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紹南看著她那個動作，額頭上的某根青筋忽然再度崩了起來。
而當初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什麼時，掌心下的某樣東西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她一下子像被燙著了一般，連忙縮回手來，臉色漲得通紅，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誰知道，慕紹南神情竟然依舊如常，只是看著她的眼神似乎格外又深邃了一些。
初藍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個動作有多白痴，回過神來，連忙避開他的視線連連道歉，“對不起，慕先生！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慕紹南竟然不以為意一般，隨手抽了一張紙巾，低著頭面無表情地擦著自己褲子上的熱湯，並且很快地讓內心的熱潮平靜了下來。
初藍沒有聽見他說話，忍不住又轉頭看了他一眼，一下子又看到他的動作，看到先前被她碰到的某個部位。
初藍頓時又如同受驚了一般，忙不迭地就要閃身走出廚房。
可是就在她要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慕紹南的身體忽然往她要走的方向挪了挪，不動聲色地擋住了她的去路。
初藍嚇得又後退了兩步，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慕紹南丟開手中的紙巾，重新看向了她。
初藍只覺得不敢與他對視，連忙轉頭捂住了自己的臉，咬了咬唇，才又開了口：“慕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對不起……”
“許老師，今年剛畢業吧？”慕紹南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了過來。
問這個幹什麼？初藍心頭彷彿有一百頭小鹿在拼命撞擊，只能連連點頭：“是。”
“談過幾次戀愛？”
哈？初藍猛地轉頭，再度對上他的視線，整個人呆滯得不行。
他為什麼突然問這些問題？
“嗯？”慕紹南見她不回話，微微挑了眉看向她。
初藍這才再次回過神來，微微低下頭，輕聲道：“沒有。一次都沒有。”
“一次都沒有，那許老師的手段，也還算高明了。”慕紹南淡淡開口道。
初藍原本還處於極度的混沌之中，聽見這句話的開頭也有點懵，可是當她終於明白過來他這句話說的是什麼時，禁不住猛地抬起頭來看向他，瞪大了眼睛，“慕先生，你……”
原本因為緊張激動而漲紅發燙的臉龐幾乎立刻就開始褪去熱度，紅暈也開始逐漸轉化為蒼白，她彷彿還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見了什麼，忍不住問道：“慕先生，你說什麼？”
慕紹南依舊平靜地看著她，“同樣的手段，用一次是高明，用第二次，就真的有些失策了。許老師是聰明人，怎麼會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說完，他轉身就走出了廚房，留下初藍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廚房裡，全身的血液都從沸騰到冰涼，簡直是來自地獄的折磨。
她分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可是偏偏又明白他的意思。
他以為她是故意去碰他那裡……他以為她是故意勾/引他！
這簡直太荒謬了……而且，也太侮辱了！
初藍回過神來，握了握自己冰涼的手，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隨後，緩緩抬腳走出了廚房。
飯廳裡已經沒有慕紹南的身影，大約是回房換衣服去了，只有圓圓還坐在那裡，搖頭晃腦吃得開心。
初藍想起自己先前那些甜蜜而酸澀的緊張心境，愈發覺得好笑，也不想再在這裡多停留一刻，因為便走上前，輕輕摸了摸圓圓的頭，低聲道：“聽之，時間晚了，老師該回家了。你慢慢吃，老師先走了。”
“啊？”圓圓聽了，立刻就瞪大了眼睛，“可是小許老師你的飯都還沒吃完啊！”
“老師吃飽了。”初藍迅速回答了一句，隨後便轉身往大門口走去。
她剛剛走到大門口，忽然就聽見了圓圓的聲音：“爸爸，小許老師要回去了！天這麼黑，你要送小許老師嗎？”
初藍聞言，忍不住再度回頭看了一眼，卻見慕紹南已經換了條褲子走出了臥室，正站在客廳裡，淡然沉眸看著她。
