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站在空蕩蕩的走廊裡。
走廊沒有任何窗戶, 有老舊燈管投下的暗淡光線,兩側的房間都關著門,牆壁上隱約能看到不少塗鴉。
俞堂和展琛對視一眼, 走到那些看似亂塗亂畫的塗鴉前。
這些塗鴉沒有任何規律,看起來幾乎就是些孩子隨手塗抹的線條,原的顏色褪去了, 剩暗淡得像是鉛筆留下的灰色痕跡。
“宿主, 宿主。”系統聲問,“我們是怎麼進來的?”
俞堂說:“我剛才在心裡想了孤兒院。”
這是這片空間唯一的移動法——要在腦海裡勾勒出目的地完整的輪廓,就能被傳送過去。
俞堂心裡已有數, 他開啟意識海里的監控截圖, 把整面牆的塗鴉都儲存下來:“所, 這個遊戲每次都不可能打得到最後一關。”
這是封青的記憶形成的空間。
無論玩家有多強的實,要不能腦補出其他地點的輪廓, 就能被困在沒有門窗的封閉空間裡,等待被遊戲世界吞噬。
俞堂和展琛分別負責過封青的角色,俞堂在考核世界裡接管封青, 瞭解封青十七歲前的歷, 展琛在俞堂考核失敗後, 接替他負責了封青被改造成的13號。
有他們兩個同時進入這片空間, 遊戲的最終局才可能被解開。
俞堂記錄好牆上的塗鴉,稍一沉吟, 朝樓梯走過去。
系統嚇了一跳,連忙跟上:“宿主,宿主,我們現在要去什麼地?”
“院長室,我需要確認一下孤兒院的時間點。”俞堂說, “展學長,牆裡的人提過孤兒院的情況嗎?”
展琛點了點:“他們說,孤兒院裡的玩家不受空間限制,而且無法交換。”
展琛:“他們嘗試過很多次,但都沒有任何效。”
封青的記憶形成了許多獨立空間,像是醫院、學校、實驗室這種地,每一間病房,每一個教室,都會困住一個身在其中的玩家。
這些玩家無法離開,又不可能隨時保持警惕,要被牆裡的人抓住機會,就會被強行拖入牆中。
一旦交換成功,被捕捉的玩家就會替牆中人成為線條,牆裡的人就能填滿顏色逃出來。
俞堂回到這片空間前,這種交換已生了不知多少次。
俞堂揉了揉脖頸,點了下:“我們先把這些人聚起來。”
所選擇先來孤兒院,就是因為這裡是封青人生的起點,是封青的概念裡,自己正的“家”。
這片空間沒有時間維度,如還有所謂的起點,有不同規則的地,那就應當是在孤兒院。
“展學長,你和系統去找人。”俞堂說,“我們在一樓的樓梯口見。”
系統還有些害怕:“宿主,是不是一起行動比較好?”
俞堂拍拍系統:“放心,封青很怕鬼,這應當是間普通的孤兒院,不是什麼鬼宅……”
他的話音才剛落,頂的燈管就忽然電不足似的開始閃爍。
一道半虛半實的白影從他們眼前飄過,追逐笑鬧的童聲像是隔著某個空間,格外模糊地飄過來。
敲門聲咚咚響起。
走廊的盡空空如也,有光滑的牆壁,卻能聽到近在咫尺的稚嫩歌聲。
系統嚇得憋黑了攝像,扔了機甲手辦的外殼,扎回俞堂的意識海里,一氣呵成地鑽進麻袋紮緊袋口。
俞堂:“……”
他嘆了口氣,向前走了一步:“出來。”
縹緲的歌聲仍然不為所動地持續著。
“孤兒院裡有十個孩子,算上封青,一共十一個。”
俞堂:“裡面有三個女孩,都不會唱歌。”
“我的朋友很怕鬼,這是他的家,不準在這裡裝神弄鬼。”俞堂說,“出來。”
他沿著走廊朝前走,像是沒看到牆壁裡流出的血跡,徑直穿過無數半透明的手:“你能隔絕我的探測,至少是a級異能者。給你三秒,把你的領域收起來。”
俞堂:“三,二,一。”
在俞堂腳下,他站立的地為圓心,像是有某個透明的空間開始搖搖欲墜。
空氣詭異地扭動了下,一道影子悄然浮現,從背後襲向俞堂。
