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天氣好得叫習慣。
明亮的陽光透過薄雲, 棲息在紅松的枝幹上,蒼翠枝幹間雪痕尚未來得及化淨,又灑勻一層粉似的淡金。
蟲族侵略的戰火一度染進了這片星系, 留下的瘡痍新雪覆住,又有新的建築群拔地而起。那天夜裡的怪夢終歸墜落到頭,們壓抑的餘悸裡逃脫出來, 醒來以後, 明明一切都沒有變化,卻又分明像是掙去了一層看見的枷鎖。
軍事學院難得的清淨。
參加戰鬥的學員聯盟總部統一授勳,沒能選去參加遠征艦隊、留守星際內成為最後防禦的學員, 也有相應的表彰和嘉獎。
連預備年級的新生也領去聽前輩的彙報, 整座學院空蕩安靜, 每都在緩慢修復著戰爭留下的餘瘡。
……
莊域放下彙報檔案,他把軍帽遞給副官, 跳下車,匆匆進了後勤專業的學生公寓。
公寓的最頂層還和平一模一。
走廊的盡頭堆了少機器的半成品,探測到有經過亮起紅燈。寢室嚴嚴實實合著門, 和主離開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莊域在寢室門外, 敲到第二十七聲, 裡面終於有開了門。
展琛站在客廳溢位的燈光裡。
他穿著平常的白襯衫, 套了件圍裙,袖口整齊利落地挽到手肘, 屋裡飄出烤餅乾的誘香甜氣。
像是並意外莊域會來,展琛笑了笑,側身把莊域讓進客廳:“莊隊。”
“隋家找你找瘋了。”
莊域進門,脫下外套掛好:“要是霽,我還知道——你怎麼躲到這來了?”
莊域一邊問, 邊隨意掃了一圈屋內的擺設。
哪怕以觀察手的眼力來看,這間客廳也和他初來接霽沒有任何變化。
光透過窗簾上鏤空的行星圖,在薄紗上暈開點點亮斑。
布藝沙發堆著讓忍住動手整的抱枕,淡色系的地毯乾淨柔軟,角落裡的書桌上堆疊著少紙質資料。
展琛倒了杯水,遞給莊域。
他沒有回答莊域的問題,反而主動問:“聯盟總部的運轉還順利嗎?”
“很順利。”莊域點了下頭,“老家夥們都回來幫忙了,後起的新生力量是核心,表現得遠比我們預計得更好。”
那年輕湊在一起埋頭苦幹,喻堂醒來沒多久,也主動申請去一起幫忙,一切都在迴歸正軌。
“你們切斷穿書局和這世界的聯絡的候,隋駟和柯銘也偷來的身份裡剝離出來了。”
莊域說:“他們扣下做了質,霽現在正和那資料談判。”
展琛有好奇:“談判?”
那藏在穿書局裡、借“穿書”隨意剝奪操控類命運的資料們,早已經鎖進了回收站。
監察系統會配合監管,禁止它們再做出任何違反規則的舉動。
“你也覺得沒什麼可談判的,是是?”
莊域笑了一聲,抬手揉了下脖頸:“霽說,它們的文明畢竟已經發展到了盡頭,有很多遠超我們的技術……這技術一都是負面的。”
它們能拿出給洗腦的機器,能做出可以植入意識的程式,也能拿出遠超類科技樹的能源技術、軍械製造和尖端論。
這種談判已經是戰爭峙的範疇,更接近商業博弈,安全部挑選談判選,聶馳帶著喻堂來報了到。
喻堂很有耐心,在霽的支援下,用最後兩段還留有外界資訊的資料做質,慢慢釣著那資料,訛來的內容已經讓科學部的研究員們興奮得熬了幾通宵。
展琛抬了下眉。
他也沒到還有這一手,細下來,又的確是俞堂佈局的一貫風格:“手還夠用嗎?”
“有點緊張,過還夠用。”
莊域點了點頭:“一兩腦子都轉出花了,一點虧也肯吃,把那老家夥嚇得夠嗆……”
莊域揉揉額頭,他的確頭疼,又有點壓住的欣慰:“前兩天那資料還氣得要命,叫我們要欺太甚……也知道俞先生平究竟都教他們什麼了。”
展琛抬了下嘴角,眼底浮起笑意。
“也多虧手緊張。”
莊域看了展琛一眼:“要是安全部這次大傷元氣,指導員和隋隊醫必須回去幫忙,早翻天覆地找你了。”
他難得休假一天,聶馳託付來找展琛,到現在也清楚展琛為什麼肯回去:“你接手特勤局,打算回安全部,連隋家也回嗎?”
