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介紹都做完了，時間還早。
“那位考官說的是明天早上在這裡集合，然後出發去叢林歷練……白晝叢林的情況我瞭解得不多，只知道是位於聖路易羅納丁堡北面的一個叢林。不過總歸去叢林都是要做一些準備的，不如我們就趁著這個下午各自去採購自己需要的叢林裝備，然後明天早上在這裡集合吧？”灰髮青年尼爾向周圍的臨時小隊夥伴徵求意見道。
傑森納贊同道：“我們可以趁著這最後的準備時間去準備自己需要的東西。”
畢竟那裡是叢林，聯盟裡絕大多數人聞之色變的地方，做再多的準備也不為過。
“看起來大家的打算都一樣呢！”阿文指著那些都開始往外走的考生們，說道。
三三兩兩走出去的考生們雖然走路的步速和平時在街上散步的人差不多，但是他們面上的沉重和時不時瞥向其他人的警惕眼神卻顯得極為異常。
方以唯想了想，恍然：“他們是擔心離開得遲了，就買不到好東西了嗎？可是聖路易羅納丁堡這麼繁榮，不至於連這些東西都會斷貨啊！”說著她又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普通的貨色是不會斷的，好的就不一定了啊！”葉清陽笑眯眯道，饒有興致地看著那些表面一派和平暗地裡卻是波濤洶湧的考生，“哪怕這裡是遲雁行區的第二大城市，專門為四環以下御魂師們提供的東西也不會很多，去的遲了，說不定就買不到了。”
方以唯茫然：“這裡……連驅蚊香和低音波納，還有測毒草都會斷貨？”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聽到這話，周圍的人同時看向她，這整齊的注目禮讓她整個兒茫然無措起來：“我……我哪裡說錯了嗎？”
方以唯下意識地就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身邊唯一的女性，阿芙洛雅·迪尼拉蒂。
冰雪色長髮的少女朝前一步，站到方以唯面前，擋住了那些看過來的視線。
她眉眼一沉，那些視線就慌不迭地移開了。
阿文回過神來，摸摸自己的鼻子：“要那些東西幹嘛？他們去搶著買的，是魂石啊！我剛剛看了工作人員發下來的詳細說明書，魂師協會確實會提供白板寵物，但是並沒有要求一定要用魂師協會提供的魂石。所以，自己去購買魂石，然後在叢林裡使用，是完全可行的。”
“就是這樣，所以我們也快點吧！適合我們這個等級的魂寵並不多，其中出色的更少，到時候去的遲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尼爾有些焦急地開口，他從一開始就時不時朝門口看，可見他一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一直按捺到現在都沒走，也是難為他了。
“……不過迪尼拉蒂小姐的話，就不用擔心這些了吧，”傑森納低低地接了一句，“您是上議會會長的獨生愛女，想要什麼魂寵，那些大交易行都能排著隊給送上門來……更何況，你都已經被費雷德翠爾夫人收為弟子了……”
“我並沒有被費雷德翠爾夫人收為弟子。”阿芙洛雅冷冰冰地開口，面容嚴肅，“請不要把臆測和小道消息當成真實。”
傑森納閉上了嘴巴，只在心裡想，既然沒反駁前面的話，就說明她確實不需要擔心沒有魂寵可以使用，或者要淪落到使用協會提供的白板魂寵，那麼不著急也是理所當然。
“既然你們著急的話，就先過去好了。”葉清陽笑眯眯道，“去遲了說不定就沒了。”
方以唯張了張口，好像想說什麼，但是看尼爾和傑森納點了點頭，就迫不及待往門外跑去的樣子，她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的動作被葉清陽注意到了：“怎麼了，你剛剛好像有什麼話想說？”
方以唯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小聲說：“我本來打算，下午讓你們去做一下魂靈測試……不過如果你們要去做進入叢林的準備的話，那就算了吧……”
阿文有些驚訝地看著這個女孩，魂靈測試他知道，這是一種專門用來檢測御魂師各項素質的測試。煉魂師可以從中瞭解到一名御魂師最基本的身體素質情況和魂力情況，有經驗的煉魂師甚至能夠從中推測出這名御魂師有可能擅長的魂寵種類和使用偏向。
一般御魂師很少自己去做這類測試，因為異常費時而且費力，而這種結果也沒什麼大用。只有在煉魂師準備為某個御魂師量身定製煉製魂寵時，才會要求御魂師做這種測試。平時的話，御魂師不會自己去做，因為這類測試的結果的可靠時間最多只有半年。過了半年之後，再測試時就會發現，上面的各項數值都會有相當大的變化——不一定全部都是朝好的方向變化，也有壞的，總體而言就是和半年前完全不能相比。
