符合葉文標準的美國女性，一多半都是半老徐娘，
年輕姑娘往往有身高但沒噸位，有噸位的往往都是三四十歲朝上的大媽。
“天筱兄，莫笑，美國人就是這樣直來直去，不妨你給他說說上海灘的規矩。”葉林搖著頭，覺得徒弟給自己丟了臉。
“好說，好說，阿文，你是美國來的，不清楚我們這裡的門檻，上海娼門分四種。“
包天筱伸出四根手指：“書寓是超等，姑娘如果不懂彈唱，不善說白，就不能列為書寓，這一門的祖宗是朱素蘭。
其次是長三，姑娘能唱的大約六七成，但都不會說白，門口只能夠寫上‘某某寓’，不能自稱書寓。”
“天筱兄，就算不能叫書寓，可又為什麼起名叫長三呢？”葉林替自己徒弟問道。
“哈，問的好，為什麼叫長三呢？因為陪酒收三元，夜度也收三元，於是叫做長三，但目前的長三其實都已改稱書寓，真正的書寓幾乎淘汰乾淨了。
第三種是‘二三’，陪酒收三元，夜度也收三元，它的等級介乎長三與麼二之間，可是它的制度已經改變，與長三完全不同，‘二三’之名，今天知道的人很少了。
第四等是麼二，裝溼幹（打茶圍之意）收一元，陪酒兩塊錢，所以叫做麼二。”
“天筱伯，夜度是過夜的意思嗎？還有什麼叫裝飾感？”
胖徒弟葉文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美國中文到這會兒是完全不夠用了！
“哈哈哈哈，不是裝飾感，是裝溼幹，或者也叫裝乾溼，這是妓院中的行話。指僅以乾溼兩種果品招待嫖客而不留宿。”
“阿文，師傅告訴你，二十年前中國有一本小說，叫做《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書中第三回寫到：“我正在聽得高興，忽然聽見‘裝乾溼’三個字，又是不懂。繼之道：‘花一塊洋錢去坐坐，妓家拿出一碟子水果、一碟子瓜子來敬客，這就叫做裝乾溼。’”
“天筱兄，小弟記得可對？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這個裝乾溼還是只要一塊洋錢嗎？”
“文濠你記性真好，裝乾溼其實就是打茶圍，第四等的么二，打茶圍是一塊洋錢，第三等的二三，這個二指的就是打茶圍兩塊錢，第二等的長三，打茶圍就是三塊錢。”
“天筱兄，之前在一品香，席間我看你和亞湶兄眉來眼去的，是想讓亞湶兄攛掇張館長叫堂差嗎？”
葉林嘿嘿笑著問。
“哈哈，被你看出來了，老杜今天也是太端著了，張館長今天和文濠老弟是初會，畢竟是進士出身做過翰林和章京的大人物，小輩面前放不開嘛，
本來這種席面擺在一品香，隔壁就是會樂裡，這叫堂差一點不奇怪，不叫堂差才是奇怪嘛！”
包天筱摸著腦袋，哈哈大笑起來，心裡對葉林察言觀色的本領又多了一分認識。
“天筱伯，什麼叫做叫堂差，我和師傅上樓的時候，在走廊裡看見男人揹著妓女進房間，這是就是叫堂差嗎？那麼多人，一個女人，這也行嗎？”
“文濠老弟，你這個洋徒弟真是天真爛漫，也罷，我說說什麼叫叫堂差，叫堂差也叫叫出局，一般是開了局票，讓聽差到堂子裡請姑娘上門來陪酒和獻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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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遠的話姑娘會坐車，近的話就坐轎子，到了地頭自有龜公揹著走，進了包房，獻藝彈琴唱曲說書講笑話都可以，摟著姑娘肩膀陪酒拉拉手都少見，
冠冕堂皇之下，眾目睽睽之中，哪能如你徒弟想的七八個男人一個女人啥的那樣不堪。”
“哈哈，阿文，這下你明白了？天筱兄，依小弟看來，這叫堂差等於是相一相姑娘品貌，若不滿意，出完堂差，自然一拍兩散也不尷尬。”
“師傅，你說姑娘，是什麼意思？中文裡姑娘是指未出嫁的處女吧？難道這煙花柳巷之地，還有這等稀罕的處女嗎？！”
“阿文，你師傅是斯文之人，所以不叫妓女而用姑娘替代，當面叫對方妓女那可絕對要不得，這是羞辱打人家臉呢，所以一般稱之為姑娘，
長三堂子裡的姑娘，一般又叫女校書，也叫藝伎，有較高的文化和技藝素養，懂得琴棋書畫，
這些女校書未成年肯定不接客，即使成年，一般也不接客，賣藝不賣身居多。”
“不接客？天筱兄？那大家來長三堂子花錢是只談帕拉圖式的精神戀愛來的嗎？”葉林眉頭一挑，問道。
“這個，文濠老弟，這麼說吧，客人和堂子裡的姑娘相處，一般先叫堂差，三塊錢起，多不封頂，若沒叫過堂差，雙方沒見過面，其實不能直接上門去打茶圍的，生客恕不接待。”
“師傅，我看我們回家得了，會樂裡這裡名堂太多，聽的我一頭霧水，又是生客不能上門，又是姑娘不接客只賣藝，這不是純浪費時間嘛！”
胖子葉文像洩了氣的皮球，這會兒想著東樓裡頭廚房那個女傭人似乎還有幾分姿色，要不要回去聯絡一下感情什麼的。
“閉嘴，稍安勿躁！”葉林一瞪眼，胖子徒弟撅著嘴不啃氣了。
“天筱兄，不怕你笑話，小弟出國留洋時還年少，家裡又管的嚴，
既沒見過叫堂差的場面，打茶圍更是沒去過，這個打茶圍，除了生客不能上門，還有其他什麼說法？”
葉林笑嘻嘻的問，一點都不怯場，就差沒說少爺我其實也很有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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