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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96章

蘇梅端了水給林念營漱口。

蘇老孃取過骨頭上的牙, 問林念營:“上牙嗎?”

林念營含著水站在廊下,點了點頭。

“上牙要丟你床下,下牙要扔到房頂上。”蘇老孃說著,拿著牙去了西耳房。

小黑蛋好奇地跑過去看:“不丟呢?”

“那要長不高嘍。”蘇老孃笑道。

“不高!”小瑜兒顛顛跟在小黑蛋身後附和道。

林念營好奇地問趙瑾:“你掉的上牙也都丟床下了嗎?”

一顆一顆那豈不是在床下放了一排。

趙瑾最後的兩顆大牙也在年前掉了, 如今全部換了一遍。

“嗯。”趙瑾啃著骨頭應了一聲, 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誡他道, “你別用舌頭舔, 過幾個月就長出來了。”

林念營的舌頭剛掃過缺牙的洞口,聞言一僵,不自在道:“幾個月?”

“我這顆, ”趙瑾抬手一指自己左邊的上門牙, “一個多月就長出來了,右邊這顆三個月才長出來。”

“為什麼不一樣?”林念營好奇地看了看, “是因為你舔的次數太多了嗎?”

“最好不要舔, ”蘇梅端了粥給林念營, “舔的多了會刺激牙齦感染。長得慢也有可能是缺鈣。明天把排骨燉了, 給你熬湯喝。”

蘇老孃放牙回來,聽閨女說明天燉排骨,眉頭微微一跳,這幾天,天天吃肉, 她都想好了,那排骨最少也要放個十天八天的再燉。

閨女這話要是跟小黑蛋說的, 她還能阻止一下, 物件是林念營, 她就不好張口了。

蘇老爹跟三哥晚上喝得有點多, 米酒雖然不醉人, 兩人還是早早洗漱後就去休息了。

蘇老孃不放心蘇老爹,提著暖瓶跟了過去。

打發走趙瑾、林念營,哄睡了小黑蛋、小瑜兒,蘇梅拿出畫紙伏在臥室的書桌上畫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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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恪幫她將一根根鉛筆削好,倒了一杯紅糖水放在桌子一角,拿了本書翻看著陪她。

“小梅,十點了。”兩個小時後,趙恪放下書,“該睡了。”

“嗯。”蘇梅把手頭這張畫完,放下筆,伸了個懶腰,“今天來了這麼多軍嫂,王大孃家前面的那座宅子,怎麼沒人住呀?”

他們這片山腰共有四座宅子,現在還空著一座。

“炮團的董團長預定了,”趙恪把她畫好的圖仔細地裝進一個文件袋裡,放進箱子裡鎖好,“他愛人是市婦產科的主治醫生,還沒過來。”

“婦產科的主治醫生,”蘇梅想了下,“是不是姓秦?我住院時,她好像幫我照看過念營和小黑蛋。”

“嗯,是她。”趙恪收好鑰匙,拿起蘇梅畫廢的兩張手稿和幾張演算紙,去廚房燒。

蘇梅收起鉛筆和用剩的畫紙,跟著去廚房刷牙:“畫紙不夠了。”

“我明天去買。”

“你明天要出去?”蘇梅噙著牙刷含糊道。

“嗯,”趙恪看著紙張燃燼,起身道,“我帶三哥去見見張寧她大哥,把工作定下來。”

“哦。”

趙恪待她洗漱好,牽著她的手進屋,把小瑜兒、小黑蛋往床裡移移,自然地就將人擁在了懷裡。

蘇梅初開始還有些不適應,隨著趙恪有一句沒一句聊了些日常,人慢慢就放鬆了。

翌日,蘇梅一進食堂,便發現後廚多了位三十多歲的女同志。

“新招的?”蘇梅問大胖。

大胖點頭,遞給她半碗湯麵:“嚐嚐。”

濃白的湯上點了細碎的蔥花、紫蘇、薑絲,拿起筷子一挑,面又細又長,吃在嘴裡很是筋道,吃完面再嘗一口湯,好鮮。

“她做的?”

