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店裡之後，我帶著黃瀨坐到了與黑子相鄰桌子的位置上。
雖然說要和黑子一起吃飯，但畢竟是誠凜的慶功宴，我一個外人坐到他們邊上去怕他們會放不開，更別說黃瀨這個敵人了。如果和他們同席，等結賬的時候又是一陣尷尬，所以我跟黃瀨在邊上另找一張桌子坐得不遠不近，維持一個不會令人尷尬的距離，這才是處理人際關係的最好方式。
嘛，當然，除開這個原因，我也不想跟他們坐在一起。畢竟要是被老闆當作是大胃王挑戰者中的一員就糟了，我可不想吃那麼多肉。
點完餐，誠凜那邊已經熱火朝天地聊起來了，吵吵嚷嚷的好不熱鬧。
“話說回來，那個被火神扯斷的籃筐要不要賠償啊？”誠凜的部長日向順平有些憂慮。誠凜作為一個不怎麼出名的籃球部，社團經費自然也並不多，挪出去賠償籃球架就很虧了。“耍帥非要灌籃，結果太大力了弄壞球架……”
“呃……”罪魁禍首火神嘴角一抽。
雖然把籃球框扯下來確實很帥啦，那時候被海常那個教練看不起，他這麼做也算示威，但如果要求賠償的話……肯定很貴吧？
“那個啊，海常的監督說了，那個只是因為器材老化了，所以才被火神的一個灌籃扯了下來，不用賠的。”麗子擺了擺手，對此並不在意。
火神聽他這麼說，微微松了口氣。
“器材老化啊……真是熟悉的說辭。”黑子的神色有些微妙。
他想起了國中時期，赤司君可沒少把籃筐扯下來……啊，好像一年級校內晉級賽赤司君就扯斷過籃筐，三年級的時候好像也……
“……”
把所有人心理活動盡收腦海的我表示：紫原也幹過這種事，為什麼你就記住了我？
黃瀨看了兩眼，撐著下巴笑嘻嘻地看向我：“小赤司覺得怎麼樣？我們海常和誠凜的比賽你也看了的吧，有沒有什麼想法？”
誠凜的人就坐在隔壁桌，黃瀨也沒有壓低音量，這麼一說自然是引起了誠凜等人的注意，黑子更是把平靜的目光投在了我身上。
“……”
你故意的吧？
我面無表情地看向黃瀨，他面對我時的表情特別無辜，眨了一下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誠凜幾人停下交談，豎起耳朵聽這邊的對話。
在他們看來，雖然赤司徵十郎這個人的實力不明，但作為曾經中學屆最強的奇蹟世代的隊長，能給出的評價也十分具有參考價值。
“非常不錯的比賽。”我出於禮節誇獎了一句。
“還有呢？”黃瀨追問道。
“……”
還能有什麼？
對我來說，從小到大不管怎麼樣的比賽都不存在“艱難取勝”的形容詞，所以也沒什麼互相競爭的激動，更沒有獲勝的喜悅。
只對這場比賽進行評價的話，我並沒有什麼感觸，畢竟我一個人就可以把你們全都打趴下。
如果是想讓我評價雙方潛力，挖掘隱藏的才能，我只能說你們全都不是正常人。
就算不看黃瀨那種奇怪的模仿能力，單看那個叫火神的打籃球能扯斷海常場地的籃框，這正常嗎？
火神的才能毋庸置疑，我從隔壁平行世界的未來得知，未來的火神已經完完全全和青峰一個檔次了，而且和黑子所謂“光與影”搭檔磨合得非常好，在我看來這樣的實力水平完全可以去打世錦賽。
誠凜據說也打敗了有赤司徵十郎在的洛山，拿下了wc的冠軍。奇蹟世代分散在不同學校，在比賽中爭奇鬥豔，大放光彩……
神仙打架嗎你們？
在用技能打籃球前能考慮一下別的學校的感受嗎？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對籃球方面超能力的限制真的是很寬容啊，日本的中學生打籃球各個都這麼厲害的嗎？
這些話都不能說出來，他們現在才剛起步而已。
“還有嗎？”黃瀨又重複地問道。
“沒了。”
聽到這樣的回答，麗子有些小失望。
