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盈沒說話，只是輕蹙眉。
一旁的周秋凝見狀，緩緩起身，伸了個懶腰。
青衫裙襬，展露少女姣好的身姿。
素面朝天，精緻容貌，少女清純！
她似笑非笑道：“怎麼？眼下到了這一步，你還在猶豫什麼？”
趙盈瞥了她一眼，冷聲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周秋凝揚眉：“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趙盈面無表情：“我不信！”
“那我也沒辦法了！”
周秋凝攤手，不過很快，她又輕輕搖頭：“不過，你也可以當成是……我成了他的一枚棄子吧？”
趙盈沒說話。
周秋凝美眸中多了一絲奇異的神色。
“我幫了他很多，他能順利弒父登基，其實我也有責任的……”
周秋凝臉上多了絲嘲弄的神色，自嘲般笑道：“而他在登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想除掉我……你說，我不該生氣嗎？”
趙盈沒說話，目光清冷。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周秋凝是趙敬的人。
兩人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經見過！
周秋凝又突然道：“你知道他為什麼要除掉我嗎？”
沒等趙盈開口，周秋凝已經給出了答桉。
“因為，我知道的太多啦！”
“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知道他的全部底細，也知道他幾乎所有的秘密，可他卻控制不了我，對我無能為力！”
周秋凝嗤笑道：“他還是太子的時候，我對他還有利用價值。但等到他達到目的，得到他夢寐以求的皇位之後，我的存在便成了他的威脅，隨時能要了他的命！”
“我不受他控制，他自然也容不下我……”
周秋凝突然扭頭，衝著趙盈笑了笑：“你說，這是不是每個帝王在登基之後，都會做的事情？”
趙盈沉默，沒說話。
“你說，如果真有那一天，你若是掌權，成了大昭的女皇……”
似乎想到什麼，周秋凝眯著眼睛，意味深長道：“你也會殺我嗎？”
趙盈清冷的眸子盯著周秋凝的臉龐許久，隨後，她冷冷道：“會！”
話音剛落，趙盈轉身離開。
剩下周秋凝站在原地，凝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半響後，喃喃道：“所以，你這是決定了嗎？”
隨後，周秋凝似乎想到什麼，一抹笑意湧上眼簾。
“既然如此，那我就幫你添一把火吧！”
……
京中，東郊的一處豪宅內。
一位下人急匆匆的走入後院，來到一位中年男子身邊：“老爺，小，小姐來了……”
中年男子正舒舒服服的躺在搖椅上，身旁還有一位衣著鮮麗的妙齡女子陪伴在身旁。
中年男子一隻手摟著妙齡女子，一邊眯著眼睛瞥了一眼：“什麼小姐？老子可沒有女兒！”
“是，是周小姐……”
下人低著頭，不敢直視。但眼角餘光依舊能瞥見那樣貌靚麗的女子驚鴻一瞥的容貌，以及那舉手投足間的嫵媚模樣。
“周小姐？”
中年男子眯著眼睛一怔，隨即彷彿想到什麼，臉色微微一變：“秋凝侄女？！”
下人低著頭：“正是！”
中年男子頓時坐起身子來，臉色凝重。
“老爺，怎麼了？”
一旁的妙齡女子見狀，很快又湊了過來，嬌滴滴著聲音撒嬌：“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她怎麼來了？！”
中年男子神色驚疑不定，凝神猶豫思考片刻，回頭道：“去，就說我不在家！”
不見！
下人一愣，不知道原由，但還是點點頭，轉身便要去通報。
但很快，屋簷外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緊接著，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
“誰不在家？！”
聽到這個聲音，中年男子臉色驟然一變，扭頭看向外面。
門外屋簷院中，出現了一道身影。
一位妙齡少女。
一襲淺綠色長衫，一頭漆黑秀髮，少女臉上不著半點粉黛。瑤鼻高挺，娥眉鳳目，纖薄的唇瓣嬌豔欲滴。
模樣清秀而絕美，清純中又隱約帶著幾分讓人捉摸不透的狡黠。
