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風流第三百六十八章皇妃和郡主
這天晌午。幾十個衛簇擁著一輛馬車緩緩行入了北京馬車乃是青銅珠頂。垂銀香圓寶蓋。前頭掩著青銷金羅緣邊紅簾。車四周圍還裹著用於防雨的紅油絹雨轎衣。車中的陳設盡顯奢華。紅交床上設坐踏。海高几上著一隻銀瓶。竟好似活動的|屋子。人在紅上或坐或臥。甚至覺察不出行駛時的震動。
“郡主。您還是第一次用這翟車呢。外頭人似乎都在朝咱們看。這樣直接去皇宮拜見皇上是不是太招搖了?”
“坐船實在是太慢了。若不是這翟車結實。我也沒法這麼快趕過來。再說。只要我還是父王的女兒。就是青衣小轎停在宮門口。那也同樣是招搖。皇上特意派了錦衣衛過來傳召。又是一護衛。足可見王娘娘的病勢很不好。要是有什麼萬一。我怎麼對的起她?這許多年來。王娘娘沒少為父王說過好話。我回逗留期間也沒少照應我。總的趕上最後一面。”
相比這車內豪奢的設。陳留郡|朱寧的服飾卻簡單很。銀白紗衫。外頭罩著一件松花色彩繡蝴蝶比甲。底下則是一條素淡顏色的裙子。她烏黑的秀上不見那些複雜珠玉簪。只幹淨利落的用一把宮制梳起。耳垂上只戴著一對白玉耳墜。其他飾物皆無。即便如此。她仍是流露出一種掩不住的凜然貴氣。
旁邊一個侍女還想再勸說什麼。一個連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兩人又覷了朱寧一眼。見主人雖懶散的坐著。目光卻顯極為銳利。不禁縮了縮腦袋。老老實坐好。
馬車沿著前門大街一前行。最後便抵達了西宮奉天門。因護送的乃是錦衣衛。宮門禁自然不敢攔阻。看清馬車上下的那主僕三人後他們更是連忙低垂了頭。朱寧入了右角門。很快便有早早等在這兒的小太監迎上來帶路。卻是往少有大臣經過的靜路上引。
等到四周沒了外。他方才放慢了步子。低聲說道:“郡主。皇上這些天不見大臣也不見趙王和諸公主。動輒杖責宮人內侍。如今幾個為貴妃娘娘診治的御醫也已經給下到了內廷大牢中。安陽王妃昨日說錯了話被罰在家禁足一位順儀因為逆了皇上被奪了尊位貶了。就連趙王和幾位駙馬爺也根本不敢勸皇上。大夥兒都盼著您呢。”
“秀春館中候的那些人呢?”
那小太監情不自禁的打個哆嗦。那聲音更是輕的好似蚊子叫:“皇上說了。他們伺候周。倘若貴妃娘娘有個三長兩短……秀春館上上下下二十多號人。皇上要所有人殉!”
朱寧身在皇家。然知道這殉葬的悲慘。當初秦王正妃次妃都是奉旨殉葬。其餘親王郡王|逝的時候也常用姬妾僕殉。但她先前在宮中時曾經在王貴妃處住過好一陣子和秀春館的那些宮人太監全都熟識了。一想到這些人都要死。她實在是頗有不忍。
然不忍歸不忍。她卻沒有輕易放過這個話太多的小太監:“你在秀春館有交好的人?”
見朱寧一句話就問在了點子上。那小太監頓時面如土色旋即竟是跪了下來。哭喪著臉說:“郡主小的有一個嫡親弟一直都在秀春館。小的實在不想看著去死!”
“你起來!”朱寧皺了皺眉。旋即淡淡的吩咐道。不用再說了。設法的我自然會設法。但若|全不了。那也是天意。吧。不要耽誤了時辰。”
雖說西宮只是一座別宮。但由於棣每到北京就來這裡住。漸漸的也就成了事實上的皇宮只是殿閣樓稍少罷了。秀春館原本只是一座微不足道的別館。因王貴妃喜愛這裡的。一年前才特意搬來了此處。此時小小的院子裡著趙王朱高燧父子三人。公主駙馬七八人。一個個都是面色凝重不敢聲。直到聽見一個突兀的叫聲。他們方才紛紛轉頭。
“寧妹妹你可是來了。”
自打上次嚼舌頭被朱棣抓了個現行。永平公主便不敢貿貿然到秀春館晃悠。這天皇親齊聚她方才敢過來此時一見朱寧。連忙先開口叫了一聲。然而她出聲雖快。卻有人動作更快。安陽王瞻便是一個箭步趕上前。一躬到的說:“寧姑姑。皇爺爺已經在裡頭大半天了。誰也不許進去。咱們實在擔心。只能拜託您了……”
眼睛一掃這院子中滿的站著的人。朱寧不禁心中嘆了一口氣。一個親王一個世子一個郡王。再加上一大堆公主|馬。竟是全都避在外頭不敢進去。足可見是深怕了裡頭的皇帝。她那位至尊四伯父確實是脾氣暴躁。可這世上又有幾個人真正探明過他的心思?她把那些思量都
心裡。和眾人略寒暄幾句。又答應一定會設法規皇帝便上了臺階入了門去。看到她的背影消在裡頭。永平|禁低聲嘟囔了一句。
“父皇真能聽她的”
“二姐若是不相信不妨自己進去試一試!”
