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李北風乾脆利落的回答時，林閒臉上的笑容略微一凝。
再仔細看向李北風，目光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年輕人。
這位年輕人……太年輕了！
即便早就知曉這欽天司多了一位護法，並且傳言這位護法十分年輕……
然而等到林閒真正瞧見時，依舊有幾分匪夷所思。
欽天司的新任護法，為何會如此年輕……
要知道，能成為欽天司護法的人物，可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欽天司先前共有四位護法，這四位護法基本上都是實力頂尖，並且功績顯赫之輩。
無論是自身實力，還是才智，亦或者能力皆是上層之輩。
正因如此，才使得原本不過只是一個低銜官員的欽天司護法，一躍成為了朝堂之上誰都要給幾分面子的大人物。
而眼前這位護法，太年輕了，年輕到很容易讓人忽略了他的身份。
林閒今天來這裡，是來拿人的！
教坊司那二十幾條人命的案子已經破了，兇手跟蘇府蘇杉小姐身邊的那位侍女脫不開關係。
昨日林閒在拜訪了蘇相之後，得到了蘇相的首肯，才帶人來到了蘇府。
然而，此刻當這位欽天司的年輕護法擋在門前時，林閒的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不在？”
林閒目光依舊平靜，停頓了片刻才開口道：“那……她去了哪裡？”
“不知道！”
李北風回答的很乾脆，他淡淡道。
林閒：“……”
雖然李北風回答的很乾脆，但林閒還是從他話裡聽懂了意思。
他……該不會是要保那個秋月吧？
心頭想到什麼，林閒又開口，語氣略沉：“李護法，此事……事關重大！”
“教坊司二十幾條性命無辜遭人屠殺，兇手殘忍至極……那蘇杉小姐身邊的侍女秋月有重大嫌疑……”
“我今日奉命行事，還請李護法行個方便！”
林閒拱手道。
語氣不急不緩，給足了李北風面子。
身為京城京兆府的府尹，論官職，林閒的職位是要比李北風高上許多。
但他的態度卻並沒有任何趾高氣揚……說話彬彬有禮，有理有據，根本找不出任何一絲問題來。
完全無懈可擊。
李北風注視著林閒，片刻之後，他突然輕笑道：“林大人秉公執法，我定當會全力配合。只不過，那秋月如今的確不在府上……”
“若是林大人不信的話，請便吧！”
說著，李北風緩緩轉身，讓出了一個位置。
瞧見李北風的反應，林閒眼神中驚疑不定。
眼前的李北風如此反應，恐怕已經意味著什麼……
那秋月，多半已經不在府上。
不過……
林閒目光一凝。
不管人在不在，他都必須要按照章程來。
“感謝李護法配合，感激不盡！”
林閒拱手之後，便一揮手。
緊接著，他身後衙門的捕快便踏入了蘇府當中。
……
李北風站在原地沒動，靜靜的看著這些捕快進入蘇府。
林寧站在一旁，神色略微有些擔憂道：“護法，就任由他們……進去搜查嗎？”
“不然呢？”
李北風瞥了他一眼：“人家是京兆府的府尹，能阻攔嗎？”
林寧一怔，好像……的確不行！
雖說他們欽天司的確可以不將京兆府的人放在眼裡，但這一次畢竟事關二十幾條人命……誰都不想招惹上麻煩！
這京兆府如今是在奉命行事，若是可以阻攔的話，難免會招惹上麻煩。
“放心吧，他們不敢亂來的！”
李北風瞥了一眼這些捕快，淡淡開口。
換成是別人，或許誰也說不準這些京兆府的捕快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但這畢竟是蘇府，給他林閒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在蘇府造次。
更別說，一旦落下任何把柄，李北風也饒不了他。
……
“大人！”
一名捕快快步來到了林閒面前，拱手道：“我們已經搜查過了，沒有找到那名侍女的下落……”
聽到這個訊息，林閒臉色有些不好看。
他回頭瞥了一眼內院外的那道身影，心頭已然明白。
那名侍女恐怕如今已經不在蘇府了……
林閒有些不甘心，今日他帶人來到了蘇府，若是這樣還不能將兇手抓回去。
之後的事情，恐怕就有些難辦了。
想到這裡，林閒深呼吸一口氣。
就在這時，旁邊的房門緩緩開啟。
一位侍女推著蘇杉走了出來。
正坐在輪椅上的蘇杉緊裹著身上的大衣，肆虐的寒風吹拂。
蘇杉的臉色略微有些蒼白，但卻無視了院子內的寒風，目光停留在不遠處的林閒身上。
“林大人！”
林閒一瞧，頓時上前，“蘇小姐……”