“怎麼樣?”大胖不答反問。

蘇梅豎了豎大拇指:“太好吃了。”

“炮團張團長的前妻,周招娣。”

“前妻!”蘇梅驚了。

“嗯,”大胖道,“也是趕巧了。她送孩子過來找爹,正好遇到咱們的同志去車站接人,就被一起拉了過來。”

“那她什麼時候回老家呀?”

趁著人在的時候,可以多來吃幾次。

“暫時還不知道。”

“她這種情況,部隊應該不會讓她留下吧?”

“現在情況弄得有些複雜。”

“哦?”

“張團長進山訓練還沒回來,他現在的妻子昨天接了孩子,就把她趕了出來。”大胖從頭說起,“我昨天回宿舍,見她蹲在溪邊。怕人出事,就給帶回來安排在了食堂的小隔間。人非常勤快,一早戰士們過來,土豆都給蒸上了。”

大胖接著又道:“早上江司令聽勤務兵說,昨個兒咱們給軍嫂們燉了殺豬菜,嘴饞地就溜達著過來了。殺豬菜昨晚就吃完了,哪還有。張同志見他這麼大年紀了,為口吃的走了這麼遠,就有些不忍,讓他等等。然後去溪邊抓了三條鯽魚、摘了把水芹菜回來,給熬了鯽魚湯,水芹菜過水後涼拌了一盤。江司令一看鯽魚湯熬得鮮,又見我過來,就問張同志會不會擀麵,他想起了打仗時在京市吃的一碗鯽魚湯細面。”

“她做這些時,”蘇梅好奇道,“知道江司令的身份嗎?”

“不知道。不過,”大胖笑道,“你想啊,軍中這麼大年紀的,職位能低了。”

“也是,”蘇梅點了點頭,又好奇地問道:“那江司令留下她了嗎?”

“江司令沒說啥,只讓勤務員去查查,看她在老家是不是過不下去了,”大胖道,“你不知道,她處理鯽魚時,衣袖偶爾向上滑動,露出來的胳膊上全是傷痕,還有那雙手,厚厚的繭間是一道道細碎的口子。”

“哦。”蘇梅探頭朝後廚看了會兒,人悶著頭在做事,黑瘦的臉上一片木訥,只有在處理新鮮的食材時,眼裡才會冒出細碎的光。

喝完剩下的湯,蘇梅不捨地咂摸了下嘴:“好鮮啊!還想吃。”

大胖搖了搖頭:“能給你留這半碗就不錯了。咱廚房你還不知道,全是一頭頭餓狼,有多少吃的也不夠霍霍。”

蘇梅遺憾地拿了碗去水池邊洗。

周招娣抱了一大盆菜過來洗,見此伸手道:“給我吧。”

蘇梅的目光不由就落在了她的手上,大胖說的沒錯,手上全是一道道口子,露出的手腕上更是佈滿了各種傷痕,有的看著像什麼抽的,有的似指甲掐的。

蘇梅的精神力下意識從她身上掃過,隨之心頭微微一驚,衣服下竟沒有一塊好肉。

蘇梅愣神間,周招娣就把碗拿了過去,洗了洗轉身放回了廚房。

“班長,”蘇梅找到大胖,“你還是帶她去醫院看看吧,身上全是傷。”新傷伴著老傷,層層疊疊。

大胖面色一凝:“看清了?”

“嗯。”蘇梅點頭。

大胖抿著唇轉了兩圈,解下圍裙走到水池邊對洗菜的周招娣道:“周同志,來,跟我出去一趟。”

周招娣遲疑了下,放下菜聽話地跟著大胖出了食堂。

後繼,蘇梅沒再關注。

檢視過種蛋,她開啟雞鴨圈,等它們一個個衝出來,或跑向溪邊,或奔向草叢,就拿了掃帚進去清理。

雞鴨糞掃在一起,鏟到竹筐裡。

片刻後,小莊會過來,挑著撒到菜地裡。

中午,蘇梅下班回家,發現田裡隔不多遠便有一位軍嫂在拔草。

“小梅!”

蘇梅回頭,是陳青苗,她抱著把野菜,帶著個14、5歲的少女剛從旁邊的地裡出來。

“陳同志,”蘇梅等她和少女走近,笑道,“這是你家大妮吧?”

