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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訴訟就是一場戰鬥(中)

第六章 訴訟就是一場戰鬥(中)

翌日,星期五。

安德魯手持最高法院出具的質詢函,帶著女管家的侄兒,一個剛滿15歲滿臉青春痘的梅爾達充當跟班,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夏特萊刑事法院。

“日安,弗蘭克先生,歡迎您來到夏特萊法院。”在一樓大廳外恭候多時的莫雷爾拾級而下,面臉笑容迎上前,嘴裡敬語不斷,卑躬屈膝的模樣與之前的不屑一顧,狂妄自大形成鮮明的對比。

安德魯停下腳步,在面對法官助理伸出的意在和解的右手時,面無表情的搖搖頭。莫雷爾不過是一個外厲內荏的無恥之徒,不值得他施加善意,何況安德魯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在夏特萊法院裡立威。

司法宮的一位高階檢察官向安德魯傳達一條訊息,夏特萊高等刑事法院會在三個月內取締,繼而改造成為巴黎第三巡迴法庭,雖說第三巡迴法庭依然是重罪法庭,但權勢與轄區卻大大縮水,以前幾乎囊括三分之一的法國行政權,如今卻僅限於巴黎的48個區以及周邊兩個省份。此外,司法宮將明確自己對各個巡迴法庭的行政管轄權。兩年後,巡迴法庭被丹東改造成為革—命法庭,司法宮也被架空。

(巡迴法庭不僅有刑事,還包括重大民事,商事方面的。)

這當然是個好消息,意味著這座高等法院的眾多司法特權(如司法先例,大陸法系也存在判例)將被司法宮收回。即便安德魯把夏特萊刑事法院的裡裡外外得罪個遍,也不太擔心來自後者的報復。

安德魯的漠視令莫雷爾臉色立刻刷白,他尷尬的收回手臂,極為羞辱的立在原地。

作為法裡亞法官的第一助理,出身律師世家又畢業於巴黎索邦大學的莫雷爾有太多驕傲的理由,不出意外的話,他會在兩年後,即自己40歲時成為一名令人尊敬的**官。

但在數天前,前途似錦的莫雷爾卻成為法律圈子裡的笑話,同行們個個指責他破壞法律的遊戲規則,法裡亞法官也要求自己立刻消除一切不利影響,因為法官自己不想在個月後待在低階的巡迴法庭裡。

“不利影響?”莫雷爾想到這裡就生氣,他之所以三番四次阻攔安德魯會晤代理人,還不是得到法裡亞**官的暗示,當然包稅商人也貢獻了一大袋金幣。

不過,莫雷爾最為痛恨的要屬眼前初出茅廬的蘭斯人,明明有來自司法宮的堅實後臺卻不明言,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自己面前扮演一隻可憐兮兮,可以任人人欺辱的小鵪鶉。怎料到最後,小鵪鶉搖身一變成為狡猾兇狠的餓狼。

儘管內心恨不得將眼前的小律師碎屍萬段,但莫雷爾暫時還不能,他必須控制住自己,強忍心中悲憤,在臉上竭力擠出一絲笑容來化解這份尷尬。

“弗蘭克先生,請在上面籤個字,就可以去會見您的委託人了。”莫雷爾從一旁法警手中的拿來登記表,一支沾滿墨水的鵝毛筆,殷勤的遞給安德魯。

年輕的律師微微一笑,那是他留意到這位法官助理故意向自己展示的一個小動作,在後者袖口裡滑出一個類似錢袋的物件,悄悄隱藏於厚實的登記文字下,等著安德魯一併接收。莫雷爾很是擔心,安德魯倘若再來一個扭頭就走,那麼他的前途,還有未來的法官袍都將煙消雲散。

安德魯笑得更開心了,繼而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起來,引得法院辦公樓上的法官,檢察官,以及他們的助手走出辦公室在樓梯間探出頭來張望,看看是哪個傢伙居然敢在高貴的刑事法院裡大聲喧譁,打攪自己辦公。

莫雷爾心中表現的惴惴不安了,但他又不知道哪裡會出問題,出什麼問題。

等到司法樓裡的幾乎所有人都投來關注目光時,安德魯猛然上前,伸手接過登記本,至於法官助理手中拽著的錢袋,安德魯僅僅用尾指一掃,當莫雷爾下意識鬆開時,安德魯故意卻沒接住,任由錢袋跌落於法院大廳那堅硬的大理石磚上。