尤其是正處於發育期的14-25歲這個自身魂力逐步穩定下來的年齡段的御魂師，對於他們來說，測試結果的可靠時間恐怕會迅速縮短到三個月，完全就是雞肋一樣的存在。
現在這個年幼的煉魂師提出讓他們做這個測試，不會真的是準備為他們煉製量身定製的魂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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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太多了，才這麼點大的孩子，怎麼可能做到根據御魂師的特點定製魂寵呢？恐怕她連煉製出心目中的魂寵都困難吧？
不過有這個心的話，這孩子倒是挺認真的……
那就隨她好了。
阿文收起外露的情緒，笑著點頭道：“我沒問題啊，你們呢？”
他徵求葉清陽和阿芙洛雅·迪尼拉蒂的意見。
兩人同樣沒有任何意見，於是這一行四人就朝御魂師協會的測試室去。
他們可以說是最後離開這個大堂的那批考生之一，等到所有考生離開大堂，側臥在長椅上的主考官睜開了眼睛。
直到最後，選擇前往測試室的，只有那四個人而已啊。
只有一個煉魂師考生提出了做魂靈測試啊……
他抓了抓頭髮，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眼底有些沮喪。
陌生的腳步聲走了進來，他迅速收起面上的沮喪，依然一副邋遢又百無聊賴的樣子。
“德蘭佩爾。”
清亮悅耳的男聲平靜地吐出他的名字，那聲音熟悉又陌生。
抓著頭髮的手僵住，德蘭佩爾表情一呆，迅速抬頭。
第一看看到的，就是那雙熟悉的異色雙瞳。
左紅右紫。
“阿……阿霆！？”他跳了起來，“你怎麼來了！”隨即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皺眉笑道，“倒是忘記了，你最近半年都駐紮在這裡，來這裡也正常……怎麼，是要給你的魂寵做保養還是溫養？說一下就好了，不用親自來啊，我們老同學了，你一說我肯定馬上過來找……”
對於他喋喋不休的說話，方宋霆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德蘭佩爾，看得後者些微有些不自在時，才彷彿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考題洩露了？”
德蘭佩爾差點跳起來：“你、你……”他本來想說“你胡說什麼呢”，但是看到那平靜得像是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多麼驚人話語的面容，德蘭佩爾忽然就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氣一樣，跌坐回椅子上。
他想笑著打趣，結果最後吐出的話卻是所有人都能聽出來的酸澀：“你開天眼了嗎……”
這是基本認同方宋霆說的話了。
但是方宋霆卻在這個時候微微皺了下眉：“不對，不僅僅是考題洩露的問題。”他很快又鬆開了眉頭，“洩題的人是誰，你女朋友，導師？”他頓了頓，“兩個一起洩題的麼，難怪你沒防住。”
德蘭佩爾已經完全呆住了：“你……你怎麼知道的？”
“你這樣子已經完全說明了到底發生了什麼，還用得著猜嗎？”方宋霆嫌棄地看了一眼身上還帶著沒洗澡的酸臭味的德蘭佩爾。
他現在很想把這個同窗丟進浴室用高壓水槍沖刷一百遍。
“……難怪北辰總說在你面前沒有秘密。”德蘭佩爾想起面前這個人自認識以來就出眾得不像話的觀察力，苦笑得擺了擺手，“是啊……”他的眼神有點呆滯，“我做夢也沒想到，洩題的人，居然是阿蓮和老師……”
德蘭佩爾看著方宋霆，後者的目光沒有落在他身上，只是看著測試室的方向。
但是就是這樣熟悉的好像都沒有在意周圍人的姿態，卻喚起了德蘭佩爾的記憶，彷彿他們還在聯盟中央學府的校園之中。
酸澀感湧了上來。
“阿霆……你說，他們怎麼能那麼做……”
他忽然就像個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能夠以不到三十歲的年紀被任命為兩大考試的主考官，這是多麼大的榮耀？
德蘭佩爾猶記得三個多月前得到這個訊息時，自己激動的心情。
他想做出一番事業來，在同窗好友是季北辰和方宋霆這兩個簡直不像人的鬼才的壓力下，他也想快點證明自己的價值。
證明自己也是配得上當他們的朋友的，而不是被人說是那兩個人的跟班。
他廢寢忘食、精心設計的題目啊……多少個夜晚無法安眠，從夢中驚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靈感的尾巴將之記下來。