“聽說……我的侍女殺了人是嗎？”
蘇杉目光望著林閒。
林閒停頓了一下，才開口：“沒錯，教坊司發生了命案，蘇小姐身邊的那位侍女秋月有重大嫌疑……”
“證據確鑿了嗎？”
蘇杉突然問道。
“這……”
林閒一頓。
證據確鑿了嗎？
顯然沒有！
能調查到秋月身上，已經是目前的極限。
至於確鑿的證據，並沒有！
雖說那教坊司中有不少的人證，可……她們卻都並不認識秋月。
除非能將秋月捉拿歸案，隨後目擊證人確定她的身份，才能算是證據確鑿。
此刻連秋月都還沒抓到，自然算不上證據確鑿。
見到蘇小姐發問，林閒搖搖頭：“暫無確鑿證據，不過……她身上有重大嫌疑。我知曉她是蘇小姐你身邊的侍女，但她犯下如此彌天大罪，手段殘忍，罪大惡極，蘇小姐……可要當心……”
蘇杉自然聽出了對方話中的意思。
她沉默了片刻，目光平靜的看了林閒一眼：“若無確鑿證據……那秋月可否有可能是無辜的？”
平靜的語氣。
但林閒心頭確實一震。
他對上了蘇杉的眼睛，從對方波瀾不驚的眼眸中，看到了幾分……讓他心驚的含義。
眼前這位蘇小姐，果然不負其名聲。
腦海中想起了一些聽聞過的傳言，林閒連忙收斂了心神。
“蘇小姐放心，我定當不會冤枉任何一個無辜之人！”
林閒緩緩開口：“當然，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
林閒走了！
沒能從蘇府找到秋月的蹤影。
今日一行，無功而返。
“大人，現在該怎麼辦？”
明明兇手已經鎖定了身份，但是抓不到人，更重要的是……眼下事情似乎還陷入了瓶頸當中。
若是換成了別人，這件案子很好處理。
將人一抓，人不在，就抓她身邊的人……總之一網打盡，遲早能將兇手逼出來！
以京兆府的經驗，能想出一萬種辦法逼兇手獻身。
但……林閒敢抓蘇杉嗎？
顯然不能！
他今日能進蘇府抓人，都是得到蘇相首肯之後才去的。
至於抓蘇杉？
想都別想！
林閒眼眸微沉。
顯然，今天這個結果不是他想要的。
這起案子涉及的人命實在是太多了，絕對馬虎不了。
這個時候，林閒多少是有些想罵娘的！
這起案子，原本應該是他欽天司該處理的，結果呢？
欽天司竟然將皮球踢到了自己身上來？
“抓！”
沉默了片刻之後，林閒冷冷道：“那個秋月肯定還在京城內，派人去搜，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將那個秋月找出來！”
……
蘇府。
“蘇姐姐你怎麼出來了呀？”
另一邊，沈青檸瞧見出了房間的蘇杉，連忙上前來：“外面冷，你趕緊進去！”
蘇杉回頭看了沈青檸一眼，眼眸變柔和了幾分，輕輕的點了點頭。
門外的冷風，吹的她渾身冰涼。
回到房間之後，許久之後才逐漸暖和過來。
“接下來該怎麼辦呀？”
沈青檸也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略微有些擔憂：“秋月姐姐怎麼會突然殺人……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或許吧……”
蘇杉輕輕搖搖頭，她心頭也擔憂不已，但還是要去安撫一下沈青檸。
“她沒事的……”
只是，這話說出來，她自己心裡都沒有什麼底。
京兆府的人已經找上門來了，雖然礙於蘇府的面子，他並沒有做什麼。
但是……事情遠還沒有結束！
蘇杉看向窗外，眉頭微微皺眉，不知道想著什麼。
……
欽天司。
大廳中。
欽天司的那位程護法，此刻正站在大廳當中，目光望著北邊的方向，眉頭間有幾分擔憂之色。
北州已經出了事！
長公主前往北州已經有幾天的時間了……不知道如何了？
目前還沒有傳來任何訊息，長公主已經與他們失聯，這讓人心頭很是擔憂。
有情報傳來，江湖那位武林盟主已經去了北州……若是公主跟她對上，情況恐怕有些不太妙。
正當此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緊接著，一位欽天司的捕快走進大廳，輕聲道：“護法，李護法來了……”
聽到這，程護法緩緩轉身，看向不遠處的門口。
門口，出現了一位年輕人！
程護法眯著眼睛，盯著這位出現在視線中的年輕人。
一步，兩步，三步……
在他的注視之下，年輕人從容的走進了大廳當中。
停下腳步，望著他。
“程護法，久仰了！”
李北風拱手。
程護法沒有說話，只是那雙犀利的眼睛盯著李北風。
許久之後，他才漸漸收回目光，輕瞥了他一眼：“你便是公主任命的那位新任護法？”
“正是在下！”
