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那個地主不瞞報一些耕地，誰不瞞報一些佃戶什麼的？
最近十幾年時間，朝廷對江東的控制越來越弱，這裡有點野心的人，都紛紛起事。不過顯然他們都錯估了朝廷的實力，於是起兵一次，失敗一次。好處也毋庸置疑，地方的賬目亂成一團，朝廷對這裡的掌控進一步弱化。
就武陵郡來說，三家豪強名下的土地直接翻倍，但登記在冊的只有一半，換言之每次繳稅，他們只需要繳納一半的稅賦。
三家也達成默契，共同對付太守，曹寅那段時間，他幾乎是被架空的狀態。武陵郡的糜爛，也讓王睿非常不滿，幾次想要收拾曹寅，只是沒想到卻是被曹寅，借孫堅之手，先下手為強。之後曹寅棄官而去，實際上也有人說是被殺死，畢竟他知道的秘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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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付沒什麼兵力的曹寅還好，士徽把他們邀請到軍營，讓他們親眼看到他麾下這一萬戰兵，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就是示威。士徽完全有能力，把他們都給抄家滅族，不過他沒有，藉助查賬把大家都拉下水，不過重點卻是對付何家。
至於大家的問題，也就是錢糧方面，這個根本不會傷筋動骨。但關鍵就在於，他們是否表態支援士徽對付何家，否則的話士徽完全可以繼續就錢糧問題進一步調查，到時候調查出什麼，那可就不得而知，最多這樣吃相難看一些罷了。
潘家率先發話，三人的平衡或許會被打破，不過總比因此付出慘痛代價要強。士徽拿出賬本，意味著在道德上面他們根本不佔據優勢。真要陸續把他們的那些事情公開，說不得還要從‘大善人’，變成‘大惡人’。
補償也有，士徽沒有提出他們名下的耕地，就意味著那部分就是交易的‘籌碼’，到時候補登一下，甚至估計不登，後者都不會再針對這個找他們的麻煩。
“這個手段，難怪可以當長沙郡太守！”潘家和鄭家的家主交換了一下眼神，心中默默的計較。如今天下大亂，朝廷已經差不多失去對地方的掌控。
在他們兩家看來，士徽就是一個軍閥，不僅控制長沙郡，背後還有一個交州作為後盾，尤其最近似乎零陵郡，都已經落入士家手裡。
已經控制了長沙和零陵，那麼武陵和桂陽必然也會落入他的手裡。正是因為他把四郡都當成他的地盤，所以自然看不得別人‘動他的蛋糕’，反正意思大概就是這樣。
知道這個關鍵之後，兩家也大概明白，士徽為什麼要對付何家。同時也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機會，如果有野心搏一搏，士徽未必不會帶著他們的家族更進一步。
豪強到底是豪強，家裡沒有一個進入朝堂當官，不過士徽如今還算弱小，跟著他說不定能到那一步呢？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兩家家主發現，這個想法已經壓制不下去了！
有潘家和鄭家出面，其他的士紳自然也是紛紛響應。士徽也不客氣，直接讓文吏把各家虧欠部分的糧餉宣讀出來，讓他們儘快補齊。隨即也不廢話，交代幾句，帶著一千陌刀兵，一千強弓兵，便浩浩蕩蕩朝著何家趕了過去。
何家人也沒想到，士徽會如此強橫，只是沒有去赴約，居然率軍包圍了他們的莊子。
何家雖然不是吃素的，家裡也養了三千私兵，平時為農，需要的時候立刻武裝成兵，長槍皮甲這些也有，弓箭都有一百多副……問題眼前兩千兵丁穿鐵甲，一看就精悍無比，何家家主也不得不服軟，於是出面試著問了句：“大人，是否有什麼誤會？”
“誤會肯定沒有！本將接到舉報，你們何家私自開墾耕地，並未向官府登記，至少五年並未繳納賦稅。名下更有三千佃戶，並未向朝廷報備！於是本將親自派人調查，證明確有此事！隨即調查以前的賬簿，發現最近十年，何家繳納的稅賦，不到應當繳納的五成，閣下要怎麼解釋這個問題？”士徽聞言，頓時高呼起來。
“太守或許是受小人矇蔽，何家的確是在今年開墾了一些耕地，不過那已經是與零陽縣令進行溝通的結果，只是時間緊迫，手續上位完善罷了！”何家既然敢那麼做，自然有他們的憑仗，零陽縣令早就被他們餵飽，只需要一句話，自然乖乖幫他們完善地契。
“哼，潘家和何家，甚至武陵數個士紳都在舉發你何家。前兩天我更是派人過來查探，派了五人過來最後回來的只有一人，你們何家還真是厲害啊？”士徽冷哼一聲。
“老爺，應該是昨天過來的那五人……”管家頓時明白，來到家主耳邊低聲說道。