當所有題目都完成時，他心中的成就感簡直無與倫比。
將那份試題提交時，協會裡那些審核員驚訝、認可、肯定、嘉許的目光讓他有種飄飄在雲端的快感。
尤其是當協會長親口讚賞這是最能夠測試魂師能力的題目時，他覺得他的人生從此就可以邁入一個新的高度。
但是很快，現實給了他重重一擊。
考題洩露了。
在發現做下這件事的人是和他在一起了好幾年的女友，以及一手提攜他的導師時，他幾欲瘋狂。
而面對他憤怒的責問為什麼這麼做時，導師看他的目光，卻像是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
導師用現實告訴他，為什麼這麼做。
購買考題的人送來的錢財、不動產、上流會所的金卡……
他確實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只有孩子才會一心認定自己懷裡的布娃娃比金山銀山更值錢。
只有孩子，才會那麼幼稚地報復……
將耗費了他無數心血的考題在臨考前一天全部推翻，用前所未有的實踐考，代替了所有。
——哪怕那些人的耳目再怎麼靈通，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發現考題置換的事。
更何況，發現了又怎麼樣？
抱著頭的德蘭佩爾扭曲了臉上的肌肉，露出一個猙獰的笑。
有本事，就在這樣的考試裡作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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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德蘭佩爾的話，方宋霆點點頭：“能夠在臨考前一天置換所有考題，連同場地都一起安排妥當，你在協會的權利非常大。”
“畢竟是主考官啊……”德蘭佩爾捂著自己的臉，悶悶道，“場地什麼的，本來就是我的權利範圍之內的事……”
居然在阿霆面前哭出來了……真他瑪丟臉！
“然後呢？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看著辦吧，反正協會的效率一向低下，等命令書下來成績都出了，到時候他們也沒辦法剝奪這次考試的合格者，畢竟考試標準還是符合要求的。”他抹了把臉，面上已經恢復到原先的樣子了，除了微微泛紅的眼眶，看不出哪裡有異樣。
“那不如就加一條吧。”方宋霆以輕描淡寫的態度說道，“我會在這次的考生裡，挑選讓我追隨終身、誓約忠誠之人，也就是，守護者契約。對了，是我來擔任守護者。”
追隨者契約，分短期和長期。五年以上的契約，都可以看做是長期，但是守護者契約，是其中最特殊的那種。
這是終身制的，在這種契約中，追隨者被稱之為守護者，被追隨者，則被稱為契者。
哪怕被守護的那一位死去，也無法解除，更無法再成為別人的追隨者或者守護者。
誓約忠誠，至死不渝。
德蘭佩爾呆住了：“阿霆……你……你在想什麼！守護者契約！那、那是終身不變的啊！而且你是擔任守護者，不是契者！”
“你不覺得，這個條件一出來，那群人，會蹦躂得更歡？”聯盟第七軍團長容色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涼涼的笑。
“他們不蹦出來，我們可怎麼抓呢……”
的確，有第七軍團長的終身追隨誓約在，恐怕這次的考試，會引起空前關注……
但、但是！
“阿霆你別這樣！”德蘭佩爾急了，“這不值得你這麼做！只是一個考試而已！不值得用你的終身效忠來換！”
“這你不用管，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在。”方宋霆淡淡道，“比起那個來，我現在更想問你另外一件事。”
德蘭佩爾還想追問，但看方宋霆絲毫沒有擔心的樣子，再想想學生時代方宋霆做的任何事都是計劃周全，從來沒有把自己坑進去的前科……他還是按捺下心裡的擔憂：“什麼事？”
“你多久沒洗澡了？”方宋霆冷冷道，眼裡的嫌棄簡直都要漫出來了。
德蘭佩爾一臉茫然，不懂話題怎麼跳到這裡來了：“……大、大概兩三個星期吧……”
發現考題洩露的事之後，他根本就沒有打理自己的心思，頹廢到現在。
方宋霆揚了揚下巴，一個字都沒說，但是從眼神到神態都化作三個大字，砸了過來：
“去洗澡！”
德蘭佩爾：……臥槽忘記阿霆的潔癖了_(:3」∠)_！
不過居然能忍著沒把兩三個星期沒洗都快臭出來的他直接丟水池裡去……
德蘭佩爾感動得險些熱淚盈眶。
阿霆你對我果然是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