朱高燧和永平公主非一母所生。一向知道她的噪貪婪。此時便不耐煩的刺了一句。
其他人此時也都正在心煩意亂的當口。因此也是個個不理會她。此時此刻。永平公主雖深悔不該多這一嘴。但心裡越想越怒。最後忍不住想到了之前漢王送來的一封信。
從正殿往裡走。朱寧只那股陰森森寒津津的意味越來越濃。外殿那些猶如木頭樁子一站在那兒的太監宮女已經換了一撥。原先的大約都已經下到了牢裡。這更是讓她感到很不舒服。到了裡間。見那張龍鳳雕花螺黑木大床前的紗帳子高高挑起。朱棣猶如泥雕木偶一般坐在錦墩上。她沉吟片刻便緩步走上前去。隨後低低喚了一聲。
“。”
這個闊別已久的呼頓時讓朱棣一個激靈驚醒了過來。自從登基以後。一應稱呼之前都加了一個皇字。乃至於他自己都早就遺忘了某些遙遠的記憶。僵硬的扭轉頭一瞧。|清是朱寧。他竟說不出心中是高興還是如釋重負。絲毫沒有計較她不曾大禮叩拜。
“貴妃前幾就唸叨你快要到了。你既然趕回來了。就好好陪陪她吧。”
朱寧走近前去。這現上的貴妃猶在昏睡。原本一個最是沉靜婉約的江南女子如今那豐潤的頰完全凹陷了下去。雙唇沒了血色。整個人更是憔悴的不成樣子。想這位貴妃昔日對自己的好處。她竟是忘記了身後還有皇帝在。單膝跪在床前。緊緊拉住了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卻是再沒有動再沒有出聲。
朱棣自己便是如雕木塑一般床前枯坐了許久。因此眼見朱寧這番舉動。他不由的生出了一種知己之感。他雖然有數之不盡的女人。單單從朝鮮要來的貌處女就有數十人。相形之|。王貴妃並不是最美的。她總是知道|麼時候該安靜。什麼時候該勸諫。平日有她在身邊的時候並不覺的什麼。可如今太醫說病入膏無可設法。他卻怎麼也無法接受。
也知道過了多久。朱寧忽然感握在手裡的那隻手輕輕顫動了一下。又驚又喜的往床上看了過去。見貴妃微微睜開了眼睛。她連忙語無倫的轉頭叫道:“伯。四伯。醒了。人醒了!”
此時此刻。朱棣只覺心中一跳。連忙一個激靈站起身來。竟是徑直上前單膝跪在了床上。見王貴妃果然是醒了。那眼睛正微微張著。他登時不假思索的抓緊了寧遞過來的那隻手。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竟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只呆呆的看著那雙眼睛。
“皇上……答應臣一件事……我這宮裡的人……”王貴妃此時悠悠醒轉。費盡力氣方才總算是又了一些氣力。“饒過他們……還有御醫……”
儘管原本心中盡是憤怒和殺機但這會兒王貴妃已經開口求了。朱棣不由的生出了些許猶豫。徐皇后了。權賢妃和張貴妃也死了。如今竟是連王貴妃也即走上那條不路。以後他怎麼辦。他身邊還有誰?那些下人都是飯桶。那些御醫都是騙子!
“他們!”
眼見朱棣面色通紅怒目圓瞪。王貴妃想要再勸卻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朱寧。此時此刻。朱寧哪裡看不出朱棣已經在狂躁的邊緣。但面對王貴妃的目光。她只的把心一橫勸道:“四伯。王娘娘一生行善。從來曾責罰過身邊人。如今秀春館中的這些太監宮女都跟了她數十年了。人人都記的她的好。又怎麼會不盡心竭力?娘娘昔日常常為各位殿下公主乃至於駙馬求情。今天還是第一次為了其他人向皇上求情。”
聽到朱寧這番話。朱棣不由的愣住了。這麼多年來。王貴妃只為趙王和諸公主駙馬求過情。縱使是娘家人也從未提起過要加恩。如今氣息之際。她又開口求了他。若是不答應。他這個皇帝便實在是虧心了。良久。他才很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也罷。朕放過他們的性命。打們去給你守陵。至於那些御醫。全部回鄉算了!”
王貴妃也知道再求恕不可能。能接受了這個結局。努力轉頭看著朱寧。她終於氣息弱的吐出了最後一句話:“阿寧。嫁一個好夫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