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張網以待
深圳海關緝私局裡，氣氛顯得格外的緊張，不止是因為今天局裡來了一些‘特別’的‘客人’，更重要的，還是因為他們局長所宣傳的那道命令——這些來自國安的特工，居然將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以他們海關工作人員的身份隨他們一同去執行巡邏緝私任務？
說實話，如果這道命令不是由他們局長親自下達，而國安局局長更是親自到場確認的話，是絕對沒有一個人會相信和認同這道命令的，因為這不單單只是侵犯了他們海關的職權範圍，更是嚴重的破壞了體制內的規則，說白了，就是國安的這種做法，明顯就是‘壞了規矩’，哪怕是有上級的命令，他們這些人也是絕對不會輕易屈服的。
當然，什麼組織原則和規矩，只是用來跟上級打官司的理由，真正的原因還是在於利益——海關是個多肥的油水部門，這在體制內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本身的待遇好福利高就不說它了，最重要的是，在這個部門裡工作，尤其是緝私局這樣的實權單位，實在有太多的機會去撈外塊，而這裡面很多事情，偏偏又是不方便讓人知道的。
不說那些膽大包天敢與走私商人直接勾連的傢伙，就算是正常的執法，平時裡查扣到的那些走私物品也堪稱是一個個巨大的‘紅包’，要知道，能讓那些走私商如此鋌而走險來偷運的貨物，基本上都是國內目前最緊俏最受歡迎的商品，像什麼進口的電視，錄音機，手錶，腳踏車，甚至是摩托，小轎車這樣的貴重大件，這些東西查扣下來，依法都是要進行沒收處理的，但怎麼處理，國家雖然也有一些明文規定，但海關同樣也是擁有著極大許可權的，就算是單憑著這一份福利，也足以讓緝私局和海關上上下下都吃得滿嘴流油。
也正因為海關太肥，所以一直以來，各方強力部門也是不止一次的想把手伸進來分一杯羮——要知道，就在海關裡某些人已經憑藉著職務的便利大步奔向‘小康’，甚至是‘富裕’生活之時，同樣是國家強力職權部門的其他單位裡，絕大多數的公務員，甚至是領導幹部，都還只能靠著那點死工資艱難渡日，這讓人家怎麼可能不眼紅？
只是，別的事情可以忍，這種涉及到自己根本利益的事情怎麼能忍？也就是這件事情來得太過突然，讓整個部門的人都沒有一點心理準備，再加上局長的表現也太過反常，眾人這才一時間沒有群起而哄，但這也並不代表他們就心甘情願的接受了這一結果，雖然是沒有多說什麼，但那一幅幅或是不以為然，或是憤憤不平的面孔卻無不顯示出，恐怕不止一個人都在暗中盤算著該怎麼給這些國安的‘外人’使絆子的主意。
對於這一切，王局長當然是心知肚明，雖然他其實也很想這樣幹，但想想剛才自己的最高上級首長在電話裡對自己的訓斥和警告，一股寒意頓時湧上心頭，也顧不得‘外人’在場，索性橫下心來惡聲警告道：“剛才的命令你們都聽清楚了，大道理我不跟你們多說，只有一條，你們必須給我牢牢的記住：我不管你們平時是怎麼做事的，也不管有多少客觀的理由，這一次的任務事關重大，我們必須要全力配合國安的行動，抓到罪犯，我替你們請功頒獎，但誰要是敢在行動中玩花樣拖後腿，就別怪我這當局長的不講情面，我認得你，國法可不認得你，這裡面的輕重你們自己掂量！”
聽到這番話，眾人的表情這才變得凝重起來，也越發感到了事情的不尋常之處，雖然這不可能完全打消某些人的小心思，但不得不說，這完全違背了官樣文章規格的直白警告也確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至少大多數人都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而打消了那些不該有的念頭，至於那些腦子實在不開竅的，也就沒什麼辦法了，這世上從來不缺作死的人，到時候自然會有人教他們做人的。
站在一旁，國安局局長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卻是有些無奈，但沒辦法，在這個體制裡工作，並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那種上級一聲令下，舉國上下萬眾一心朝著同一個目標奮進的情形，也只有在電影和小說裡才能看到……或許當年建國不久，剛打敗朝鮮時也能做到，但現如今……
可以說，這件事要不是中央出面給海關總署下了死命令和軍令狀，單憑國安的這塊牌子，人家理都不會理你，何況這種行為明擺著就是在說不相信人家海關與緝私的操守，否則又何必要讓國安特工陪同聯合執法巡邏？說白了不就是監視嗎？不管人家有沒有問題，單是這種做法就非常的不妥，從官場上說，這已經不是什麼挖牆角的問題了，而根本就是在掀瓦拆房，人家沒跟你拼命都算是顧全大局了，有點抵觸情緒，那還真不算啥。
為了儘可能的減少摩擦，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接下來，輪到國安局長講話時，他也隱晦的向緝私局的工作人員保證了國安的協同人員就算參與緝私的巡邏，也只是針對本次的抓捕任務，而不會干涉和過問緝私局其他的事務，更不會趁機查黑賬抓把柄什麼的，反正說是這麼說，至於對方信不信，那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與此同時，視線轉向另一邊。
