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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回答

哭吧,盡情地哭吧,以此來代替沉默,悼念無法復生的懦弱,然後冷靜下來,再次做出選擇,是要選擇前方的崎嶇,還是就此向身後的沉淪妥協,與混沌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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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寂靜中,莉絲悠悠的甦醒過來。

首先,她便確認到自己還活著這一事實,依舊在正常跳動的心臟令她產生了難以忍受的煩躁與幽怨,難得鼓起勇氣選擇的結局被多管閒事的蕾溫打斷,想要再次去尋死,這其中已經不僅僅需要絕望與時間那麼簡單。

明明,明明死在那裡就好了,如果能死在那場實驗中就好了......為什麼,你們總要三番五次地幫我做出決定,為什麼......你們一定要讓我活著,卻生不如死......

因為弱小,所以就連決定自己生死的權利都沒有嗎。

你醒了嗎,莉絲姐。

歪過腦袋,莉絲看到艾琳靠在自己的不遠處,注意力被轉移,視野也變得開闊,她開始注意到自己此刻到底處於哪個地方。

陌生的空間,不過,似乎有些眼熟,這樣奇怪的顏色......

這裡是蕾溫師匠的異空間,很安全的,不用擔心,在這裡不會有任何人傷害你。

似乎是為了顧及狀態不佳的朋友,艾琳竭盡所能安慰起莉絲,並對現狀做起了補充。

你還記得嗎,莉絲姐,因為不久之前的那次衝擊......

不用多餘的提醒,她怎麼可能會忘記呢,那用絕對力量與執念製造出的水葬,作為她的葬禮本應再合適不過了。

當她注意到修被蕾溫的話打動時,難得系在一起的心已經再次分離。

饒是她那顆悲痛欲絕幾近崩潰的心靈在如何呼喊,修都不為所動,迎著那股似要吞沒一切的洪潮,它把她交給了能保護她的那雙手。

(你,還想再一次背叛我嗎!)

叫囂著惡毒的怨恨,她被蕾溫從修身邊強硬地抱走,掙扎中連權杖從手中滑落都絲毫不在意,拼盡全力的掙扎抗拒無法讓魅魔那對看似纖弱的雙臂移動半分,情急之下,她甚至狠狠地咬了蕾溫一口,可這仍然無法讓她縮小與修之間的距離。

修沒有回答自己,不再是目光閃爍,只是用一個飽含愛的眼神望向自己,它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她,莉絲唯獨不想看到這樣的眼神,憐憫,同情,愧疚,這讓她像個人人垂憐一無所有的受害者,讓它化身為一個罪不可恕的無法再去靠近的囚徒。

她認識到,眼前的這只怪物就是自己一直追逐的哈克修茨,自己對它有著難以磨滅的憤恨,可是事到如今,它又與一直陪在身邊的修的身影發生重合,愛與恨交織在一起,背叛與信任產生矛盾,莉絲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做了。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用,我們無法再回到過去了,修。

猶豫之下,她仍是將它稱之為修,這下意識做出的決定,到底會暴露出她內心中怎樣的真實想法,是接受現實,還是自我逃避,這個問題的答案,她自己也不清楚。

互不完整的我們去把自己寄託給對方,這樣做本沒有錯,只是,我們也同樣不再具備奢求愛的資格,在有你陪伴的世界中靜靜地安享永恆。

莉絲姐......

比自己還要虛弱痛苦的艾琳扶著灰黑色的牆壁,勉勉強強來到身邊,慘白的臉色與疲憊的身體沒能讓她眼中的靈動削減半分,你真是堅強啊,艾琳,你這樣的存在,實在是太耀眼了,與你待在一起,只會讓我無法再容忍自己這一身陰暗。

面對向自己伸出的手,莉絲猶豫片刻,最終輕輕地搖了搖頭,拒絕了艾琳的好意。

透過無法解除的契約,莉絲還能清晰地感知到修的存在,它還活著,她該高興嗎,還是該因此遺憾呢,一面能夠照出真實自我的明鏡擺在她面前,這次沒有修的指示,她再也無法一個人做出決定了,只好盡力不去瞥向鏡中的那個身影,躊躇不決。

附近沒能看到蕾溫的身影,如果此時她也在身邊的話,又會說些什麼呢,她是自己的騎士,也是垂涎自己的惡魔,為了約定好的籌碼而暫時老老實實接受了脖子上的項圈。

師匠她......現在正與哈克修茨一起在外面盡力拖延著塞蘿,一時半會兒可能不會有問題,只是暫時的話。

艾琳話裡的意思不言而喻,時間越久,蕾溫與修只會陷入越加危險的境地,與統御整個亡者之境的主宰塞蘿戰鬥,那是根本不可能有勝算的。

在她放空腦袋陷入停滯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人用性命博得的寶貴資源,真是奢侈的煩惱。

莉絲姐,我尊重你的選擇。

握住她的手,艾琳坐了下來。

我不會自以為是地說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我也沒有勇氣與信心去確認如果這樣的問題擺在我面前我會作何反應,憑我的力量無法拯救你,但是,我願意為你承諾我能做到的。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願意去和你一同分擔這份痛苦,這就是我力所能及可以辦到的事。

