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吃飯的時候，李亞東總感覺他娘和三哥兩口子，有點神秘兮兮的，像是有什麼事瞞著自己一樣。
今天一覺睡到中午才起來，發現他四姐李冬梅回來了，丈夫黃國棟也在。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四姐整個人胖了一圈，圓鼓鼓的肚子厚棉衣都遮不住。
“姐，你！”李亞東一臉驚喜，還哪裡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四姐李冬梅的人生軌跡，在他的干涉下，已經完全發生改變，接下來的人生會如何，沒人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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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冬梅笑著點頭，雙手撫摸著肚子，臉上已然有了一絲母愛的光輝。
“太好了！”李亞東高興得直接把她抱了起來，原本想轉個圈來著，卻被胡秀英一把拉扯住。
“哎呀，你這個毛手毛腳的孩子，咋沒個輕重，八個月了，哪能經得起你瞎折騰？”
“八個月！”李亞東眼珠子一瞪，下意識的瞟向一旁含笑不語的黃國棟，心想：小子可以嗎，倒挺會來事兒。
“那可不？”提起這茬，胡秀英也高興異常，略顯乾澀的臉龐上，笑容藏都藏不住，“等你明年過年回來，就能抱上外甥了。”
“那不行。”李亞東搖頭，“這麼大的事情，我不能走啊，得在家裡等著孩子生下來。”
“這孩子，說什麼胡話，還得兩個月呢，你能等得起，學校的功課不學了？”胡秀英沒好氣道。
“……”
她突然提起這個，李亞東倒是無言以對。
該死的學生黨！
……
四姐有了身孕，當然是一件大喜事，但也打亂了李亞東的一些計劃，原本還尋思著把他娘帶去香港住一陣兒，現在肯定沒戲，所以乾脆也懶得提。
這天，村長方駝子早飯後溜達了過來，嘴上說是得知李亞東回來，過來看望一下，實際上醉翁之意不在酒，為了什麼，李亞東心裡很清楚。
自從那年給村裡買了幾頭肉豬過年，這檔子事似乎就成了例行公事，這幾年他前前後後為村裡買的年豬，七八十頭總有。
不過，都是便宜了左右鄰里，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一群鄉親們，倒也無礙。
這錢花得他心裡舒坦。
所以，方駝子的一臉豬哥相，看起來也就不那麼討厭。
“亞東啊，你看今年……”方駝子坐在小馬紮上，叼著一根紅萬，總感覺這煙的味道不對，可聽說得十塊錢一包，又實在捨不得扔，只當是自己這個糙人，品不出好煙。
這一點倒是李亞東疏忽了，好久不抽菸，只想著給鄉親們帶點好貨，卻忘了外菸基本都是生菸絲，很多人抽不慣。
“叔，這件事情等會再說，其實我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李亞東坐在他旁邊，笑著說道。
“哦？”方駝子眼珠子一轉，下意識的以為有什麼條件，可若說村裡還有什麼是老李家能看得上眼的，無非也就那點田地，猜想怕是又要蓋什麼東西吧，胡家大妹子平時也喜歡養些畜生，於是頗為豪爽的回道：“亞東啊，不打緊，有什麼事情你儘管說。”
“叔，你聽說過合作社嗎？”
“合作社？”
方駝子楞了一下，託著腮幫子反問道：“人民公社？”
“不一樣。”李亞東搖頭，“這個全名叫作農村合作社，跟過去大集體時候的人民公社，還是有很大區別的。簡單點來說，就是村集體帶頭，選個好專案，把村民們動員起來，一起發財致富。”
“那敢情好啊！”
方駝子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什麼，下意識的問道：“大邱莊？”
“對！”李亞東笑著點頭，“就是類似於大邱莊和華西村那樣的模式，把村集體當成一個公司企業去打造，大家擰成一股繩，心往一處看，勁往一處使，沒有富不起來的道理。”
