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宮宴結束，如今的天也已經黑了。
眾人陸續離開，許清秋和晏明軒也準備出宮。
她站在宮道盡頭，回頭望了眼，隨後長長舒了一口氣。
“終於可以離開了。”
許清秋抬頭看向身旁人，語氣十分感慨。
晏明軒知道她心中所想，皇宮這種層層強權威壓的地方，除卻那些生來便地位尊崇的皇族外，沒幾個人能受得了的。
他寬袖下的手悄悄靠近，牽著她。
“走罷。”
“嗯。”
許清秋應了一聲，兩人踩在宮道的石板上，往出宮的方向走。
不過，沒走多遠，就有一道聲從身後急促傳過來——
“兩位請留步！”
尖細的嗓音，一聽就是太監特有的。
兩人飛快地松了彼此的手，怕引起懷疑。
不過他們卻是想多了，小太監根本顧不上注意這些。
他小跑著到跟前，諂媚地笑。
“兩位，陛下有請。”
皇帝找他們？
許清秋和晏明軒對視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裡看到了一絲疑惑。
許清秋躊躇了會兒，先開口，試探地問那小太監。
“公公，不知陛下找我們……有何事？”
小太監笑眯眯一張臉，回答得滴水不留。
“哎呦，這奴才可就不知道了，不過陛下已經在御書房那邊等著了，您二位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說著，小太監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態度十分客氣。
可許清秋明白，這客氣只是表象。
他們還在宮中，無論如何也不能公然違抗皇命，只有跟著走的份。
“有勞公公引路了。”
“用不著客氣，兩位跟奴才來就是。”
*
御書房。
三人走到門口，太監收住腳步，躬身請他們入內。
“兩位請進，奴才就不便跟著了。”
“多謝公公。”
晏明軒朝那太監微微一頷首，隨後便同許清秋一前一後進了殿內。
御書房裡很安靜，飄著淡淡的龍涎香。
皇帝正坐在長案前批閱摺子，聽見腳步聲，這才抬起頭，合上摺子放在一邊。
“你們來了啊。”
他的語氣很舒緩。
許清秋和晏明軒雖猜不透其目的，可還是恭恭敬敬地行禮。
“參見陛下。”
“起來罷。”
皇帝笑眯眯地抬手喚他們起身。
“來人，賜座。”
小太監們有條不紊地搬來兩張檀木交椅，許清秋心思轉了又轉，看來這是要長談的架勢。
可眼下的情形，又由不得他們說不。
兩人只能謝恩坐下。
皇帝並沒有立刻切入正題，而是詢問他們一些不痛不癢的問題。
“兩位這幾日，在京中住得可習慣？”
未免生事，自然是順著話答最妥當。
“多謝陛下關心，住得很習慣。”
“京中與你們家鄉風俗人情不同，這次來京，你們有何感受？”
這又是個沒多大意義的問題，可問話的人是至高無上的皇帝，就不得不小心應答了。
作為“兄長”，這次仍然是晏明軒答話。
“回陛下，京城熱鬧昌榮，遠非我二人家鄉可比。”
隨著他的這句話，皇帝徐徐露出笑，接著將話題往下引。
“既如此……你們兄妹倆可願在京中再住上一段時日？”
此話一出，許清秋和晏明軒二人皆愣住。
皇帝為什麼要挽留他們？究竟能有目的？
兩人左想右想理不出頭緒，倒是皇帝又開口了。
“這次便住在宮中罷，朕已經讓人收拾出一間空殿，你們今晚就在宮中留宿如何？”
言下之意，便是沒有再商榷的餘地了。
許清秋思緒微微有些混亂，不過還是覺得先婉拒比較好。
“陛下，我們的東西還在宮外，今晚若留在宮中，恐怕不方便。”
“沒事，朕會派人出宮，將你們的東西都取來。”
話說到這一步，好像再拒絕就顯得有些不識好歹了。
可平心而論，許清秋真不願待在宮中，她僅僅赴了兩次宮宴，就被安平公主針對了兩次。
若是再長住，豈不是日日都得提心吊膽？
許清秋一想到這點，就不由得頭疼。
“陛下，我們的歸期早已定下，若是遲遲不歸，恐怕家鄉那邊會擔心。”
“無需多慮。”
皇帝輕鬆地化解掉她的藉口。
“朕已經修書一封，跟你們父親說了此事，他已經不會反對的。”
言語之間，雖語氣依舊平緩，可隱隱卻有一股帝王的威壓之感。
許清秋語塞住，一時間也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是好。
晏明軒給了她一個安撫地眼神，隨後不動聲色地試探。
“陛下留我二人，可是有什麼事有交代？”
他表現得恭謹謙和，皇帝倒是沒牴觸他的問題，緩緩開口答了。
“朕雖是皇帝，可也是普通的父親。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朕的女兒也到了待嫁的年紀，也該先選駙馬了。”
這句話幾乎是明示了。
許清秋坐不住了。
“陛下的意思是……想招我哥做駙馬？”
她睜大了眼，語氣略有些不穩，不過卻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另娶他人，哪怕侍個公主也不成吶！
皇帝可不清楚這內裡原由，只當是她這個做妹妹的捨不得兄長，才情緒時常。
一個小姑娘而已，皇帝倒不會真和她計較。
“你哥哥的樣貌長相、為人處事、朕都很欣賞。更重要的是……”
皇帝笑了下，繼續往下說。
“是朕的女兒安平也中意你哥，所以朕才希望你們在宮中多住一段時間，讓你哥和安平多接觸接觸……”
“陛下！”
許清秋腦袋一熱，居然打斷了這位帝王的話。
皇帝微微有些不悅，許清秋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恐怕不妥當，可事到如今，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還請陛下收回成命，我哥在家鄉已經定了婚約，恐怕不適合做公主的良配。”
許清秋本以為，這番話會改變皇帝的想法。
可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站在權力巔峰太久的人，就算表現得再溫和，骨子裡還有強權為主，不太喜歡顧及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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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不是什麼大問題，朕派人給她另擇個夫婿就是，朝中這麼多青年才俊，朕不信，一個也入不了她的眼。”
這便是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可即便再這樣的情況下，許清秋仍是不想放棄爭取。
“陛下，我哪嫂子性烈，萬一想不開……”
她話音頓在此處，沒有往下說，不過暗示的意思卻十分明顯。
說句老實話，要是明軒真被逼著娶了那位安平公主，許清秋是完全接受不了的，她要是想不開，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此時皇帝卻是冷下了臉，不緊不慢地開口。
“若真如此，那就只能怪她命薄福淺了。”
許清秋聞言，心裡咯噔一下，涼了半截。
她算是知道安平公主為何如此跋扈了，敢情她爹骨子裡也相當冷血自私。
許清秋一時間沒了話語，愣愣地站著。
晏明軒示意她別再往下說，免得激怒皇帝，惹禍上身。
畢竟在此地，皇帝可是有生殺大權的。
而至於他自己，則委婉地表達了意願。
“陛下厚愛，在下惶恐。公主乃金玉之尊，恐怕另擇朝中貴婿更好，還請陛下……”
可話還沒說完，便聽見一聲冷嗤。
“聽你這話，倒是看不上朕的女兒了？”
皇帝把“不悅”二字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安平雖性子跋扈，可論身份長相，配你難道不夠？你若是再託辭，可別怪朕翻臉不認人了。”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許清秋真怕晏明軒被處罰，於是悄悄扯了扯他衣袖，示意他暫且妥協。
不管怎麼說，還沒到真要娶安平公主的地步，他們還有時間再思量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