那種被誤解以及被侮辱的委屈感再度澎湃，初藍驀地收回視線，用力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只等了幾秒鐘電梯就來了，初藍走進電梯，用力地按下一樓的按鍵，卻發現怎麼都按不動。
她這才想起自己剛剛上來的時候，保安幫她刷了卡，這會兒她根本就用不了電梯！
初藍忍不住跺跺腳，走出電梯，轉向樓梯。
十幾層的高樓，當初藍走到一樓的時候，已經小哭過一輪了，不過她向來不愛哭，這會兒不過是覺得委屈到極致，所以才忍不住流了一些淚，到了樓下的時候，除了眼睛還有一些泛紅，整個人看起來已經沒什麼不對了。
“許小姐要走啦？”保安看到她，還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初藍微微點了點頭，低頭說了一句“再見”，便離開了公寓大樓。
走出大樓的那一霎，她卻突然覺得無力起來，彷彿剛才那十幾層樓梯所造成的無力感突然爆發一般，初藍走不動了，連忙走到小區內最近的一個長椅上坐下來，輕輕地敲著自己的小腿休息。
只是一面敲著，終究還是忍不住想到了樓上的那個人。
他怎麼可以對她說出那麼過分的話呢？
初藍想不通。她小心翼翼地在心上放了一年的男人，那個溫和平靜從容的男人，怎麼可能說出那樣的話？
她越想越覺得委屈，越想越覺得難過，卻也越想越覺得不甘。
正在此時，忽然有一輛有些眼熟的車子駛過來，停在了她面前。
初藍抬起頭，緩緩降下的車窗裡露出慕紹南的那張臉，“天晚了，我送許老師回去。”
初藍一下子又覺得氣急了，根本看都不想看到他，索性直接無視他，起身就往前走去。
可是剛剛走出兩步，她就忽然頓住了腳步。
她幹嘛要這樣走掉？恣意揣測她，侮辱她的人是他！她應該大聲地反駁他，質問他才對，怎麼可以就這樣走掉？
想到這裡，初藍驀地轉身，看了坐在車裡的男人一眼，隨後走到副駕駛座的位置，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慕紹南隨即啟動車子，緩緩駛出了小區。
眼見著上了大道，初藍才深吸了口氣，開口道：“慕先生，你應該向我道歉。”
慕紹南眼睛盯著前方的道路，視線並沒有絲毫的便宜，只是淡淡應了一句：“哦？”
“你剛剛說的那些話！”初藍驀地轉頭看向他，“是完全憑空揣測，並且是充滿惡意的揣測，是侮辱！很傷人！”
慕紹南的目光這才略略一轉，只與她對視一眼，初藍還來不及捕捉他眼裡的情緒，他已經又轉頭看向了前方的道路，淡淡道：“事實上，許老師的確已經是第二次對我做出剛才的動作。是憑空揣測嗎？”
第二次？初藍驀地一怔，她什麼時候還對他做過那個動作了？
難道是……江氏週年晚會那天？
她那天除了向他表白兼強吻他之外，到底還做了多少丟人的事兒？
初藍呆了好一會兒，才微微咬了唇，低聲道：“對不起，週年會那天的有些事情我不記得了。但是如果我真的不小心也對慕先生做出了那樣的動作，那麼我道歉。不過我確實不是故意的。”
其實想到那個動作，初藍臉上仍舊會覺得火/辣辣的，可是大約是心裡的悲涼太厚重，輕而易舉地就壓下了那種羞惱的情緒，以至於她一張小臉依舊是蒼白的。
“是嗎？”慕紹南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
“當然是！”初藍一聽他這樣的語氣，頓時又來了氣，再度咬了唇，“你有權利選擇不相信，不過事實就是事實！”
“那在我公寓裡做飯的事呢？”慕紹南又問。
說到這個，初藍頓時更加火大，“那是因為你找的鍾點工人不靠譜！你說聽之回到家就會有東西吃，可是卻什麼都沒有！聽之餓得都快要哭了，我能怎麼辦？難道任由她那樣乾巴巴地餓著？”
車子剛好在一個路口的紅燈前停了下來，慕紹南聽了她的回答，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方向盤，卻又問了一句：“那給圓圓的那套新衣服呢？”
初藍猛地一僵，好一會兒沒有答話。
這確實是她比較理虧的一點，作為一個老師，給學生買那樣貴的東西的確是說不過去。雖然說她的確是出自於真心疼愛圓圓，可是難保這份真心裡沒有他的因素呢？
可是這會兒這個時候，她要怎麼承認？
因為初藍微微蹙了蹙眉，隨後大聲回答道：“那套衣服聽之喜歡，我就買下來送給她當是她上學期期末拿高分的獎勵啦！一百多塊錢一套的衣服，有什麼好過分的嗎？平時幼兒園發給孩子們的獎勵也遠不止這個數了！你自己要胡思亂想我也沒辦法！你要是實在覺得不舒服，那把錢還給我好啦！就當是你自己給聽之買的，跟我沒有一點關係！”
信號燈轉綠，慕紹南再度啟動車子，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的同時，再度開口道：“你為我女兒花的錢我可以還給你，可是說給我聽的那些話，我要怎麼還給你？”
說給他聽的那些話？
初藍的身子再度微微僵硬起來。
