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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風雨欲來

大部分人的一生中,他們都與使命這二字無關。

如果說一個人窮極一生去追尋研究一個真相,那麼他一定是個專一而又痴狂的人,如果說子孫三代花費百年光陰去解開一個謎題,那麼可以說他們的意志堅定不移,充滿魅力的謎題吸引血脈中的悸動。

如果說一群人世世代代永不停歇去追逐一個幻影,那用於支撐著他們的動力又會是什麼呢,歷經百年也絲毫不會退卻的激情讓人們化身為最虔誠的信徒,為了心中唯一的指引之光,他們甘願化作火燭驅散眼前的迷霧照亮前方的道路,在自己即將燃盡時把點燃的燈芯交給身後的下一人,直至終有一人承載著前人的意志抵達到終點。

使命,就是這樣沉重又浪漫,在自私的外殼中包裹著無私的醇厚情感。

莎多朗家族花費了數代人的時間去尋找神秘的異獸哈克修茨並試圖與其溝通來解決他們身上的特殊力量之謎,可以這樣認為,哈克修茨這一存在已經融於他們的血脈,不斷影響著相繼出生的下一代。

在間隔足以讓世界發生海枯石爛的變化後,莎多朗家族的後人實現了烙印在靈魂中的夙願,親眼看到哈克修茨的那一刻,在場所有人都因使命這道枷鎖的解放而榮獲了最大程度上的喜悅和幸福,這些人為了眼前這一幕失去了太多太多,但他們認為這是完全值得的,是無須懊悔的。

誰能想到,這樣一群可愛的人,下一步卻從幸福的頂點被無情甩下,未意識到自己經歷了怎樣的背叛就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大多數人就像莉絲的祖母一樣,在足以令靈魂崩潰的反差感產生前便成為了恍惚的亡魂。

剩下僅存的生還者,在絕望中目睹了用死亡與哀嚎交織的現實,在無助中陷入身心崩潰的泥沼。

在那之後她的生死已經不再重要,因為...她的心已經死了,只剩下空無一物的外表軀殼,就算活著,那與死又有什麼區別呢。

.......

莉絲帶來的這個故事,在蕾溫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前提下還是給少女造成了不小的衝擊,她並不是因這個故事而惋惜同情起女孩可悲的命運,她只是...找到了可以引起自己共鳴的部分。

蕾溫想起來了,自己到底是在哪裡聽到過莎多朗這個名字。

由這個資訊作為導引,一些已被她刻意埋沒在內心深處的記憶開始以碎片的形式湧了出來。

暗影們的聚會、被給予眾望的容器、被放棄的祭品、被奪走光芒的追逐者......

莉絲,你的母親....她叫什麼名字?

莉莉安莎多朗。

不解蕾溫提出這個問題的意義,莉絲拿起筆遲疑了一下,寫下了自己母親的名字。

果然如此嗎......

原來,自己曾和莉絲的母親莉莉安女士有過一面之緣啊,這麼一看,該說莉絲果然是她的孩子嗎...長得還真有幾分相似之處....

如果..莉絲也能像那位不像黑魔法師的黑魔法師小姐一樣笑出來的話...自己也許能更早些認出來吧。

算了....如今,這些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對她如此,對自己亦是如此。

我能....擁抱你一下嗎,莉絲?

艾琳在莉絲開始用文字講述起自己的經歷時就一直保持著沉默,她只是在用雙眼靜靜傾聽這一切,她終於知道了莉絲失語的原因,以及她為何再也無法露出任何表情,女孩曾以為自己就是世上最不幸的那個人,如今,她再一次知曉自己那時的幼稚想法是錯誤的。

艾琳想要替莉絲質問命運的不公,她們為何要得到常人無法承受的苦楚,為何只能接受糟糕透頂的現實,為何要逼迫自己試圖去尋找活著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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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不能這麼做,不光是因為這樣的行為毫無意義,更是因為艾琳已經重新找回了對生活的期待,而莉絲....還被困在她倒下的地方一籌莫展。

曾經的她們站在同一個位置,同為命運的受害者,二人的立場是平等的,然而現在已經不是這樣子了,艾琳在最後的最後遇到了蕾溫,無論怎樣,女孩成為了從那裡逃脫出來的被援救者。

只有自己得救,這真的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嗎,思索著這個問題的答案,艾琳此刻只能用她唯一能夠給予溫暖的方式想要去表達自己心裡亂成一片的心情。

沒有回絕,莉絲點了點頭。

於是,艾琳擁抱住了莉絲,在一片默然中感受到了對方冰冷的體溫,那是比死亡還要殘酷的寒冷,那是心已死時的溫度。

有情之人的心因此而悲痛,無心之人體會不到任何的悲涼哀慟。

這麼說,修你是來自那個亡者之境的生物嗎?

