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百密一疏
從賓館出來，中村允在市區隨便逛了一陣後，就走進了一間咖啡廳。
此時的中國，喜歡喝咖啡的人是少之又少，這東西基本就屬於奢侈品，一般人是根本無力去消費的，而且比起咖啡這種西方的飲料，中國人還是更喜歡他們自己的茶葉，也就是這幾年開啟國門後，為了針對一些外國遊客的需要，一些大城市裡才慢慢出現了這種小資情調的產物，這一點，從這咖啡廳嶄新的裝修和服務員們生澀的表現就不難看出，它開業的時間恐怕還不會超過一年。
中村允其實並不喜歡咖啡，在飲料上，日本人與中國人的習慣其實相差並不是很大，畢竟文化上本就是同出一脈，不過，他卻很喜歡這裡的環境——人很少，很安靜，而且消費水平夠高，特別是最後這點很重要，因為這足以將一些他想要避開的人擋在門外，而且還不會為他招惹嫌疑。
自己會被中國安全部門的人盯上，這點中村允絲毫都沒有感到奇怪，因為這裡是中國的首都，所有進入這個區域的外國人，肯定都會有專人來盯梢，這在中國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而這些盯梢的人，甚至都沒有受過太專業的訓練，他們的跟蹤監視幾乎就是半公開的，似乎也並不在意自己的行蹤被人發現。
如果僅僅只是想要甩掉這些尾巴，對中村允而言當然不是什麼難事，但那樣做的後果卻只能是為自己招來更嚴密的監控，比起那些更專業的對手，他還是更願意跟這樣的菜鳥打交道——就好比此時此刻，同樣的辦法若是換成另一批對手，可就未必有那麼靈光了。
咖啡廳並不是很大，中村允目光掃過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一個靠角落的位置上，獨坐的一名女子對面擺放著一杯沒有動過的咖啡，看起來就像是在等人，而無論是女子的衣著細節與杯子的擺設角度，都與接頭的暗號對得上。
走到女子對面，中村允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就如同熟人一般向女子打了聲招呼，也同時完成了最後的暗號確認。
“說吧，這麼急找我有什麼事？”一邊輕輕攪動著咖啡，中村允一邊用低得幾乎難以聽見的聲音輕聲問道。
女子十分年青，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五官不算特別漂亮，卻有一種成熟女性特有的嫵媚。
“也沒什麼，就是上面有些急了，你也知道，你過來這麼久，卻連一點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找到，他們就派我來問一問，順便也看看你這有沒有什麼需要幫手的。”
聽到這話，中村允微微皺眉：“他們以為這是哪？中國雖然落後，但他們對外部勢力的防範簡直比蘇聯還嚴格，你應該也感受到了這點……如果他們不信任我，那大可以換人來，我沒意見。”
女子微微一笑：“老頭子們也不是第一天才這樣的，何況他們也沒有催你，不過你現在的關注點是不是有些偏了？劉大這樣的市井之徒雖然好用，但這樣的人是接觸不到什麼有用的資訊的，為什麼不多在他們的官員身上下點功夫？”
中村允冷笑：“官員？我一個外國投資商人，能接觸到的最大的官員也就是副市長這一級，這種行政官員就算收買過來又有什麼用？何況你以為中國的安全機關真是吃幹飯的？一個外國人大肆結交他們的各級官員幹部，是個人都知道有鬼了。”
女子淡淡說道：“但是像你這樣，成天讓一個小混混去跑腿，似乎也沒什麼用吧？你就那麼相信他？”
中村允輕哼：“有用沒用，不是你說了算的。我怎麼做事不用你來教，上面既然讓我來負責這件工作，那這裡的事情就得由我說了算，你要幫忙我很歡迎，事成後功勞不會少你的那一份，但如果你想自行其事，那最好先讓老頭子們撤了我，否則，我是不會允許任何人妨礙到我的計劃的。”
女子似乎毫不在意中村允口中的威脅，飛了個媚眼說道：“別那麼兇嘛，我又不是來跟你奪權的……放心，來之前老頭子們早就交待過了，我過來就是協助你的，總之怎麼做都由你說了算……哦，對了，我現在的身份是一名愛國將領的後代，這個將領當年在抗戰勝利後就移民海外，沒有參與國共的內戰，照他們現在的政策，我也算是半個自己人，做起事來應該可以方便不少，另外，透過這層關係，我在這裡也結識了一些人，有些還是在政府工作的，對你應該會有幫助吧？”
看了女子一眼，中村允並沒有去問這女子身份的真假——這個問題太弱智了，不過正如女子所說，能披上這麼一身皮，倒是比他這個外人能方便不少：現在的大陸政府，最歡迎的就是這種海外的華人，尤其是這種歷史上有點名望，又沒有被攪進內戰的華人，更是他們極力想要拉攏和團結的物件，有這層護身符罩著，用好了倒真是一個不錯的助力。