昨天的確來了五人，直接就是檢視何家的耕地情況，尤其是涉及那五年來私開的耕地。他們的行為很快就引起家丁的懷疑，告訴了管事。管事當機立斷，派人截殺，結果誰知道五人悍勇，居然跑了一個，他們家的私兵還陣亡了三十多人。
其實他麼不知道，士徽才不爽，他派出的五個都是陌刀兵，雖然沒有沒有裝備陌刀，但每個都有屯將級別的戰鬥力，最後居然只跑回了一個，還是帶傷的。
彙報上還說，當時何家就出動了五百多個私兵，不過在士徽看來，何家手裡掌控的武裝，只怕還在五百以上！
“該死的，他早就已經要打何家的主意了！不過潘家和鄭家是怎麼回事，三家三代交好，他們為什麼要出賣何家？”何家家主頓時攥緊拳頭。
“那將軍以為，何家當如何？”何家家主試探著問道。
“私開耕地充公，何家補交五年虧欠的賦稅，罰三年的賦稅。而漏交的部分，也要補齊，同時補交三年的賦稅作為罰款！”士徽當即宣佈處罰。
按照這個處罰額度，何家基本可以直接破產，關鍵以前開墾出來的耕地要全部丟掉。想要活命幾乎只能變賣名下其他耕地。
“你們這是要官逼民反啊！”何家家主兩眼瞬間變得通紅起來，嘴唇更是被牙齒咬破，鮮血在嘴角流淌下來。
“哈，犯罪者也好自稱良民？大漢正是有你們這些蛀蟲，才導致民不聊生！”士徽大笑，實際上真要算，所有世家都是蛀蟲，然而很不巧，他也是世家出身。
世家之間的爭鬥，就如同士燮所言，要麼不出手，要麼必然要趕盡殺絕，否則禍患無窮。所以這次，他專門針對的，便是何家，用何家的鮮血，來殺雞儆猴。
“你當我們何家，是那麼好欺負的？”何家家主，看著又向前靠近一些的士卒，頓時明白士徽的意圖，立刻下令讓私兵集結起來，並且做好武裝。
何家大門很快開啟，三千私兵也陸續出來集結，看著這一切，士徽頓時調侃道：“看來你不僅要抗稅，還要造反啊？”
“何家老實本分耕地，大人何必步步緊逼？”何家家主嘗試進行最後的勸說。三千私兵，就算是烏合之眾，多少也有些威懾力。尤其他們面前的敵人，才不過兩千！
“不必給自己找藉口，何家的事情，改日本將就會公諸於眾，讓大家好好看看，何家真正的嘴臉！不過，想來你們是看不到了！”士徽淡淡一笑，“何家聚眾抗稅，私募兵丁和私藏武裝，不僅枉顧漢律，甚至還意圖謀反，其罪當誅！”
“好啊，你居然打算把我何家滅門？你等著，只要我何家還有一條血脈，都會無窮無盡與你為敵！”何家家主咬著牙怒斥。
“很可惜，今天一個都跑不掉！”士徽招呼一聲，迅速有一個弓箭手，朝著天空射出一支響箭。隨著一陣尖嘯聲，周圍陸續有士卒殺出，轉眼已經有一萬人，包圍了何家莊子。
“何家家主，你好算計，一方面派人對抗我，一方面試圖拖延時間，把家裡的孫兒都給送出去，只可惜，今天一個都跑不掉！給我殺進去！”士徽大笑，隨即下達了命令。
“士徽小兒，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何家家主怒吼，他已經看到，在士徽下令之後，周圍的士卒已經浩浩蕩蕩朝著莊子殺了過來。
尤其是正面的一千士卒，只是一照面的功夫，手持那種怪異的武器，一刀下來，居然連砍兩三個莊丁，所有的士卒步伐穩健，循序漸進，每走一步都帶走上百條人命。
更有甚者，居然一刀砍下，兩人帶甲劈成兩半，那畫面實在是嚇人。
私兵到底是私兵，不過陣亡數百人，已經被嚇得不行，頓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丟下武器就作鳥獸散。大軍轉眼已經長驅直入，殺入莊子裡面。
何家的嫡系的確是在頑抗，只是最終還是無法抵擋，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喧囂的聲音已經停止，一切迴歸平靜。
“主公，這種仗打起來沒意思，欺負弱者算什麼？”楊熊不多時回到士徽身邊，彙報了戰事已經結束後，還是抱怨了句。
“誰讓我的名聲和威望，還達不到讓他們主動妥協的地步？士族的形成，從春秋開始，到現在影響依然很大，世家把控了輿論，幾乎壟斷了知識的傳播，壟斷了人才的推薦。在我還沒有打破這一切之前，就必須要遵守他們制定的規則。”士徽搖了搖頭。
本來可以依靠兵丁平推，唯一的結果，就是所有世家出身的士子，都會掛印而去。甚至以後都拒絕出仕，同時自己勢力範圍內，所有寒門要獲得知識的途徑，會進一步封閉。
別的不說，鄭玄估計都要顧慮到自己的這個‘惡名’，將自己逐出師門。最後當名聲徹底臭掉之後，白銀級以上的人才，估計都不會投靠自己……甚至三國本土的那些人才，也有大部分不會投靠。
正是出於這個顧慮，士徽一直在規則範圍內行事，哪怕這次也要先站在道德的制高點。
“那就早點唄，別老窩在這江東了……”楊熊嘀咕了句，也不再評價什麼。
“我何嘗不想快點？”士徽嘆了口氣，有點無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