“是。”陳青苗看著少女笑道,“大妮叫人。”

“蘇嬸。”

蘇梅點點頭,看了看她們方才待的那塊紅薯地,面積不小:“領了多少地啊?”

“23畝。”陳青苗眉開眼笑道,“10畝紅薯,6畝土豆,3畝水稻,1畝大豆,還有3畝荒地。那荒地,我準備開了種玉米。”

蘇梅看著她不足一米六的瘦弱身板,驚道:“忙得過來嗎?”

家裡的菜園子,她翻一遍都要小半天。

“忙得過來、忙得過來,”陳青苗笑道,“她爹說了,有空了跟我一起下地。”

蘇梅:“……”

這狗糧撒的。

“大妮不準備上初中了嗎?”蘇梅看著少女道。

“上的。”大妮抿著嘴,笑得溫柔,“我爹說,讓我去鎮上上,早半月他就跟鎮中學的校長打好招呼了,等八月中開學了,就送我過去。”

“好好學。”蘇梅鼓勵道。

“嗯。”大妮點頭,“我會的。”

“她爹說,”陳青苗慈愛地看了眼大妮,笑道,“我們家大妮聰明,好好培養,考上個好大學,將來找份好工作不難。”

蘇梅:“是這個理。”

幾人邊走邊聊,分手時陳青苗笑道:“小梅,我從老家帶了好幾壇酸菜,等會兒給你抱一小罐。”

“不用這麼麻煩……”

“要的、要的。她爹說,”陳青苗道,“他平時在部隊沒少受你愛人的照顧,要我跟你處好關係。”

蘇梅:“……”

蘇梅一到家,就見蘇老孃一臉沮喪在刮排骨上的肉:“您這是?”

“肉被老鼠啃了,”蘇老孃嘆了口氣,“我把肉刮掉,砍了骨頭燉湯喝。”

蘇梅:“還能喝!”

“那怎麼辦?”蘇老孃心疼道,“總不能全丟了吧。”

“丟了!丟了!”蘇梅奪下蘇老孃手裡的刀,端著盆裡的排骨向外走道,“老鼠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細菌,吃了萬一生了病,後悔就晚了。”

蘇老孃不捨地追了兩步。

蘇老爹也肉疼,可閨女說的也不無道理,遂擺手叫住蘇老孃道:“聽閨女的。”

蘇老孃輕嘆了聲,拿草木灰洗了洗手上的油膩,和麵做飯。

蘇梅抱著排骨出門,正好遇到下班歸來的王營長,聽明白原因後,他把排骨要了過去,然後帶著林念營、小黑蛋去屋後竹林布了幾個陷阱。

吃飯時大妮送了罐酸菜過來,蘇梅回了一小罐酸筍。

小黑蛋好奇地開啟,捏了片樹葉問道:“娘,他們家怎麼還泡樹葉啊?”

蘇老爹抱過罐子看了一眼,笑道:“這是楊樹葉,這梁家應該是晉省人,他們那邊愛吃酸,除了蘿蔔白菜,什麼都拿來酸。你看這還有榆樹錢兒呢。”

蘇梅拿了個碗,夾了半碗放在桌上給大家吃,味道還不錯。

晚上,季知夏帶著她家董畢送了一海碗五香螺螄,蘇老孃給回了條小鹹魚。

蘇梅拿刀削了竹籤,大家圍在一起,挑著肉吃。

正吃得歡呢,趙恪帶著三哥回來了。

背了滿滿一竹筐的布料、吃食。

“張寧他嫂子給的,”趙恪一邊洗臉一邊道,“小梅,上面那包是給張寧的,你給她送去。”

“好。”蘇梅送了東西回來,飯菜已經擺上了。

“怎麼樣,三哥三嫂的工作安排好了嗎?”蘇梅在趙恪身邊坐下,問道。

“安排好了。”趙恪給她夾了一筷子滷豬耳,“三哥跟車送貨,三嫂進車間,給瓷器上色。”

“跟正規工廠一樣,”蘇老三樂道,“試用期一個月給18塊,還有票,三個月後轉為正式工,工資跟等級劃分,我問了,就我那個崗位,高的能拿到七八十。”

“他那是公私合營,”蘇梅笑道,“本就是正規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