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遠遠近近的水滴聲不斷，順著頭頂的鐘乳石滴落下來，濺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千百萬年以後，這些水滴所在的地方，會長出一根根石筍。如果和上面的鐘乳石連線在一起，就會變成石柱。
因為這隨處可見的水滴，踩在腳下的巖礦溼漉漉的。
被弄溼了腳掌附近的毛，小花的喉嚨深處發出一點不滿的呼嚕聲，方以唯聞聲摸摸它的下巴安撫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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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陽坐在水之果背上，天性喜愛親近水流的水之果對於這樣的環境不會討厭，但是也不算喜歡。因為這些滴落的水裡融入了它不喜歡的硫酸鈣和碳酸鈣——當然它或許不會知道人類給這些融入水中的物質的稱呼，但是刻在水之果遺傳密碼中的天性和傳承讓它知道這些水是不可食用的。
水之果低下頭，嗅了嗅路過的一支石筍上的水的氣息，這支石筍上的氣息有點不太一樣，但是依然不可以舔舐。
因為它停下來的動作，它就落後了梅花喵好些距離，葉清陽摸摸它的耳鰭，這是方以唯告訴他的催促水之果前進的動作。
觸手之處冰涼冰涼的，水之果接到指示，便放棄了那支石筍，追上了梅花喵。
方以唯看著差不多是並肩而行的兩隻魂寵，兩個人最後的分配方式就是她坐在小花身上，葉清陽坐在水之果身上。
私心來說，方以唯是想選水之果的，但是葉清陽在看過兩隻魂寵之後，直接就選定了水之果。方以唯雖然有點捨不得，還是慢吞吞地爬上了小花的背脊。
作為水系魂寵，不管是什麼季節，水之果的身軀都冰涼得像水一樣。在炎熱夏天的時候裡，坐在這樣的魂寵身上自然而然感覺到了一股涼氣。
雖然，對體質虛弱的人來說，這樣貪涼可不好……
好不容易沒人來管她了，這幾天她是可勁兒地用水之果代步，涼涼的別提有多舒服了。
而騎在屬於長毛貓的小花身上，雖然因為體質偏寒的緣故並不是很熱，但是大夏天的，總歸沒有坐在水之果身上舒服。
騎著魂寵跑了一陣子，方以唯就感覺到周身氣溫開始下降了。這種地下溶洞的溫度本來就會比地表低，就算外頭現在是大太陽的夏天，溶洞裡依然感覺陰森陰寒的。
方以唯把手埋進小花豐厚的圍脖毛裡，後來乾脆就伏低身體靠在小花脖頸上。
暖乎乎的。
忽然想到如果現在自己坐的是水之果的話，說不定就已經冷得打噴嚏了，方以唯下意識地就看了葉清陽一眼。
……不會是想到這點了才拿走了水之果吧？
沒有讀心術，方以唯不知道葉清陽到底是什麼想法，只是看到水之果在路過幾個石筍的時候，總會停下來嗅一嗅。
本來兩個人都沒在意水之果的舉動，但是當小花也跟著開始嗅那些石筍的時候，兩個人同時察覺到了異樣。
“這些石筍有問題？”葉清陽自言自語了一句，隨即又推翻，“不對，看兩隻魂寵的樣子，似乎很想舔一口……但是又剋制住了，是還不到水準？”
方以唯抬頭看了看水滴滴下來的地方，沉默了一會，伸手抹了點小花剛剛嗅過的石筍上的水滴，摩挲了一下。
指尖粗糙的觸感讓她微微皺眉。
她把手指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眉頭緊鎖。
葉清陽看她的動作，有點不解，他學著方以唯的樣子做了一遍，卻並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乾脆直接問了：“這些水……”
忽然遠處傳來什麼翅膀撲稜的聲音，葉清陽登時噤聲，抬手捂住似乎想要說什麼的方以唯的口鼻，推著她進了身側石筍背後一個凹槽裡。
小花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水之果原先呆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灘微微泛著光亮的水窪。
兩人放緩呼吸，靜靜地等待著那聲音過去。
翅膀撲稜的聲音在往這邊靠近，兩人的身體一動不動，呼吸更緩，胸腹處沒有絲毫起伏。等到那翅膀撲稜的聲音漸漸遠去，再也聽不見時，兩個人才終於放鬆了幾乎僵硬了的身體。
“剛剛那個好像是巨蝠？”葉清陽輕聲道，雖然聽聲音已經遠去了，不過小心一點並沒有什麼不好的。
從之前瞥到的在溶洞深處一閃而過的影子，葉清陽判斷出那其實是巨蝠——別的不說，足有半人高的蝙蝠可不多見，在白晝叢林裡，也就那一支巨蝠群了。
方以唯點點頭，認同了葉清陽的話，同時把之前葉清陽想問的事說了出來：“那些石筍上，有類似夜明砂的氣味。”
也難怪梅花喵和水之果一直在嗅了，夜明砂對於魂寵的好處很多多，是被它們刻入遺傳密碼的遇到了不可放過的好東西。
夜明砂，是白晝叢林裡除了密蒙花外的另一種紫色材料，罕見不說，就算知道在哪裡，也沒幾個人去拿。
——不同於密蒙花幾乎毫無規律可循的出現場所，夜明砂的產地幾乎人人都知道，那就是巨蝠王洞。
在大災變以前，被稱為夜明砂的是蝙蝠的糞便，曾經被東域的人們視作藥材的一種。