像修這樣可以說話可以思考的亡靈確實很少見,不過蕾溫沒有想到它卻是來自這個世界之外的秘境。

是的,我不是亡靈,在亡者之境中,死亡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活著,只是這外形不能被你們理解。

在萬念俱灰的莉絲面前,修的出現阻止了她的尋死,並為她提供了一個繼續活下去的動力。

你真的能確定,那一切都是哈克修茨搞的嗎?

嗯,這是我親眼所見,是絕對無法掩蓋的事實,亡者之境的主人,掌管這片淨土的哈克修茨,是它.....對小不點的家族發動了毀滅性的攻擊。

....是嗎,既然你能如此保證,那麼我就認為是那樣吧。

蕾溫沒有相信修的這一套說辭中的全部,這只骸骨鳥出現的時機太過於巧合,它對自己來歷的解釋也並未使自己信服,修不一定在說謊,不過如果它真的想要一心一意去幫助莉絲,它的態度還是存在著不少疑點。

驅使著這樣一個的小丫頭,對它會產生怎樣的好處呢,只憑莉絲的能力,她真的能殺死足以蹂躪整個家族的強大異獸嗎,這些修統統未作解釋。

倘若說亡靈是寄宿著強烈情感維持活動的意識體,那麼現在的莉絲也可以說是一種亡靈,同為亡靈術士,她比沙骸更接近某種意義上的死。

殺死哈克修茨絕非是女孩的生存意義,這是修賜予她的齒輪,熊熊燃燒的復仇慾望是修提供的電源,這不是救贖,只是一次改造性的維修,修為了自己的目的而使莉絲再次動了起來,僅此而已。

那麼,假設我的理解沒有出錯,這把權杖的主人應該是莉莉安女士吧,它是怎麼跑到沙骸的手中呢?

從異空間中取出權杖,蕾溫把這根見證了一個夢的破碎的武器放到了桌上,瞬間,莉絲和修的目光集中到了它的上面。

終於,它再次物歸原主了....

用翅膀輕輕觸碰著權杖頂端的頭骨,修的語氣裡充滿了惆悵,久別重逢,它沒有感到一絲激動與歡愉。

莉絲的嘴唇動了動,她從艾琳的擁抱中抽出一隻手臂,在略顯迷茫的注視下看著權杖被蕾溫放到了自己的手中。

這根權杖曾經被她的母親握在手中,而現在,這是她僅剩下能夠喚起的回憶,堅硬冰冷的權杖上殘留著血跡,卻沒有留下那熟悉的溫度,

莉絲.....

艾琳慢慢鬆開了雙手,看著懷裡的人像個蹣跚學步的初生者邁出步伐,把權杖緊緊握住放在胸口之前。

這件事解釋起來有些麻煩,不僅會與此次的極樂有關,更會牽扯出一些麻煩的東西...總之,你現在可以認為是亡者之境收走了它,並把它交給了沙骸。

不是哈克修茨做的嗎?

嗯,啊,沒錯,這也是哈克修茨做的。

在蕾溫的提示下修急忙改口道,

極樂的效果遠遠沒有你們想象的這麼簡單,你們之所以無法分析出它的成分,這是因為它與我一樣,本身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擊敗沙骸絕不是能夠作為終結悲劇的休止符,不去斷絕源頭,特洛迪亞這座城市將會在不久之後承受更多的悲劇。

唯一能夠阻止這場悲劇的,只有莉絲和這把權杖能做到。

唯獨在這句上,修斬釘截鐵地說道。

短短幾句,裡面包含的信息量足以讓特洛迪亞再次陷入人心惶惶的混亂中。

等一下,難道極樂不僅僅是一種致幻劑嗎?在這之後還會有後續追加的症狀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希莉婭她面臨的困境會更加嚴重,看來時間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緊迫得多。

致幻劑?不,那些受害者的確是因為這把權杖而看到了沙骸設下的幻覺,但其中最核心的部分,那是貨真價實存在的邂逅,與亡者們的重逢。

亡者之境...不,是哈克修茨的陰謀才正要開始,一旦我們不能阻止它,後果將難以想象。

那將會發生什麼嗎?

少女聽得頭都大了起來,自己因為一時的貪心,似乎真的捲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大麻煩中,而且現如今她已經脫不開身了。

面對這個問題,修眼中的火焰逐漸減弱下來,當燃燒的靈魂火焰轉為微弱變成奄奄一息的火苗,它停頓了半晌,隨後緩緩開口道。

它...哈克修茨....想要混淆生與死的概念,顛倒虛幻和現實,它想要來到現世,製造只要亡者們存在的樂園,這樣,它就是擁有至高統治權的主宰了。

等到那個時候......一切就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