李北風平靜開口。
這是他來京城之後，第一次見到京城欽天司的這位護法。
這位護法乃是欽天司之內，除去長公主之外，權力最大的護法。
教坊司二十幾條人命，欽天司高手被李北風阻攔回去。
這件事情，瞞不過他的耳朵。
終究，李北風是需要來給一個交代的！
“你既然身為欽天司護法，應當知曉你的職責……”
程護法盯著李北風，冷哼一聲：“你不留在南州境內，處理南州境內的事務，跑到京師來……有何目的？”
眼前此人的咄咄逼人，讓李北風心頭略微有些不舒服。
李北風平靜開口：“我來京城，自然是有要事相辦！”
“什麼要事？”
“這……我無權向你彙報吧？”
李北風瞥了他一眼，淡淡開口：“此乃長公主交代給我的要事，自當有我向長公主親自彙報！”
程護法眼眸微微一沉，冷聲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追究，不過……那教坊司一案，你應當如何解釋？”
李北風輕笑：“程護法想要什麼解釋？”
“那殺害了二十幾條人命的兇手，是你的人？”
程護法盯著李北風！
李北風平靜開口：“是我的人！”
程護法眼眸猛然睜大，語氣突然變的兇狠起來：“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
李北風依舊平靜。
“那兇手殺害教坊司二十餘條性命，罪大惡極……你身為欽天司護法，卻知法犯法，意圖包庇兇手……你將我大昭律法置於何處？”
程護法盯著李北風，問罪道。
誰知，李北風只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何時包庇她了？”
程護法面無表情道：“我欽天司數十位高手到達時，你將他們一一阻攔回來……此事，你作何解釋！”
“是我幹的！”
李北風很乾脆的承認了！
不過，隨即，李北風微微眯起了眼睛：“不過……我覺得，程護法你或許弄錯了一件事情！”
程護法面無表情：“何事？”
“我雖然將他們阻攔回來了，但你要說我包庇罪犯……這名頭我可不背！”
李北風輕輕搖頭。
程護法冷笑一聲：“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
“我為何要狡辯！”
李北風搖搖頭：“我可從來沒說過，人不是她殺的……也沒有說過要保她的話！”
程護法盯著李北風，臉色陰沉。
他知曉，眼前這個年輕人在跟他玩文字遊戲。
程護法冷笑一聲：“人是她殺的……你又阻攔我欽天司執法，你不是在包庇那兇手？”
“我還是覺得，程護法你弄錯了一件事情，我並沒有包庇兇手，不過……”
“……我有個問題想先詢問一下程護法！”
李北風突然開口：“我欽天司的捕快若是執法途中，殺了人……該當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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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護法面色一凝，他不知道李北風想玩什麼花樣，冷冷道：“欽天司執法，向來只需要對陛下和公主負責，至於傷亡……執法在所難免，自當就事論事！”
“那……如果執法的時候，有人惡意阻攔呢？”
“殺無赦！”
程護法語氣冰冷。
任何阻攔欽天司依法辦事之人，殺無赦！
“殺人者無罪？”李北風有些意外！
程護法皺著眉頭，冷聲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好奇罷了……”
李北風開口問道：“我若是執行任務途中，不小心殺了人……算我的罪嗎？”
“那要看你所殺何人……若是罪大惡極之人，亦或者阻攔執法之人，那倒無事。若你殘殺無辜之人……”
程護法冷冷的盯著他：“我定當親自將你繩之於法！”
“那沒事了！”
李北風松了口氣，神色變的輕鬆起來。
“什麼意思？”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李北風停頓了一下，衝著眼前的程護法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我並沒有包庇兇手，那個秋月，她其實是咱們欽天司的成員……”
“那天……她是在執法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