影子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手裡的柳葉刀馬上就要劃破俞堂的頸動脈,身卻忽然不受控地一滯。
影子愕然抬,迎上展琛不帶溫度的視線。
他甚至來不及反應,肩膀就驟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半虛半實的身被反擰住手臂,結結實實摔在牆上,幾乎砸碎了全身的筋骨。
同一時刻,俞堂周身那片透明的空間也徹底崩解開來。
詭異的歌聲和幻象一併消失。
系統躲了半晌,心翼翼從麻袋裡探出,向外看了看,一陣愕然:“宿主,怎麼是他——”
“我一直在想。”俞堂說,“開啟這個世界是為了吞噬玩家的粒子,怎麼會有一道閃電這樣湊巧,正好把人劈成卡牌。”
在他面前,一個戴眼鏡的年輕學生面色驚恐,蒼白著臉色跌坐在地上。
……
系統的記錄裡還有這個人。
在俞堂封青的身份進入遊戲前,他們在遊戲大廳裡,曾看到一個歇斯底里掙扎,抗拒進入遊戲的年輕學生。
那個學生喊著自己的能排不上用場,嚇得要命,身上不住抖,腿軟得站都站不起來。
他表現出的能的確雞肋——在系統的檢測下,他身上有一個最普通的異能“瞬時記憶”。
開局不到三秒,這個倒黴的年輕學生就被閃電穿透胸膛,變成了一張瞬時記憶的卡牌。
……可現在,這個年輕學生卻又活著出現,跑來了這裡裝神弄鬼。
“我記錄了所有玩家的死因。”
俞堂說:“開局從積雨雲上往下墜落,如什麼都不做,反而不會有……這個世界並不想讓任何人死。”
封青的領域在反向吞噬封青,這種吞噬的程序越靠後,領域的自我意識也就越強。
封青的領域根就不想傷人。
像那個墜落時被有著硬化異能的隊友暗算,被樹枝穿透犧牲的博士一樣,遊戲世界不會主動傷害玩家,玩家們會死於自相殘殺。
“我那時為,是一個有雷電異能的玩家下黑手,趁亂擊殺了你。”
俞堂說:“現在看來,這是你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這個所謂“嚇破了膽、在墜落時死於閃電”的有瞬時記憶異能的年輕學生,其實是個能夠操縱幻象的a級異能者。
為了降低其他人的戒心,他反其道行,在開局就演了一齣戲。
他先買了一張[限時記憶]的卡牌,藏在身上,又在遊戲大廳故意裝作被遊戲嚇得失去了理智。
在和所有玩家一起被從積雨雲中扔下來、穿透雲層向下墜落時,他又利用自己的能,製造了“被閃電擊中碳化”的幻象,故意被所有人看見。
這樣一來,所有人都會為這個異能是限時記憶的可憐玩家已死於非命。
他就可順利隱藏起來,埋伏在暗處製造幻境,和有瞬移能的搭檔合作,擊殺其他沒有防備的玩家。
“不是……不是我們的錯!”
學生驚恐地看著他,臉色煞白:“我們是合理利用規則,這個遊戲來就是讓我們互相擊殺,不然根就活不下去!”
“你們不是也知道規則嗎?”學生看著俞堂和展琛,“每一輪遊戲都能活下去十個人,如不自相殘殺,我們怎麼辦?”
學生啞聲說:“我們有什麼辦法?我們難道還有能改變這個遊戲規則嗎——”
“有。”俞堂說。
學生瞪圓了眼睛,匪夷所思地看著他:“你胡說什麼……你是第一次來這個遊戲?”
俞堂:“你沒現,在你演了那場戲後,閃電就的能劈死人了嗎?”
學生的聲音瞬間卡在喉嚨裡。
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神色滯了一瞬,身忽然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讓我猜猜。”俞堂說,“你製造的第二個幻象,是這個世界會吃人,對嗎?”