大災變改變了天氣、地貌、動植物，很多繼續使用的稱呼指代的卻不再是同一種事物。現在的夜明砂，指的是與蝠群伴生的一種白色晶塊一樣的物質，可溶於水，具備提高魂寵及御魂師夜視、遠視等能力，這樣實用的功能讓它變得極為搶手。
夜明砂只出現在蝠群棲息的山洞裡。一開始人們以為是礦石的一種，隨即發現不是，一旦蝠群離開，夜明砂也會徹底消失。後來他們想會不會就是蝙蝠的糞便慢慢變化而成，於是取了蝠群的糞便，放置到和山洞差不多條件的地方，卻沒有一點兒夜明砂出現。
直到今日，聯盟依然沒有弄清楚夜明砂到底是怎麼出現的，這就使得相關的人工培育方案被無限拖延。雖然有實力的學校裡展開了許多相關的課題，但是時至今日，都沒有人破解其中奧秘。
葉清陽抬頭看看相當高的溶洞頂，嘴角抽搐：“你別告訴我這上面就是巨蝠王洞，或者這裡就是巨蝠王洞？”
方以唯仔細想了想，搖搖頭：“不太對……我剛剛說了，我聞到的是類似夜明砂的氣味，但是，那個並不是夜明砂。”估計小花和小水也是察覺到其中的差異，所以一直沒有碰這些石筍。
在中心十域的交易行裡，她見過夜明砂，也上手過，仔細觀察過它的形狀，氣味，溶於水前與後的觸感，記憶深刻。
這裡的水漬感覺有點像，但是並不是真正的夜明砂。
百思不得其解，方以唯只能先放下這些，再往前走了一會兒，她看到地上有什麼晶亮的東西。
小花把那晶亮的東西叼起來放到她手心裡，那竟然是一小段金屬碎片。
“……是阿芙洛雅的劍。”方以唯的臉色非常差。
葉清陽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相伴戰鬥的這十多天裡，他對阿芙洛雅的瞭解也算可以，至少知道她手上那把白色的劍用材講究，是她的父親為她尋來的兵刃。除了堅韌鋒利之外，良好的魂力傳達性、強悍的寒屬性延伸擴充套件能力更是讓人大開眼界。
但是現在，他們找到了那把劍的碎片。
兩人沒有說話，立刻分頭在附近找了起來，很快發現，劍的碎片散落在這附近，同時還找到了一些戰鬥的痕跡——那些痕跡很淺，如果不是這樣仔細地尋找的話，根本不會注意到。
劍身碎片大部分都集中在一個方向上，少部分散落在剛剛那些巨蝠飛走的方向。
“……阿芙洛雅被巨蝠帶走了。”方以唯抿著唇，說出了這個答案。
葉清陽仔細打量了一番那些痕跡，道：“戰鬥留下的痕跡很少，阿芙洛雅沒做出多少有效的抵抗，就被帶走了。”
冰雪色長髮的少女有多厲害，這幾天相處下來，兩個人多少心裡都有個底。
能讓這樣的阿芙洛雅沒有多少抵抗能力，斷劍被帶走……
方以唯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到這樣的她，葉清陽沉默了一下，輕輕地拍了拍方以唯的右肩，在她轉過頭來驚訝的視線裡，他輕鬆地笑了笑：“給我半個小時休息恢復，等會我去救阿芙洛雅，你留在這裡，等我回來。”
方以唯的治療能力很出色，葉清陽估算了一下，半小時時間足以讓他身上較為嚴重的骨裂恢復到不影響戰鬥的程度。
葉清陽知道這點，方以唯也知道，但是她同樣知道葉清陽身上的傷勢並不輕，這一路過來她強制要求他以魂寵代步就是為了給他留出更多的恢復時間來。
但她並不是為了讓葉清陽去戰鬥才讓他好好休養的啊！
方以唯很想開口駁回他的話，但是看微光中紅發金瞳的少年笑得不見絲毫陰霾的模樣，她沉默了。
良久，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好，我去準備點東西。”
葉清陽也要做點準備，他要用這些時間好好觀察一下阿芙洛雅留下的戰鬥痕跡，哪怕很少，但是多少能提煉出一些資訊來。
能多一點資訊，在戰鬥裡就能多一點準備，他能夠成功帶著阿芙洛雅回來見方以唯的機率也能更高一點。
最後看了一眼那邊的女孩，葉清陽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劃痕上。
畢竟，說了要等他回來啊……
不可以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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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陽在逞強，以他現在的身體，別說帶阿芙洛雅回來了，連自己一起折在裡面都不奇怪！
溶洞裡很安靜，很適合她要集中精神的需求。
煉魂是一件非常耗費心神、同時也要求強大的精神專注力的工作，極少會有煉魂師會在野外無防備的情況下煉魂。別的不說，就算是在實驗室裡，煉魂的成功機率也不高，越是複雜的煉製方案，失敗率越高。
如果把煉製過程搬到野外去進行，那失敗機率會飆升到一個讓所有瞭解那些煉魂材料價值的人心痛不已的高度。
攤開煉魂陣書，藉著磷火蟲微弱的光，她把煉魂材料依次放在各個位置上。
碧翠的眸子像深潭一樣見不到底。
說句心裡話，這次煉魂考試的要求，對她來說，真的是太簡單了。
簡單到和出門郊遊沒什麼兩樣。
既然如此。
無聲無人的虛空裡，她對自己說。
那就人為地來加點考核難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