一陣清脆的啪啪聲過後,幾枚金路易調皮的從錢袋裡翻滾出來,在光滑潔淨的大理石磚上四處遊蕩開去。

“咦――咦—――”

全場一片譁然聲中,安德魯向眾人做出一個抱歉的表情,他示意隨行的小助手梅爾達拾起遺落的金幣放回錢袋裡,還親自塞進莫雷爾法官助理的外套口袋。

很快,安德魯在登記簿上刷刷幾筆,示意一旁發愣的法警帶路探監。

至於當眾行賄的莫雷爾差不多已徹底崩潰,嘴唇蒼白,腦袋裡一片嗡嗡亂響。直到安德魯離開,法官助理這才大叫一聲,猛然頹廢癱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誰也不曾相信,居然有人如此膽大妄為,在神聖法院之地,眾目睽睽之下公然行賄。雖說事後,不會有目擊者或當事人去指證這個無可辯駁的事實,但莫雷爾的法官之路必須就此終結。

夏特萊法院與監獄由一條綠蔭長廊相通著,由於濃密樹冠與巨大灰色建築作遮掩,這條道路顯得過於幽暗僻靜,令人有些不寒而慄。

安德魯與梅爾達跟隨法警走到一道一扇開了小視窗的鐵門前停了下來。

法警用小鐵錘敲打了鐵門三下,很快,一個年長的獄警在鐵門上的小視窗探頭上探腦的朝法院一側望了望,於是鐵門開啟了。

“對不起,先生,監獄規定只允許探望代理律師一人進去。”獄警伸手攔住安德魯的小助理梅爾達。

安德魯表情不悅的看了看法警,後者被嚇得著直打哆嗦,急忙走到獄警身邊。幾句悄悄話後,獄警也慌神,主動閃到一旁,目送法警帶著律師和他的助手遠去。

安德魯在夏特萊法院的“囂張跋扈”的事蹟很快傳到典獄長那裡。好一陣雞飛狗跳後,矮胖的典獄長匆忙趕到,親自將安德魯帶到巴貝夫的牢房前。

重案犯的牢房都是鑄鐵建造,顯得非常堅固。沒等安德魯抬手示意,機警的典獄長已將鑰匙插進鎖眼,哐當一聲開啟牢門。他第一個跨入牢房,轉過身,彎著腰像個奴僕一般對著安德魯國王,佞笑道:

“尊敬的弗蘭克先生,您看,巴貝夫先生的牢房打掃的非常乾淨,除了不怎麼自由,也沒有什麼別的不好事情發生。”

安德魯點點頭,慢慢放下捂在口鼻處的手帕,牢房裡空氣明顯比過道走廊要好的多,視野所處:床鋪整潔,地面乾淨,寫字桌,腰背椅、油燈,毛巾,水池,乃至馬桶都一一俱全,如果不看鐵窗鐵門,堪比起普通驛站的高階房間。

此時的巴貝夫在正倚著牆,抱著一本書聚精會神的看著,等到牢房鐵門開啟,他這才揚起頭,先是楞了一下,再又對著安德魯笑了笑。

“梅爾達!”安德魯回頭低聲一句,站在過道的小跟班便從揹包裡拿出一袋銀幣,塞進監獄長的手中。

“我需要安靜。”安德魯再補上一句,原本想要還回錢袋的典獄長趕緊閉嘴,領著一干人等悻悻退到過道的盡頭。

梅爾達隨後關上牢門,獨自在外面守候,監視起四周。

安德魯走近時,才留意到他那現年0歲的代理人個頭並不高,臉龐瘦削,頭髮斑白,額頭留有深深的皺紋,這顯然飽受過苦難,不過雙眼依然炯炯有神,顯得情緒還不錯。

巴貝夫的回到書桌旁,用蘸上墨水的鵝毛筆在紙上寫了一行:“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安德魯笑了笑,“不必客氣,僅僅是一個律師應盡的職責。”

接著,他又接過筆,在紙張的空白處寫到:“馬拉向你致於革—命的敬意!”

停頓片刻,安德魯繼續寫到:“現在,我需要詢問你有關案件的幾個關鍵問題。”

巴貝夫搖搖頭,繼而轉過身,從枕頭墊下拿出一大疊檔案,交到律師手中。

“這裡有你需要瞭解的全部答案。”巴貝夫寫道。同樣作為一名律師,他清楚安德魯想要什麼,於是提前準備好了一切。當然,還有幾張過於機密的敘述,巴貝夫只是在安德魯面前才補錄完整。

等到安德魯全部瀏覽一遍後,繼續寫道:“還有什麼需要問我的?”

