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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歸來

三十一個月後,市火車站地下出口處,圍著大群計程車司機、三輪車夫,殷勤的招呼著旅客們,那種甜膩的笑語讓人有些難以拒絕,就是不知道上了他們車之後又會見識到什麼嘴臉呢?旅客中不乏精明的人,不理會這些人的招攬徑直走向外面坐公交車,而有些人則在他們的甜言蜜語中成為他們的獵物,被他們幫著把箱包等物拎著走了,而這些拉客人全都無視了一個正在拾階而上年輕人,那個年輕人穿著一件深藍色的外衣,胸前的口袋上方繡著護林衛家四個紅線繡字,肩上背一個綠色背篼,不知道是那年的老古董了,邊邊角角許多地方都洗的發白脫線, 腳上蹬一雙黑色的球鞋,髒的已經看不出質地來……這時站外一個來遲的三輪車夫不開眼的拉住年輕人,“大兄弟,去哪裡啊?”

年輕人一怔,面露驚喜之色:“你認得我?”

胖胖的三輪車夫上下看著年輕人,眨眨眼,“不認識,”轉身向抱著孩子拎著包袱的少婦攔去:“小姐,去哪裡啊?”

那個少婦柳眉斜豎,破口斥道:“你才小姐呢,你全家都是小姐?”

胖車伕忙改口道:“大姐,大姐!”

那個少婦更是怒道:“你眼瞎啊?我比你大麼?這麼大的人了連話都不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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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車伕轉身華麗麗的敗退,眼神幽怨的瞥眼那個向外走的年輕人口中碎碎念些什麼……

走到站外,年輕人有些茫然的看著四周,手摸上嘴邊的鬍鬚,這時一個出站的瘦弱的矮個青年看了他一眼,兩眼四下踅摸一番,拎著一個造型很新潮的提包,轉身向東站臺跑去,忽然一隻手搭在他肩上:“小華,你去那裡?”

被那隻手搭住的小華無奈的轉過身來看著年輕人賠笑道:“林哥,林哥,你小點勁兒,疼!”

年輕人摩挲著嘴邊微長的鬍鬚,縮回手,“這是那裡啊?”

被換做小華的矮個子青年臉皮抽了幾抽,“林哥,這裡不就是天獅市火車站了,我們到了啊!”

“是麼?可是我怎麼沒有一點印象呢?”年輕人揉著頭思索了下。

“我還騙你不成,你看?”小華指著火車站樓頂的幾個大字。

“呃?”年輕人再次四下裡觀看起來,小華在旁邊弱弱的道:“林哥,你說送你回天獅市的,這已經到了,我可以走了麼?”

林哥遲疑了一下道:“可是你不是答應你燕子姐要送我回家的麼?可我還是沒有到呀?你把你那手機拿來,我再給燕子打個電話問問……”

小華急忙道:“燕姐她家裡有事,已經回去了呀,你別麻煩她了好不好?”

林哥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小華期期艾艾地道:“就是我們出來第三天,現在估計她都到家了。”

林哥哦了聲,轉身向廣場走去,小華低籲一口氣,老實的跟在他身後……站在廣場上看著洶湧的人流,嘈雜的聲音,高聳的樓群,一眼望不到頭的車龍,林哥揉著頭,看著眼前景象,又陷入沉思……他身後的小華似乎對他這種狀態已經司空見慣,嘴角向上一勾,腳步輕輕後退旁移,繼而轉身向後面人群擠去……

林哥不經意的轉過身,驚訝的看見小華的身影沒入人群,急忙快步追去,幾分鐘後林哥將小華按在牆壁上,過往路人竟無一人上前攔阻,林哥問道:“你跑什麼?”

小華慌亂的答道:“我去買水……不是,我去上廁所?”林哥目光轉寒“:你是不是想試試我的拳頭?”說著他將手在小華眼前攥一下,小華慌亂的叫道:“別,別,林哥,不關我的事啊,是馬德鍾那小子逼我這麼做的!”

林哥微一皺眉,“又管他什麼事?”

小華道:“你和燕姐走的越來越近,小馬哥他很不爽,他為了趕走你就讓張鵬和秦華攛掇你回家,你的那些路費都是小馬哥出的?他本來是要我把你丟在半路上的,我可沒那麼做……”

林哥盯著小華的眼睛,小華急聲道:“該說的我都說了,誰騙你誰是王八蛋,生兒子沒**?”

林哥拎起自己的綠色帆布袋,轉身向來路走去……

小華如蒙大赦,欣喜的向售票口跑去,拍了半天隊終於輪到他了,他一摸口袋,急忙再摸其餘口袋,越摸臉色越不對,驚慌失措第叫道:“我的錢包?我的錢包沒了……哪去了?有賊,賊啊?”

周圍旅客同情地看著他,捂緊自己的錢包,售票員似乎見慣這類騙局,敲敲櫃檯:“下一位。”

小華神情沮喪地靠在了牆上,良久忽然臉色一喜,向站外奔去,站在高臺上,看著四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那裡還有林哥的人影……

那個林哥走出車站,隨便找個在路邊抽菸的人問道:“請問這火車站怎麼和以前不一樣了?”

那人一怔,“你多少年沒有回來這裡了?這火車站已經翻修快十年啦?”

“啊?”林哥一怔。

那個抽菸客似乎很健談,看著眼前男子道:“看你歲數不大,應該是十一、十二歲時來到吧,那時這裡還有那個金獅賓館都還沒有拆,你還有印象麼?”

“有!”

“這兩年市裡大力發展房地產,好多地方都拆得面目全非了,別說你們這些外鄉人了,就是我們這些老街坊到了新區那邊一樣抓瞎……”

“哦,那請問去老城區幸福巷怎麼走?”

抽菸客一呆,看著眼前年輕人神情有些奇怪,指指路旁公交車,“坐十九路就會到了!”

公交車慢慢停在一個站牌下,那個林哥拎著包走下公交車,看著眼前景象一呆,拉住在後面下車的一個深棕色衣服的大媽:“請問幸福巷怎麼走?我是不是下錯站了?”

大媽道:“這就是了啊!”

林葉抬頭看著遠處被一片藍色圍擋圍起來的工地,“可這裡?”

“去年初拆遷啦啊?”

“啊?那我家?”林哥一呆。

“搬家了唄,小夥子你慢慢找找吧!”大媽說完匆匆去了。

林哥慢慢圍著圍擋轉了兩圈,想進工地看看,卻被門口的保安大爺給攔住,不讓進,只好黯然的離開……

驕陽高懸,林哥倚著街樹垂頭黯然,想念起昔日清貧的團圓遠勝過今日悽切的孤單,眼淚忍不住在眼眶打轉,這個時刻,只覺茫茫天地只剩他孤零的一個人,四面的人都好像對他充滿敵意,他慢慢向無人僻靜處走去,陽光將他的背影拉的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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