想了想，中村允輕輕點頭：“你可以留下，利用你現在的身份去結交一些人，但不要急於求成，這件事沒那麼簡單，我懷疑這裡面很可能隱藏著極重要的秘密，而且他們的情報機關也是非常重視這件事——提醒你一點：那個９５２７不要去碰，那就是他們設下的一個套，我現在已經查到了一些線索，有需要的話，我會通知你怎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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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依然笑得嫵媚，但眼神卻變得凝重了幾分：“這就說得通了……你應該還不知道：我過來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情報組織在這件事上栽了跟頭，我們的那個老對手甚至還損失了一條已經佈置了好幾年的內線。”
中村允喝完了杯中的咖啡，將幾張美鈔壓在了杯下，輕聲說道：“從現在起，不要再主動聯絡我，有事情我會去找你，還有，記住我說的話，不要急於求成，如果他們真的這麼好糊弄，中國也就不會成為情報界的黑洞了。”
看著轉身離去的中村，女子微微一笑，眼神卻是透出那麼幾分不以為然。
……
從咖啡廳出來，中村允沒有理會那兩名守在門口附近的特工，不急不慢的向著最近的一個公交站臺走去，在站臺前等了沒多久，便上了一輛駛往他所住賓館方向的公交車。
因為並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公交車上人並不是很多，兩名特工緊跟著上車後，也沒有靠得太近，相隔著兩三米的距離繼續保持對他的監視，而中村允對於他們的出現，似乎也沒有太多的反感，甚至還微笑對他們點頭示好，不過倆人卻完全沒有反應，只是面無表情的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幾分鐘後，在公交車將要進入下一個站臺之時，中村允身前的那個座位上的男子站了起來，像是準備下車，中村允趁機也就坐了上去，對於他的這個舉動，兩名特工看在眼裡，倒也沒什麼反應，只是他們並沒有發現，在中村允坐上這個座位之後，右手似乎不經意的在座椅的下方輕輕摸了一下，然後便將一個什麼東西不著痕跡的收入了袖中。
回到賓館，中村允徑直就進了自己的房間，在掛出了免打擾的示意牌後，他又將房門反鎖，然後才從衣袖中拿出了那個反纏著膠帶的小紙包，並用刀片小心翼翼的將其劃開，取出了藏在裡面的一疊相片。
相片全都是從一個角度拍攝的，所拍攝的正是已經被重重戒嚴的北京賓館……‘山貓’那個女人雖然話說得難聽，但有一句卻是說在了點上：像他這樣的老牌間諜，怎麼會把完成任務的全部希望都寄託在一個小混混身上？而且明知道北京賓館有問題，他又怎會不加關注？只不過，那裡明擺著就是龍潭虎穴，一個憑腦子吃飯的間諜，當然不會傻到自己去冒這個險。
在這個世上，只要有利益，就會有交易，情報商人也分很多種的，就好比提供照片的這夥人，在行業中他們俗稱為‘狗仔’，可謂是專業的偷拍隊，專門滲透到各種機密區域進行偷拍，然後將拍來的照片拿去賣給有需要的人和組織，從而獲利。在交易中，他們從來不問對方的身份和來歷，行內的規矩是認錢不認人，這也保證了他們一旦出事，絕不會把曾經交易的客戶給牽連出來。
所以說，花點錢就能解決的事情，為什麼要自己去冒險？
中村允一張一張的仔細的檢視著照片，為了看得更清楚，甚至還拿出了一個放大鏡——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雖然是使用了高倍鏡頭，但因為拍攝距離實在有些遠，加上照片的尺寸本來就不大，所以要看清上面那些人物的面孔還真不是件易事。
不過，畢竟是出自於專業人士之手，照片雖然有些小，但焦距和感光卻是控制得極為出色，所以畫面十分清晰，加上拍攝的時機都選得恰到好處，所以在使用放大鏡後，倒也能夠看清那些進出賓館大門的人員的容貌特徵。
照片一張張的被翻過，雖然沒有確認，但中村允敢肯定，這些照片上進出賓館的所謂住客，多半都是中國安全部門的人自己假扮的……但是，就在他以為這次交易不會有什麼太大價值的發現之時，最後的兩張照片卻是讓他突然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竟然是他？這個人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