她是真的想從這位奇蹟世代隊長嘴裡聽到更專業的評價，哪怕是數落誠凜的不足也好，她都很想知道赤司徵十郎的態度。而“非常不錯的比賽”聽上去只是一個對籃球不感興趣的外行人做的評價，可說出這句話的人是赤司徵十郎啊……難道赤司是想隱藏實力，把他們都看成未來的敵人了嗎？
“小赤司太狡猾了，難道是想自己分析比賽資料，到時候再一擊把我們都打倒嗎？”黃瀨說。
雖然他也知道，小赤司根本就不用收集什麼比賽資料也能一擊把他們都打倒。現在故意當著誠凜幾人的面說這個，也只是為了逗逗他們而已。要是小赤司真的在收集資料，也只是為了模仿他們的平均水平，用一個不會引人注目的“平均水平”把他們打倒。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緩緩開口。
“嗯？”
我不得不強調一點：“我根本就沒有加入籃球部，為什麼要跟你們競爭？”
氣氛突然變得死寂。
“赤司君？”黑子第一個反應過來，他一直以來平靜的表情現在變得有些困惑。
誠凜的其他人跟奇蹟世代的隊長並不熟悉，對此也不好插嘴，就眼巴巴看著黑子能否挖出更勁爆的資訊。
“赤司君的意思是，高中之後就不再打籃球了嗎？”黑子問。
“是這樣沒錯。”我面無表情地點了一下頭。
雖然好像是我單方面放了洛山籃球部的鴿子，但畢竟隔壁世界的赤司也沒有給我訂下什麼必須加入籃球部的協議，我也沒理由再去加入籃球部。那只是個課外社團，並不是我學習生活的全部，不是嗎？
初中帝光籃球部三連勝已經足夠證明我在這方面的才能，也算是給教會我打籃球的母親一個交代。高中之後我開始逐步接觸赤司財閥的工作，自由度更高，尤其是社團選擇這方面。我現在就算是把籃球部替換成將棋社或者是別的什麼偏門社團，只要獲得了獎項，都可以滿足證明“赤司徵十郎是個優秀的學生，在學校裡課餘生活豐富多彩”這一點，達成我父親的祈望。
所以，不繼續和籃球部這群人接觸，這是我早就決定好了的事。
黑子略微猶豫了一下又問道：“這樣的選擇是出於赤司君自己的意願嗎？雖然我三年級的時候就已經發現赤司君很少下場打球了……是學業太忙了還是家裡人——呃，抱歉。”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赤司家的情況似乎不太適合繼續說下去，聽說赤司君是單親家庭，母親早逝。黑子匆匆補充了一句“抱歉”，然後閉上了嘴，神色雖然看不出有什麼特殊的，但湛藍的眼底還是透著擔憂。
“為什麼這麼問？”我偏頭看他一眼。
難道我看上去很像是被嚴厲的父親逼迫，放棄自己打籃球的夢想的可憐財閥少爺嗎？
黃瀨卻聽不下去了。
從一開始就知道小赤司是超能力者的他根本不覺得小赤司會被什麼逼迫而放棄籃球，選擇不加入籃球部只可能出自小赤司自身的意願，而這樣的認知讓他更加不高興。
在他心中，小赤司永遠是那個令人信服的實力強大的司令塔，哪怕是不在同一個學校了，他也會下意識服從小赤司的指令。
他還在堅持打籃球，為什麼小赤司放棄了？
黃瀨猛地站了起來，雙手撐著桌子，自上而下地看著我：“為什麼？小赤司難道不覺得打籃球很開心嗎？我們都還等著在場上堂堂正正地打敗小赤司呢！”
“……”
說的好像你們打得過我似的。
“什麼？！還沒等我把你們打趴下成為日本第一，你這個奇蹟世代的隊長就先丟盔棄甲地逃跑了嗎？”在誠凜的人都保持沉默看著這一場前任隊友之間的對峙，火神是唯一一個在狀況之外的人。
從回國開始他就聽說了奇蹟世代的傳說，奇蹟世代代表著日本中學屆最強實力，赤司既然作為奇蹟世代的隊長，統帥帝光籃球部三連制霸，那他應該是最強的那個才對。而現在，代表著日本最強的男人居然告訴他，他不打籃球了……
“我不能接受！”火神跟著黃瀨一起拍桌而起。
“就是！”黃瀨附和道。
雖然他們兩個心裡想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但這不妨礙他們兩個態度的統一。