此時，她正一步一步的走進後院。
目光先是掃視在場幾人，從那下人，妙齡女子以及中年男子身上掃過，意味深長，那漆黑的童孔熠熠生輝。
“大伯，好久不見吶！”
中年男子在瞧見她的這一刻，臉色瞬間變了變。很快，又突然浮現起爽朗笑意：“原來是秋凝侄女，你今天怎麼有空來看大伯？”
少女似笑非笑道：“今日來找大伯，自然是有要事相求的！”
開門見山。
中年男子臉色再度微微一變，又很快恢復。
他瞥了一眼身邊的下人和妙齡女子：“你們先下去！”
下人點點頭，低著頭趕緊離開。
身旁的妙齡女子則是覺得有些奇怪，她瞧了不遠處的少女一眼，眼眸底浮現一絲驚豔，緊接著，便有嫉妒之色湧上心頭。
這少女，怎會生的如此好看？
她心頭湧現一絲不悅，又聽到身旁的男子稱呼她為侄女。原來只是侄女，為何如此緊張？
“老爺，這位姑娘，是誰呀？”
妙齡女子故意裝作不懂，問道。
中年男子還沒說話，反倒是周秋凝瞥了一眼這個渾身上下風塵氣息的女子，意味深長：“沒想到這麼久過去了，大伯你的品味一如既往！”
中年男子臉色驟然一沉，怒斥身旁女子：“滾！”
妙齡女子懵了！
平日裡老爺最寵信她了，今天這是怎麼了？
她還想示弱一番，卻冷不丁瞧見老爺那陰冷的眼神，帶著幾分冷冷的殺意。
她渾身一顫，想起了老爺的身份，再不敢亂來，低著頭老老實實的離開。
等到妙齡女子離開後，中年男子臉色這才微微緩和了些許，他盯著眼前的少女：“說吧，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
“自然是要緊之事！”
少女走進大廳，又瞥他，意味深長道：“大伯如今在朝中，應當挺受趙敬的寵信吧？”
中年男子臉色再度微變，盯著眼前的侄女，心思複雜。
中年男子名叫周德，是周秦的親哥哥，同時，也是眼前周秋凝的親大伯。
與周秋凝的父親周秦不同的是，周德多年前入京為官，逐漸在京中站穩腳跟，直至今日，官拜吏部侍郎，在朝中頗有勢力。
周家能在朝陽郡屹立不倒，能與太守抗衡，這背後少不了周德的幫忙。
但卻沒人清楚，周德背後所站的人，正是當朝天子！
自昔日趙敬還是東宮太子時，周德便暗中站在趙敬陣營。如今趙敬登基，周德自當飛黃騰達。
而周德能牽上趙敬這條線，也得多虧了周秋凝在其中的指點。倘若不是周秋凝的牽線搭橋，周德也斷然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而周德之所以忌憚眼前的這位侄女，原因有很多。
一來，她很聰明，並且從未將自己這個大伯放在眼裡。當然，這是她性子釋然，早在去年他早已知曉，眼前的侄女甚至都沒有將她的親生父親放在眼裡。
而另一方面，則是如今周秋凝的身份。
太子登基，昔日曾作為太子陣營的周秋凝淪為了棄子。
趙敬暗中對她進行了暗殺，趕盡殺絕！這些，周德自然很清楚。
在這種情況下，周德自然不願意再與這位侄女有過多聯絡，以免擔心受到牽連。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他有些醜事見不得光的把柄，掌握在自己的這個侄女手上。
“你想讓我幫你什麼？”
周德臉色變換片刻，沉聲開口。
……
皇宮，御書房。
昏暗的御書房內，清冷無比。
趙敬獨坐在桌前，看著擺在桌上送來的奏摺，沉著臉色。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力交瘁，撲面而來的壓力幾乎壓垮了他。
前方戰事，連連敗退！
他大昭數萬兵馬，竟然能被叛軍打的節節敗退，連連丟城。這個結果，已經讓趙敬驚恐不已。
也並非是他大昭兵馬無能，只是隨著北州亂象導致軍心潰散，將士們無心戀戰，以至於到了如今這般田步。
如今前方將士們戰意低迷，甚至許多士兵連都沒跟叛軍交過手，便已經後撤跑路。
如此一來，如何不敗？
繼續如此持續下去，恐怕用不了兩個月，叛軍便會直指京城而來。
屆時……
彷彿想到什麼後果，趙敬不寒而慄。
不行！
堅決不行！
他不甘心！
眼眸中浮現一絲陰霾，眼下來說，恐怕當真只能祭出他最後的底牌了！
大昭鐵騎！
只是……
他大昭如今國庫空虛，能否支撐起鐵騎的消耗是個問題。更重要的是，這作為最後的底牌，倘若大昭鐵騎也不能大破敵軍，那到時一切就真的都完了！
想到這種可能，趙敬臉色慘白。
尤其是還有北州的北齊亂黨，那幫餘孽捲土重來，將他北州攪了個天翻地覆。
如今北州唯一能指望的，只剩下了何晚生和他大昭駐紮在北州的數萬兵馬。