我不會怨恨你所作出的決定,如果莉絲不想再堅持下去的話,如果莉絲想在逃避中尋找解脫的話,如果莉絲承受不下去的話,那麼我會同意並尊重你的想法。

只要.......這些都是由你自己親自進行考慮選出的結果,並不會對此後悔。

親自選出的結果......這句話觸動了莉絲心中的某個開關,漸漸從失控中迴歸的意識開始復甦,為了得到這一問題的答案,她需要找到一個確切可信的理由,並非受情勢所迫,並非由崩潰的感情操縱,以此來使所有人信服,並讓自己能夠坦然接受。

正因為她已經遭受了太多常人無法理解的背上,因此才不能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潦草結束,這樣的草率,她自己無法原諒。

也許她會找到相同的答案,但這一次,其一定能夠讓她自己心服口服。

能夠遇到像艾琳這樣溫柔的人,這個冷酷的世界看來還是為她留下了一絲餘溫。

隨著頭腦冷靜下來,莉絲的意識漸漸沉入在記憶的海洋中,過去的片段像跑馬燈一樣在眼前飛速閃過,勾勒出一副特殊的圖案。

原以為世上所有災禍的最壞結局不過是死,直到用幸福色彩粉飾的牆壁剝落提醒了我,見證過支撐著內心信仰的信念崩潰的痛,由孤獨的失望一點點化為落寞,心已死,身體卻還在依託幻想苟延殘喘。

永遠不能忘懷那四分五裂分崩離析的災難現場,血與淚揮灑於一個永遠無法兌現的承諾上,她被人所愛,也就意味著接下來她會遭遇背叛,執著宿命的理想招致了災難,從此愛與笑容無法再度復活,對變故的根源糾纏不清,渴求著誰能讓發生過的一切變成轉折。

它對祖先說過再見,隨後便再也不見,可是在我的面前它又再度出現,將銘記的誓言毅然背棄。

如果沒有幸福,她將只剩下痛楚,如果擁有幸福,這份甜蜜將會刺激她的神經,不斷詰問她的傷痛。

哈克修茨聽到了她族人悲痛欲絕的哭喊,面對他們的求饒與崩潰仍播撒著死亡,它奪走了她的聲音,她的家庭,她的人生,甚至連她存在的意義也一併剝奪,這是用道歉無法彌補的創傷,哈克修茨必須為此付出代價,殺死它的這份執著,是支撐著她來到這裡的理由,而讓她產生這份信念的,正是哈克修茨,也就是修。

修在懸崖邊上救下了她,回首這一路的前途跋涉,女孩很慶幸自己能選擇相信它,僅將這些片段從整段記憶之中剝離,那將是它人生中的至寶,修用已然腐朽的身軀扮演了生命中最為重要的角色,她獨享它的偏愛,於是她想報答它,她也想像這樣幫助修來拜託煩惱,達成它的願望。

一個存在,兩個形象,撕開由謊言構築的圍牆,才發現痛覺不過是幻覺一場,信仰與絕望深情交纏,靈魂被矛盾的監牢禁錮。

欺人自欺,自欺欺人,一方活在謊言中,一方活成了謊言。

她所經歷過的一切中都充斥著謊言,不過......她所經歷過的一切,都不是謊言,的確有兩個靈魂,在相互陪伴中找到了自愈的方法。

一起欣賞日出,一起觀察皓月,一起奔波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暴雨中,一起穿梭於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圍繞在火堆邊小憩,偶爾也舒服地躺在旅店的大床上放鬆,學習能夠保護自己的法術,為了生活運用所學去賺取金幣,遭遇過排斥,面對過冷眼,被同情憐憫過,被來自陌生的愛溫暖過,每當掛在自己肩頭的那副骨架開懷大笑時,自己也總是忍不住微微翹起嘴角,嘗試讓笑容復甦。

愛得愈深,傷得愈痛,反之亦是如此。

距離真正的答案還欠缺最後一片拼圖,只有得到它,所有前因後果才可以連接起來,同時,它也將變成一柄公正的裁決之錘,為她與它的命運做下審判。

需要做的事,已經逐漸明了了。

...................

.............

.........

看來,你或許已經找到了有關答案的線索,那麼你打算怎麼做呢?

從漫長的回憶中重新睜開眼,黑暗不再,這時莉絲才察覺到自己的眼中正淚流不止,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眶中溢位,在雙頰留下了兩條溼潤的痕跡。

情緒有被主導的跡象,不過這與修的手法類似,並非出自惡意,只是為了成為幫助她更好認清自己的工具。

看著身邊靜靜等待著自己答案的艾琳,莉絲沉默片刻,沒有選擇直接去點破眼前這個人的把戲。

(謝謝。)

對莉絲表達的內容艾琳愣了一下,隨後把視線微微移向了別處,故意用著蹩腳的冷淡聲線拉開了段距離。

沒什麼,我也只是在做嘗試性的保值工作罷了,如果你真變得一文不值的話,我會變得很困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