學生虛脫地坐在地上,冷汗涔涔冒出來。
……他順利假死後,和搭檔藏起來,意外現這個世界能吞噬長時間接觸的物,能把物同化成和環境沒有差別的粒子。
他們得到靈感,製造了一個要長時間接觸環境、人也會被世界吞噬的幻象。
玩家會在這個幻象裡驚慌失措、失去冷靜,可輕易被他們下手擊殺。
……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唯一古怪的,是在這後不久,他的搭檔就在c5區遇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npc。
這個npc拉著他的搭檔,像是被嚇破了膽,反覆說著這個世界會吃人,要停下超過一個時,就會被世界吞掉。
這後沒過多久,他們就現,世界的會吞人了。
“你們既詭異又慶幸,覺得是自己碰巧猜中了規則。”
俞堂說:“但這樣一來,你們一樣也不能長時間待在原地,計劃的守株待兔也不行了。”
俞堂:“你們決定開始移動,又在離開森林後現,這個世界會生鏽。”
學生打著哆嗦,吃地張了張嘴:“我們……”
俞堂沒有說錯,他們的確又現了這個世界會生鏽。
要生成幻象,最節省精神的法就是利用原就有的環境因素。他們又做了第二個幻象,讓人身上也佈滿了鏽跡。
沒過多久,第二條規則也下到了每個人的通訊終端。
他們居然又碰巧猜對了。
學生畏懼地用搖,他吃地反駁:“可我們沒做過人會褪色的幻境!也沒做過什麼亂七八糟的封閉空間,我們也是被忽然抓到這個鬼地來的,要是不儘快讓玩家減員到十個人下,我們永遠也出不去……”
“你們的確沒做過。”俞堂說,“這個世界是從你們這裡學會了‘吞噬人類’。”
原的遊戲世界會反向吞噬封青自己的粒子,沒有明確的自我意識,就像一團新生的電子風暴。
很聽封青的話,封青教,自己遇到過一團好風暴,從來都不傷人。
是會少量同化自己接觸的物品,把這些被同化的物品變成粒子吸收掉,偶爾不心把鏽跡附著在行人身上,要一撣就會落了。
可封青不是時時刻刻都清醒著的。
在封青失去意識後,這個世界開始向玩家學習。
從玩家這裡學會了同化吞噬人類,所自動生成了第一條規則,又學會了可讓人類生鏽、逐漸蛀蝕掉,就又生成了第二條規則。
還學會了“造夢”。
很想念封青,看到有貴賓玩家生成了一幢別墅,邀請過路的玩家進去避雨,那幢別墅是一場半半假的好夢。
把封青意識裡的那個空間保留了下來,完整地重現在了這個遊戲世界裡。
這是送給封青的夢。
在每個空間裡,都留了一個人陪封青玩。
在封青最喜歡的孤兒院裡,給封青留了十個不會走的人,封閉了所有出口。
“不可能……不可能!”
學生拼命搖:“不可能!你們不是從外面進來的嗎?你們能進來就能出去,你們是從哪進來的?快告訴我……”
學生踉蹌著爬起來,他幾乎已失去了理智,顧不上昏死的搭檔,失魂落魄地衝到樓梯前。
他想要回到一樓,才踩上臺階,臉色卻驟然變了。
他腳下的臺階變成了鋼琴的黑白鍵。
……看不到窗戶的走廊盡,傳來了女孩稚嫩清晰的歌聲,笑鬧的清脆童聲時遠時近地響起。
他沒能收住腳步,踩在臺階上,出了個格外不和諧的音調。
女孩拍著手笑起來:“踩錯啦!”
越來越多的笑聲和拍手聲響起來,那個學生動彈不得,面如土色盯著俞堂:“我該怎麼辦!”
“我不是自願來這個破遊戲的……我殺人是為了活下去!我就是想活下去!”學生嘶聲喊,“救救我,我沒想這樣的!”
“這要問你。”俞堂說,“你生成的幻境規則是什麼?”
學生的聲音已帶了崩潰的哭腔:“我不知道!是孤兒院裡的故書,我就是隨便挑了幾個……”
他的聲音被空氣吞噬。
系統的攝像被俞堂及時封住,還是害怕,聲在意識海里問:“宿主,宿主,他怎麼樣了?”
“他唱歌不好聽,被開除出了孤兒院。”俞堂說,“扔到別的空間去了。”
系統松了口氣:“還好還好……”
俞堂拍了拍系統,把塞進麻袋裡,又給系統塞了幾塊泡泡糖。
……
在他面前,學生身上的顏色流水一樣褪去,匯進了牆上的塗鴉。
失去了顏色,那個學生整個人的輪廓線軟塌塌地落在地上,像是黑色的線蛇,機械地遊動著,鑽進了背景的陰影裡。
俞堂收回視線。
他站直身,慢慢走回展琛身邊:“走吧,展學長,我們得快點找到其他人……”
展琛伸出手,把他抱進懷裡,抬手遮住了俞堂的眼睛。
俞堂在熟悉的溫裡微微一滯。
他胸口起伏了下,低聲問:“這樣是不是很消耗能量?”
“不差這一點。”展琛說,“我模擬溫,就不模擬心跳和呼吸了,就一下。”
俞堂沒忍住抬了下嘴角。
他在展琛的掌心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視野被擋住了,一片漆黑裡,意識海那片光芒海卻開始緩緩流動。
絢麗神秘的光瀑,流水一樣溫柔地淌下來。
世界是灰色的,是因為電子風暴的夢境沒有顏色。
電子風暴是宇宙永遠的流浪文明,們生於某一次宇宙的坍縮,又死於一場毀滅一切的宇宙爆炸。
們在太過漫長的存在裡,遇到能存在一瞬間的人類,努想讓喜歡的人類高興一點。
就像他喜歡展琛,努去胡亂學東西,想要讓展琛高興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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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青的世界是的很喜歡封青。
“我找了你好久啊。”俞堂輕聲說,“多抱我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