但問題是，何晚生若真是皇叔的人，那一切就都完了！
想到這個可怕的念頭，趙敬面如死灰。
大昭京城距離北州如此之近，若何晚生當真是皇叔的人，若皇叔讓他不要抵抗，亦或者是皇叔聯合北齊餘孽發難，從北方長驅直入……
他大昭就真的完了！
這一刻，趙敬頭皮發麻。
同時一股怒火中燒。
“啪！”
書桌上的所有奏摺被他全部掃在了地上，在這寂靜空蕩的御書房內傳來刺耳的聲音。
門外，一道急匆匆的腳步靠近。當聽到書房內傳來摔東西的聲音時，又很快停下。
許久之後，才小心翼翼開門：“陛下，蘇相求見！”
御書房內，趙敬陰沉著臉色，當聽到門外太監的話時，神色微微一凝。
蘇相？
似乎想到什麼，趙敬深呼吸一口氣：“召蘇相來見朕！”
“是！”
趙敬眼眸中浮現起一絲希望。
如今朝堂之上一片亂象，那些大臣們爭權奪利，勾心鬥角，心思複雜。如今趙敬唯一能指望上的，只有蘇相這僅剩不多的臣子。
但想起幾個月之前的事情，趙敬眼眸又微微一沉。
自蘇夫人遇害後，蘇相大病一場，將朝堂之事放下，有告老還鄉之意。
直到皇叔謀反後，蘇相不得不重新站出來主持大局。
但即便如此，依舊肉眼可見蘇相老了許多。
可大昭如今搖搖欲墜，哪怕蘇相威望再高，對此也無能為力。
眼下，蘇相突然來找他，難道……
有什麼急事？
……
“老臣拜見陛下！”
御書房內，蘇建安拱手開口。
“蘇相免禮！”
趙敬起身擺擺手，迎了上來，滿臉笑容熱情道：“蘇相今日來找朕，莫非有什麼要事？”
蘇建安沉聲道：“老臣今日來找陛下，的確有要事！”
趙敬笑道：“哦？蘇相有何要事？”
蘇建安瞥了趙敬一眼，沉吟道：“陛下以為，如今北州局勢如何？”
趙敬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凝：“蘇相，此話何意？”
“北州，如今已脫離我們的掌控了，陛下！”
蘇建安的聲音低沉：“不管是何晚生，還是北齊舊黨，如今都已脫離我們的掌控……若是繼續縱容下去，我大昭腹背受敵，必敗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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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敬的臉色有些沉重：“蘇相之言，朕何嘗不知，只是……”
他有心無力。
朝廷軍前方與叛徒連連失利，哪還有心思去顧及北州之亂？
“不知蘇相，你可有什麼辦法？”
趙敬看向蘇建安，眼中浮現幾分希翼：“如今我大昭腹背受敵，朕實在是首尾難顧，蘇相可有什麼好辦法破局？”
“臣沒有！”
蘇建安搖頭。
趙敬的心頭勐然一沉。
就連蘇相都無能為力，難道……天要亡他不成？
“不過，有一個人有！”
這時，蘇建安又道。
“誰？”
蘇建安抬頭望著趙敬，緩緩的說出了一個名字：“李北風！”
當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趙敬有些恍忽。
甚至在這一刻，還有點懷疑是不是聽錯了！
李北風……
這個讓他無比複雜的名字！
他，如今已成了北齊太子！
成了他大昭的頭號敵人！
“蘇相，怎麼會突然提起他？”
趙敬聲音微沉：“蘇相難道不知，他是北齊餘孽……”
“他是北齊餘孽不假，但同時，他也是眼下，唯一能幫陛下解決北州之亂的人！”
蘇建安沉聲道。
趙敬一驚：“蘇相，您的意思是……這豈不是讓朕引狼入室？！”
他意識到蘇相的意思。
難不成，讓他跟北齊合作？！
“是引狼入室，還是驅虎吞狼未嘗可知！”
蘇相沉聲道：“但陛下，眼下這已經是我們唯一能做的最好選擇了！”
趙敬沉默了，御書房內陷入了許久的死寂！
蘇建安沒有再開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
至於如何選擇，那是眼前這位天子的事。
趙敬沉默了許久，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最終，他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沉聲道：“蘇相，他如今在何處？”
“京師！”
趙敬一怔，而後意識到什麼：“朕明白了！”
“朕，想見他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