“火神君、黃瀨君……”黑子對他們兩個也有些無力。
心思敏感的黑子心中有些糾結。
這樣直白地說出來會不會戳到赤司君的痛處啊？萬一赤司君真有什麼難言之隱……三年級的時候人格突變，這不就是受刺激過大的表現嗎？綠間君說的人格分裂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赤司君應該有在積極治療吧？
“……”
我根本沒人格分裂症，不需要積極治療，也沒有什麼難言之隱，原來黑子你也相信了綠間那些不靠譜的話嗎？
我總不能告訴他們，我不參加籃球部是因為怕一動手就把他們都打爆太引人注目了，而最基礎的人際交往方面，籃球部這群神經病又很難處理，怎麼想都很麻煩，不符合我一貫人生信條。
這樣說出來也太幻滅了吧。
於是我避開了他們想知道的真相，平淡真誠地祝福道：“總而言之，希望你們在聯賽上都能取得好成績。”
收穫了奇蹟世代隊長的祝福，大家表情十分復雜。
日向順平嘴角一抽。
唔哇，這樣的祝福總感覺更像是詛咒……
這頓飯吃得十分不盡興。
也許是因為我的態度，又或者是因為麗子選擇的大胃王套餐每人要吃的牛肉太多了……
最後火神一個人把其他人剩下的肉都吃完了，免除了自己同伴要額外付錢的危機，這倒是令我刮目相看，畢竟我從未見過在現實中（不是在電視節目上）真實的大胃王。總感覺所謂大胃王都是幾百斤的胖子，胃裡連著黑洞，而火神卻不是那樣，他看起來除了個子不符合常理，身材倒是非常不錯的。
吃完飯黑子並沒有跟誠凜的一道走，天生的低存在感讓他的離開也沒有驚動誠凜的人。他走到我面前，輕聲問道：“赤司君，有空能和我談談嗎？”
“當然。”我欣然應允。
我來這裡本身就是為了找黑子這個老朋友敘舊的，這才是普通正常的人際交往。雖然我對接下來要談論的話題心知肚明，“為什麼放棄籃球”這樣的話題說實話對我並不算太友好，但畢竟對方是黑子……當然，如果黃瀨不吵著要跟我們一起去就更好了。
於是我們三個前隊友一起坐在了街頭籃球場附近的長椅上，望著暮色開始聊人生。
“赤司君……”
“我不想打籃球，只是因為我自己本身有問題，無關別人的意願。”我打斷黑子的話，強調道。
黑子定定注視了我兩秒，然後才開口：“當初我想放棄籃球的時候，赤司君對我說，如果自己都否定了自己，那是什麼事都沒辦法做到的。”
“……”
我說過那樣的話嗎？
哦，好像是說過的。
但這根本不是一碼事，我完全沒有否定自己的意思。為什麼在你眼裡我就變成了否定自己的存在？……什麼？人格分裂是因為自己否定了自己本身的人格？可是我根本不是人格分裂症啊。
“赤司君很喜歡籃球吧？”黑子沒想等我回答就繼續說了下去，“我喜歡觀察人類的不同行為，赤司君我也觀察了很久，所以我是絕對不會看錯的。赤司君……非常喜歡籃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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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直接給我下定論了嗎？這也太草率了。
“所以喜歡的東西為什麼要放棄呢？”黑子問。
“等等——”黃瀨腦海中靈光一閃，他突然開口，“小赤司你不會是因為自己太無敵了，沒有人能夠打敗你，所以就覺得籃球非常無聊，不想繼續打籃球了吧？！”
黑子：“……”
怎麼辦，看上去並不是特別靠譜的說辭，放在赤司君身上越想越有可能。
我：“……”
為什麼你這個笨蛋猜中了一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