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與李斯立場不同，秦趙兩國又是宿敵，這便註定了兩人之間無法長期合作。
但在某些事情上，兩人又可以合作共同謀求利益。
韓非的死有很多好處，流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還是要確定韓王的抗秦之心。
韓宇畢竟不是韓王，即便韓宇被立為太子，姬無夜又被刺殺，衛莊與血衣侯分割韓國兵權。但韓王若執意不肯出兵抗秦，姜也只能乾瞪眼看著。
所以韓非必死，他的死，可以促進趙韓兩國的友誼。
尤其是讓韓非死在秦國咸陽，韓王恐懼之下，就只能將賭注壓在趙國身上。
而李斯若想被秦王嬴政賞識，首先也要除掉韓非。
其次，陰陽家若想破解蒼龍七宿之迷，只怕也不會放過韓非。
“李大人！”姜淡淡一笑，嘴角冷哂道：“韓非號稱集法家之大成，一身才華可謂曠古絕今，可他終究不得不死。便是韓非自己也知道，他的死期已經臨近。”
“由此可見，才華終究敵不過權勢。”
“李大人的才華不遜於韓非，但這七國之中，在權利場上，光有才華和武力還是遠遠不夠的。”
“不過從這一點上來看，李大人要遠比韓非更加高明。”
李斯的高明之處在於，他雖依靠呂不韋進入秦國官場，但只要稍有機會，便立刻投靠了嬴政。
而韓非的敗筆在於，他剛回到韓國便觸碰了韓王的禁忌，捅出了百越之事，為韓王所厭棄。
除此之外，韓非自持才華，肆意宣揚變法強國，將韓國百官逼到了對立面。
但相比於韓非與李斯，姜的優勢則在於手握十萬大軍，用兵如神，有戰敗燕、齊兩國之功，以及建設饒安之功。
再加上進獻製鹽之法，以及屯田策。
姜有軍隊和功勞護身，再加上朝中有李牧護佑，比這兩人更有自保之力。
即便趙王想動姜，也要掌握確實的證據才行。
而且姜經過多年發展，麾下除了軍隊之外，更有無數高手為姜效力。
哪怕面對趙王的威勢，姜除了自保之外，也有一定的反擊之力。
李斯眼中陰鷙之色一閃而過，作揖道：“李斯多謝姜侯提點。”
李斯自然明白自己如今的處境，他作為秦使出使趙國，自然可以在趙國耀武揚威，因為他現在代表著秦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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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等李斯回到秦國，他便只是秦國區區一介長史，姜若要除掉李斯，實在太過容易。
尤其是昌平君的存在，更是懸在李斯頭上的一柄利劍。
姜提到昌平君，雖有與李斯聯手除掉此人的意思，但更多的，又何嘗不是拿昌平君來威懾李斯呢？
去年姜利用農家在咸陽散播流言，其中便有昌平君相助，由此可見昌平君其實有意與姜聯手抗秦的。
若姜再借農家之手除掉李斯呢？
只怕昌平君也會相助吧！
李斯是個聰明人，姜給了他好處，但同樣也給了他震懾。
與此同時，也李斯也漸漸看清了姜的處世之道。
若論能言善辯，姜自然遠不如李斯。但姜擅長的乃是以勢壓人，藉助大勢威逼他人屈服。
韓非死於大勢之下，李斯也同樣屈服於大勢。
在這一點上，姜的手段與鬼谷的縱橫之道不謀而合。
橫劍攻於計，以求其利，是為捭；縱劍攻於勢，以求其實，是為闔。
姜策劃謀殺趙王，用的是陰謀詭計，乃是橫劍之法，利用技巧與寶劍之利，一擊必殺。
姜威逼李斯，剷除韓非，用的是大勢，乃是縱劍之法，藉助各方局勢令其不攻自破。
縱橫家！
如果說蓋聶與衛莊是這一代的鬼谷弟子，擁有‘鬼谷傳人’之名的話，那麼姜便是繼承了縱橫之道的兵家傳人。
李斯心中感嘆，鬼谷派不虧是號稱‘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息’當世頂級學派，雖一人之力，卻強於百萬之師。
比起衛莊與蓋聶，姜才更像是真正的鬼谷傳人。
因為衛莊與蓋聶只是學到了鬼谷派的劍法，而姜卻是學到了鬼谷派的精髓所在。
在這一縱一橫之間，將七國的命運玩弄於鼓掌之中。
李斯更是知道，造成楚國大亂的百越天澤，便是姜的盟友。
當初在韓國時，姜便拉攏天澤作為盟友。
如今天澤看似沒有幫到姜，趙國與百越，更是一北一南，雙方幾乎沒有什麼牽扯。
但楚國大亂，又何嘗不是趙國的機會呢？
秦國國內有楚國勢力，楚國國內同樣也有秦國勢力。
秦楚兩國即使敵人，但同樣也是盟友。
秦國與楚國在彼此制衡的同時，也在制衡著趙、魏、韓、燕、齊五國的發展。
而楚、韓兩國國土接壤，若楚國不亂，韓國也未必敢於趙國聯手抗秦。
不過李斯雖然看清了姜的處世之道，卻沒有看清姜的目的為何？
無論是強國還是強己，在姜身上似乎都是模稜兩可，曖昧不清。
姜的很多行為看似是在強國，但卻不夠純粹。
但若說是姜所謀只為自己，在很多事情上也根本說不通。
姜淡笑道：“時間不早了，李大人，你我畢竟立場不同，你作為秦國使臣，若在我這侯府停留太久，只怕會惹人閒話。”
李斯起身道：“既如此，那李某便告辭了。”
姜道：“本侯送李大人。”
李斯推卻道：“多謝姜侯！”
送走了李斯，玄翦無聲無息出現在姜身後，姜淡淡道：“派人跟上。另外，你親自出馬，帶上緋煙一起，將我們所掌握的羅網據點全部剷除。”
玄翦領命道：“是！”
李斯雖然在姜的逼迫下最終妥協，可這個人太不識趣了，姜也不介意給他一個小小的教訓，教一教他做人的道理。
李斯剛從侯府離開，姜便派人剷除羅網據點，一旦嬴政得到訊息，他又會如何想？
雖然憑藉這一次承諾給李斯的功勞，李斯回國後一定會被秦王賞識。
但想要拿捏李斯這種人，蘿蔔加大棒必須要雙管齊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