安德魯搖搖頭,他從懷中掏出用裝在瓷罐裡的火摺子,用力搖出火苗,將那幾頁極為敏感的紙張點燃燒燬,淹沒於水池裡。

臨走前,安德魯叫來一直在牢門守候外的梅爾達,指定他每三天來監獄與巴貝爾的進行訊息聯絡,也順便帶去私下流行的報刊書籍。

等到安德魯回到閣樓,他的頭腦中浮現出整個案件隱藏著的真相。

那位叫波爾茲的包稅商人(也是拉瓦錫的岳父)4年前與凡爾賽宮廷簽署了一項包稅契約,以每年向國王繳納50萬里弗爾為代價,獲得大皮卡第地區為期6年的食鹽與菸草徵收權。此外,包稅商人還獲准組建一支的武裝稅務稽查隊,被默許設立私人監獄,秘密逮捕、審訊,甚至暗中處死抗稅者。

據司法宮檔案館裡保留的部分陳情書記載以及巴貝爾的描述,數年間,這支包稅商的私人武裝總共殺害了1名抗稅農民及其同情者,私刑致殘者數以百計,其罪行令人髮指。

由於波爾茲與凡爾賽宮廷的特殊關係,所有兇手都沒能受到應有的制裁。即便兩三個壞蛋被送上地方法庭,也僅被判處一筆罰金,用於補償受害者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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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9年巴黎爆發大革—命,路易十六的權杖被迅速轉交到國民制憲議會手中,隨著《人—權宣言》與8月法令的出臺,一切封建權力與貴族特權都被宣佈取締。但在是否取消包稅商一事上,制憲議會內部出現了嚴重分歧。

為避免國會分裂,最後雙方達成一個妥協意見,由制憲議會的一個稅務委員會釋出一項不疼不癢的呼籲書,希望愛國包稅商人能主動減稅,造福民眾。

這種與虎謀皮的可笑舉動當然行不通。

在馬拉、巴貝夫等革—命演說家的鼓動下,人民開始自發行動,他們團結起來,以暴易暴,在公開抗稅的同時,還千方百計抓住緝私隊中的殺人兇手,訴諸私刑,並將他們逐一吊死在公路邊的樹梢上。

隨著抗稅風暴興起,波爾茲在皮卡第地區的鹽煙稅收在1789年銳減了一半有餘。很快,包稅商人們發起了反擊,起先以抗稅罪名,指示地方法庭關押了巴貝夫等人,但在正義輿論壓力下,法庭不得不釋放了這些煽動抗稅的“壞傢伙”。

月中旬,位於巴貝夫家鄉的聖康坦市城郊,武裝稽查隊的一個分隊長被人吊死在公路邊的樹頭。第二天,聖康坦地方法院就依據幾位告密者的現場指認,派出警察逮捕了巴貝夫。

由於聖康坦沒有高等刑事法庭,對殺人等重罪的審理判決必須移交到巴黎。為避免夜長夢多,有人開始向巴貝夫的食物中投毒。

儘管中毒後的巴貝夫被同情他的獄警及時察覺,醫生也搶救得當,依然落下後遺症。由於喉嚨被毒藥嚴重灼傷,相當長時間裡無法正常說話,以至於不得不求助一名辯護律師,但後者已被波爾茲的人暗中收買。

在最初的遴選陪審團以及隨後的初審階段,那個律師居然漠視代理人的合法權益,公然接受了法庭與檢察官施加的非法要求。

幸好,馬拉及時趕到巴黎,動用其社會資源,聯絡到獄中的巴貝夫,及時讓安德魯替換那個無恥出賣僱主利益的卑鄙傢伙。

到現在,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安德魯都已瞭如指掌。

至於巴貝爾或是他的戰友們是否參與到針對緝私隊長的私刑中。安德魯不會深究,因為這不是辯護律師的該有職責。

想到一週之後即將開始第二次庭審,安德魯非常確信1人的紳士陪審團不會同情生活於社會下層的“叛亂分子”。所以,即便是米拉波親臨,展露雷霆萬鈞般的雄辯,拿出鐵證如山的事實,都不可能改變最後的審判結果。

而安德魯想要贏得官司勝利,就必須另闢蹊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