通往深圳的主幹道上，幾名身穿交警制服的工作人員正在對沿途的車輛進行著嚴格的檢查，不過，令報怨不已的司機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這些交警在攔下車輛之後，卻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隨便看幾眼就開出一堆的罰單，反倒是十分認真的對車輛搭載的貨物和人員進行著核實，但奇怪的是，他們核實檢查得雖然認真，卻又對一些明顯存在超載等違規行為視而不見，給人的感覺根本就不像是在查車，倒像是在辦案抓什麼逃犯一般。
事實上，一些觀察力仔細的老司機甚至還注意到，這些交警居然個個都帶著槍，這也越發讓他們堅信自己的猜測——要知道，交警雖然也是警察，但他們在工作中卻是很少會配槍的，除非是有什麼重大危險的抓捕行動，否則，就算他們自己想帶，單位的領導也不會允許。
不過，這與司機們卻並沒有什麼相關，對他們而言，只要不是亂開罰單亂扣車就好，至於說究竟出了什麼大事，那與他們有什麼關係？無非也就是事後跟人閒聊時的一個話題而已。
一輛客車剛剛完成了檢查，從車上走下來的兩名交警對同事微微搖頭，示意乘客沒有嫌疑——整車的人基本都是進城務工的農民，另外還有兩個年紀都在五十歲以上的老人，沒有一個是符合目標特徵的：包括司機在內，所有人的證件都沒有問題，而且就算證件能造假，樣貌能化妝，可一個農民日曬雨淋的粗黑皮膚與那雙常年幹農活留下的一手老繭卻是造不了假的，所以這一車人的嫌疑基本是可以排除了。
打了個放行的手勢，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客車司機隨口道了聲謝，便發動油門向前駛去，緊隨在他的車後，另一輛貨車則剛好又被攔了下來。
“停車，檢查。”
打著手勢，指揮著貨車停靠在指定的位置，幾名交警立刻圍了上去，其中一人一邊觀察著司機的神情，一邊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被油布緊裹的車廂，問道：“車裡裝的什麼？”
遞出自己的駕駛證，司機隨口答道：“還能是什麼？給菜市場拉的雞唄。”
其實，就算不用回答，哪怕是隔著這厚厚的油布，幾名交警也能聞到這臭氣熏天的一股子雞屎味了，不過，這並沒有打消他們的懷疑，在他們的要求下，司機雖然有些不以為然，但還是配合的開啟了車廂，然後……他們看到的便是滿滿一車用一個個小籠子裝起來的數百只雞鴨，以及那撲面而來令人作嘔的屎臭味道。
站在一旁，那名年長的交警好似隨意的問道：“你們這菜市場拉菜的車，一般不都是天亮前進城嗎？怎麼這都快到中午了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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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報怨道：“這能怪我嗎？鬼知道這幾天出了什麼事，一路上全都是你們這樣的檢查站，這還算好的，剛剛前面那一站，我可是足足堵了半小時，我倒是想早點進城，可問題是你們得放行啊？”
司機的回答沒有問題，事實上他回答什麼並不重要，關鍵是他回答問題的態度和神情，年長交警笑了笑，隨口應道：“工作需要，多諒解吧。”
司機還沒來得及回答，卻發現身後的那幾名交警竟然已經在解除安裝車上的雞籠，頓時便急了眼，叫道：“哎，哎，你們這是幹什麼？檢查就檢查，別卸我貨啊！”
年長交警攔住了他，雖然帶著微笑，但語氣卻不容質疑說道：“我們只是在對車輛的貨物進行檢查，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愣了一下，司機終究還是沒敢硬頂，只得無奈的退到一旁說道：“那你們查完了可得給我裝好啊，不然這麼多籠子，我一個人得裝到什麼時候去？還有，那籠子小心點，別讓雞跑了，不然我可是要賠錢的……”
正說著，不知是不是因為不小心，一個正在搬運的雞籠門突然脫鎖開啟，裡面的幾隻雞頓時便撒了歡的飛出來，儘管車邊幾名交警眼急手快的抓回了大半，但還是有兩隻飛出了車外，這一下，所有人都不禁傻了眼，看著一路奔向野地的雞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這年頭，一隻雞可不便宜，普通老百姓家裡除了逢年過節，真沒有幾家是平時能吃得上雞肉的，那司機在一旁急得是直跳腳，眼看著已經不可能再把雞抓回來，眼眶都紅了，想要罵交警撒氣卻又沒那膽量，弄得幾名交警反倒是尷尬無比。
雖然不算什麼大事，但出了這樣一樁子意外，幾名扮作交警的國安特工也是相當的鬱悶，畢竟這也是因為他們的工作疏忽給人家造成了損失，年長的隊長嘆了口氣，也沒有責罵那闖禍的部下，走到司機身邊先是道了聲歉，然後又從身上掏出些錢來，讓司機寫了個收據後，便直接賠付了這兩隻雞的損失。
出了這麼一檔子事，雖然車上的雞籠還沒有卸完，但大致看了一下剩下的那些，感覺裡面也不可能藏什麼人後，幾名國安特工也就懶得再卸了，這萬一要是再跑幾隻，他們幾個的那點工資怕是都得賠進去，小心翼翼的又幫著司機將卸下的雞籠再一一裝好，此時，後面早已堵長了十幾輛等待檢查的車輛，也就讓它放行了。
看著離去的貨車，年長的隊長似乎有些猶豫，右手都已經拿起了腰間的對講機，但想了想，卻終究還是放了下來……雖然出了點意外，車也沒有完全查完，但這輛車怎麼看都沒有絲毫的可疑，也就沒必要再通知後面扣車了，不然別人還以為自己是挾私報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