她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無非就是江氏週年晚會那天晚上，她因為喝多了一時糊塗跟他表白的事……
“我收回！”初藍立刻開口道，“我收回我那天晚上說過的所有話！慕先生你可以當完全沒有聽過！”
事實上，他剛才對她說出那樣的話，已經讓她開始懷疑自己這一年多來對他的心心念念是不是一種錯誤。她根本沒有真正認識他，跟他也只見過幾面而已，偏偏就因為最初的那份好感，一直將他放在心上儲存到如今。
可是現在，她覺得也許自己也許真是太衝動了！
慕紹南聽完，竟然輕笑了一聲，從初藍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她一下子再度咬了唇，“你笑什麼？”
“退縮得這麼快，許老師這樣子，怎麼如願以償？”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在密封的車廂內，聲聲撞擊著初藍的耳膜，讓她覺得異常刺耳。
“我沒有退縮！我又沒有幹心虛的事情，我為什麼要退縮！”初藍立刻大聲反駁起來，“我唯一心虛的就是我喜歡你，喜歡了一年的時間！可即便這件事情讓我感到心虛，它也是事實，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事實！我之所以想要收回自己說過的話，是因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看錯了你！你是不是真的值得我喜歡！而不是你所謂的退縮！”
年輕女孩聲音清脆，底氣十足，同時又帶著憤怒和哀怨，真是格外悅耳動聽的好聲音。
慕紹南忽然就打了轉向燈，將車子靠了邊。
初藍想他大概是要趕自己下車了，因此等他一停好車，她就解開了安全帶準備推門下車。
誰知道她推了推門，卻沒有推動。
初藍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卻見慕紹南緩緩降下了車窗，低頭取出一支煙來看著她，“抱歉，突然想抽支菸，不介意吧？”
初藍能說什麼？只能收回了視線，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前方蜿蜒而去的路燈。
“那麼，不如來說說，你口中的一年是怎麼回事？”慕紹南點燃了煙，同樣看著前方，沉聲開了口。
初藍沒有想到他又會問起這個問題，一下子便觸及了心裡最柔軟的部分，不由得呆了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開了口，“一年多以前，我們就見過面，你還幫了我。”
“有這樣的事？”慕紹南唇角微微一勾，淡淡道。
初藍一聽，頓時又洩了氣。
那次他帶圓圓去S市出遊，意外遇見她的時候，她內心其實是掀起了一片滔天巨浪的——因為那是他們的重逢。
她不確定他是不是記得自己，但雖然他看起來似乎是完全不記得她這個小角色，可是她心裡總是私心希望他是記得的。
可是現在看來，他是真的不記得。
“反正你都不記得。”初藍深深吸了口氣，道，“那我說出來也是白說。你還是會繼續懷疑我是故意勾/引你而編造的故事！”
“如果你說的事實，怕什麼我懷疑？”
“我才不怕你懷疑呢！”初藍立刻反駁道，“可是我不想受到你平白無故的懷疑！我也不想那些屬於我的美好回憶被你肆意踐踏！所以我不想說！總之事實就是事實！你不相信，那也是事實！”
“什麼事實？”
“我喜歡你，喜歡了你一年這個事——”初藍看著他，脫口而出，可是話還沒說話，她忽然又打住了。
老天！她居然這樣子直接坦蕩地跟這個男人爭論起了關於她喜歡他，還喜歡了一年之久的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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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是被附體了？
初藍這是方才幡然醒悟一般，頓時有種要撞牆的衝動！
她猛地伸出手來，一把捂住自己的臉，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緩緩放下手來，強撐著看向他，“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我沒有想再說的了！麻煩你讓我下車！”
慕紹南抽完手中的那支菸，捻滅菸頭，轉頭看向她。
初藍本以為他是要放自己下車的，沒想到慕紹南卻看著她說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我大你多少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