展琛整好桌上的材料,把紙張碼齊,放上書架。
“蒲科做得很好。”
展琛迎上莊域的視線:“我只是普通的行動特工,適合接任特勤局局的職位,如果部裡需要我,我會隨回去報到。”
莊域一頓,抬手按了按眉心。
如果是別說這種話,論多誠懇,也難免讓覺得是特勤局局之前的卑劣行徑有所記恨。
可莊域看著展琛,卻找出一星半點類似的情緒——好像事實真是像展琛說的那,他只是平平無奇的普通特工,回去也幫上什麼忙。
“我會回去向安全部轉達。”
展琛的語氣還是一貫的溫和,表達出的態度卻已經足夠堅決。莊域再多提這件事,避開抱枕坐進沙發,又喝了口水:“俞先生怎麼?”
展琛:“還沒有醒。”
莊域怔了下,握著紙杯抬頭看他。
“他累壞了,要多睡間。”展琛在桌前坐下,“我也沒什麼事,在這裡等他。”
莊域忍住蹙起眉。
霽的僚機和海豚號一起返航,莊域去接,曾經短暫看見了展琛抱出艙的俞堂。
駱燃特意去問過科學部的,電子風暴一次性耗盡能量會有什麼後果,卻沒能得到一統一的觀點。
相於浩渺的宇宙,類的觀測角度畢竟還太原始,很多問題都還給出更確切的答案。
俞堂也是因為察覺到這一點,做了永遠留在這片世界的邊緣,沉睡著支撐維度穩的準備。
“我們能能幫上什麼忙?”莊域說,“需要做什麼都行,你們——”
展琛搖了搖頭。
莊域眉頭蹙得愈緊:“軍部還有兩臺粒子撞機,也行嗎?”
“霽試過了,能量夠,至少需要一次快速射電暴包含的能量。”
展琛說:“以防萬一,科學部也在24小持續觀測,儘量嘗試位和進行新預測。”
莊域打量他半晌,稍鬆口氣,捏著揉皺的紙杯笑了一聲:“聽你的語氣,他們大概要白忙活了。”
“觀測和位快速射電暴,嘗試利用宇宙級能源,是類進入第二宇宙文明的先兆。”
展琛在穿書局工作,已經看多了同科技樹下的世界。他戴上眼鏡,溫聲應了一句,開啟桌上的筆記電腦:“這項研究會有深遠的意義和影響,會白忙。”
莊域說過這年輕,啞然點頭:“好,白忙。”
他走到書桌旁,看著展琛敲鍵盤:“你這是在寫什麼?”
展琛抬起頭:“這世界的第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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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域一愣。
“我和監察機構的前輩借了張異能卡,他們答應我,允許使用最後一次再回收銷燬。”
展琛說:“這是那張可以把故事變成真的卡牌。”
莊域這張異能卡早有耳聞。
他看著展琛桌邊,那張曾經屬於特勤局局的卡牌放在桌上,簡單得像是張等待書寫的白紙。
是這張集合了資料文明最高科技實力的異能卡,把他們的世界變成故事,肆意塗抹、修改、剝奪了無數的命運。
“穿書局決把它銷燬掉?”莊域問。
展琛點了下頭:“這張卡牌原該做出來。”
卡牌是存在善惡的,但使用卡牌的是善是惡、能能控制住滋的貪婪和慾望,誰都能徹底保證。
故事永遠都只該是故事。
“既然這,你在寫的是什麼?”
莊域有好奇,他覺得展琛會是喜歡操控別命運的:“還有什麼故事沒有完成嗎?”
“只屬於我們的故事。”展琛扶了下眼鏡,“有一小團光,他來了我們的星系,捕捉和飼養了一類。”
展琛:“這類很喜歡他。”
他的嗓音清潤醇和,稍稍壓低了語調,耐心地娓娓講著故事,像是在口述一場格外漫、又注了相遇的追逐。
溫柔的尾音裡,一小團光他領口冒出來。
還很暗淡,結了一層薄薄的霜花,展琛的掌心一暖,化成了點點水珠。
小光團落在展琛掌心,把水珠高高興興地甩了莊域一臉。
“……”莊域這團光印象比誰都深,他抬手抹了把臉,彎下腰:“俞先生已經醒了?”
“還沒有完全醒過來,因為能量匱乏,短間內還需要保持這的狀態。”
展琛說:“我們準備在卡牌裡再走一遍這書。”
這張卡牌裡有海量的能量,是那資料們為了搶走類的“真實”積攢和儲存的,這能量足以徹底捕獲整世界。
也足夠叫醒一團光。
“請放心,我還需要暫留在這裡,處一私事。”
展琛看向莊域,他摸了摸掌心的小灰光團,摘下眼鏡,溫和漆黑的深靜眸底也透出新雪洗過的明亮。
莊域知道他是讓自己把話帶給誰,點了下頭,站直身體。
展琛也扶著桌沿起身。
“這是最後一書。”展琛說,“我們會在故事的結尾醒過來。”
“我來替他翻書,我們會把卡牌交還給穿書局。”
展琛:“我會帶他回家見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