“公司企業？”方駝子摸了摸沒剩幾根頭髮的腦門，感覺一陣大頭，他哪懂這些道道。
大邱莊的事蹟聲名遠播，不算什麼秘密，早前禹莊主還沒進號子的時候，全國各地都在宣傳學習大邱莊精神，可為什麼見樣學樣，最後能混上檯面的，也只有一個華西村？
原因很簡單，即便是現成的模式擺在眼前，也要有人去引導實施，而我國當下基層幹部的能力與文化，實在太差。
就譬如方駝子，小學文化的水平，除了一手與年代背景息息相關的毛筆字，還能拿得出手外，其他的可以說狗屁不通。
還有比他更不如的。
文盲能當上村幹部嗎？
在這個年代，答案是肯定的。
這在中國一些偏遠的山區裡，十分常見，一把手基本都是上了年紀的老頭子，很多人大字都不識一個。
無他，因為他們活得更久，輩分更高。
而想讓這樣的一群人去主導一個合作社，帶領村民發財致富，無異於痴人說夢。
實際上，李亞東也沒有這個心思，他知道方駝子沒這能力，他心裡有更合適的人選，之所以跟他談及此事，是想得到村委會的支援。
如果村委這邊唱反調，那這件事情一準成不了。
“對。”李亞東點頭，“合作社的性質攤開了講，其實與公司企業沒什麼兩樣。”
“這個……”方駝子苦笑道：“亞東啊，你這個想法好是好，可要實施起來，只怕有些難度。你說的這個什麼合作社，我們壓根就不懂，而且咱們都是種田打土了一輩子的農民，除了種田外，啥也不會啊。”
“叔，放心吧，我既然跟你提出來，腦子裡肯定琢磨過，一準是能幹成的。就想問問你是什麼意見，你要願意搞，我就馬上安排，什麼事情都不是問題。”
“怪不得。”方駝子看了他一眼，有些恍然，就說這小子怎麼突然談起這事，只怕尋思了有一陣兒，思忖少許後，問道：“真能帶著大家一起發財？”
“那肯定的，這件事的目的就在於此。”
得到他如此肯定的答覆，再想想他的能耐，方駝子居高臨下的掃視著眼前這個貧瘠的小山村，長嘆口氣道：“那……就幹吧！捅了什麼簍子我兜著，都是窮了大半輩子的人，誰不想撈個富貴日子……”
李亞東笑了笑，心想：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這件事情一旦開幹，有些質疑必不可免，前期確實需要有個人頂雷，而這個人，方駝子無疑最合適。
要知道，他可是能讓鄉長都犯怵的男人。
……
方駝子空手而來，滿載而歸。李亞東給了一千塊錢，讓他置辦點年貨，分發給村裡人。
他原本可以給更多，也不是捨不得，而是擔心好事辦成壞事，養成了大家不勞而獲的習慣。
正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比起直接給大家發錢，他覺得不如給村裡人規劃一個好的前景，讓大家用自己的勞動，透過雙手去創造財富。
這樣的錢，想必大家花得也更安心。
而對於李亞東來說，假如村民們都能因此而脫貧致富，也算了卻了他的一樁心事。
此事的計劃已經在他腦子裡，但想要辦成，還需要一個人。
一個很關鍵的領導人。
且這個人必須滿足三個條件。
第一，村民們熟悉且信賴。通俗點來說，就是願意跟著他幹。
第二，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對內要做好群眾的思想工作，對外也要搞好政府與社會層面的關係，讀懂國家政策。
第三，有吃苦耐勞的精神。最好是不達不目的不罷休那種。
綜合這三個條件，李亞東覺得除了他大哥李亞民外，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他大哥高中文化水平，退伍軍人出身，在國企管理崗位任職將近十個年頭。
找遍整個村，都是獨一份。
但是，想要說服他大哥從棉花公司離職，可絕對不是容易事。
他心裡倒也有第二人選，卻是遠不及他大哥合適。
那就是張春喜。
這小子同樣高中文化水平，在縣裡待了幾年，也算見過世面，湊合著勉強可以用。
倘若實在說服不了他大哥，也只能把春喜兄弟給拉回來。
總之，這件事情對於整個村而言，意義重大，無論如何，李亞東都得把它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