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位小少爺陰陽怪氣的脾氣，羅念不是第一次領教，但這回是第一次覺得煩。
“我在業內混了這麼多年，對待僱主向來一視同仁，但是會擇更急的做處理，能和顧總在同一桌上吃飯，那是我的榮幸。但是眼下我的僱主急於求死，所以我耽擱不了。”
“哐當---”
顧驍狠狠摔下手裡面的茶杯，淡青色驟然破裂，有碎片飛濺到羅念腳邊，他面色沉沉，抬眸看向羅念。
羅念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只好轉過身，別過他的視線，走回床邊，坐在元寶身邊，開始鼓搗手機。
顧驍很生氣。
但是為什麼生氣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羅念為了別人推了他的約？或者是她不喜歡羅念跟他客套的那一副嘴臉……
反正總歸是有原因的。
他死死的抓著木椅子上的扶手，用力到掌心泛白，青筋暴起。
正當他想開口說話的時候，有人敲響了房門，紀紳溫潤有禮的聲音響起：“羅道長，我已經洗好了，現在可以跟你談談了嗎？”
聞言，羅念收起手機，起身就往外走，許是有意的，她特意繞過了跪下所坐著的那把椅子，從另一邊繞了出去。
道觀沒有紀紳的衣服，不過好在牧呈身形和紀紳相差無幾，所以牧呈的道袍穿在紀紳身上，毫無違和感，甚至讓人感覺紀紳就是一個氣質溫潤的道士。
羅念推開門走出去，跟紀紳寒暄：“紀先生氣質卓越，無論穿什麼衣服都能穿出高貴感。”
“羅道長謬讚了。”紀紳展開摺扇，謙遜的笑笑，眉眼間笑意溫柔，“牧道長的院子暫時還未收拾出來，所以我想，咱們可以在這裡談談，你看可以麼？”
羅念順著紀紳指著的地方看過去，是這座小院子裡面的涼亭，有個石桌，兩座石椅子。
“好，你先請。”羅念客套道。
兩人一前一後的去了涼亭，臨走前，紀紳似是無意的往屋子裡面看了一眼，而後伸手拉上了房門。
顧驍徹徹底底的被遺忘。
走到石桌旁坐下，羅念開門見山的問：“剛才我看你欲言又止，可是有什麼不方便說的？”
“沒有不方便說的，只是說來話長罷了。”紀紳擺擺手，“元寶的問題不大，它體內被種下的不過是副蠱罷了，真正的主蠱，應該是在它的主人體內，不過既然你說，它的主人已經死了，那應該就沒什麼事了。”
羅念聽得一頭霧水，“副蠱和主蠱有什麼區別嗎？”
紀紳突然長嘆了一口氣，將摺扇放在桌面上，緩緩說道：“你知道為什麼世人要驅逐封殺所有的術士嗎？”
“因為世人覺得術士所進行的研究，太過於殘忍，會對他們正常的生活造成威脅。”羅念答道，“我在書裡面看到過，很多術士都喜歡研究一些殘忍的泯滅人倫的研究……”
後半句話她說的聲音很低，畢竟現在坐在她面前的就是一個活了千年的蠱人，她對術士蠱人都不甚了解，所以對於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
“確是如此啊。術士所進行的研究，多半都是泯滅人倫的，像我，非要長生不老，結果呢？”紀紳自嘲笑笑，“到最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羅念沒吭聲，安靜的聽著他說話。
“早在幾百年前，我就已經放棄了研究術法，一心求死了。不過據我瞭解，在現今世上，存留的術士蠱人不在少數，他們藏匿於世界的各個角落，背地裡進行著那些駭人的研究，元寶體內被種下的就是其中一種，它體內被人種下的是副蠱，是能幫它強化身體甚至還能扭轉它的形態的好蠱，但是它主人體內種下的，和它的是恰恰相反的。元寶能得到什麼力量，它主人就會失去什麼力量，兩兩相制裁，總有一人會先撒手離開。”
羅念更懵了，她甚至不知道紀紳給她講這些是要幹什麼，她一個捉魂收魂的符咒師，跟蠱人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啊……而且只要元寶能痊癒，她也就算是對得起九泉之下的陳生了，其他的，她一點也不好奇，也不想去蹚渾水。
“羅道長，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紀紳幽深的目光緊緊盯著她。
“不太明白。”羅念揣著明白裝糊塗。
“我---”
“羅念，我餓了！”
伴隨著哐一聲，顧驍踹開房門走了出來，一臉陰鬱的望著羅念。
“餓了就回家去吃可以嗎？”羅念保持著假笑，“我現在還有工作要忙。”
“我不。”顧驍幾步走到羅念身旁，伸手就去拽她手，在他即將碰到自己的一瞬間，羅念條件反射的把手拿開。
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耳邊呼呼的風似乎都小了不少。
羅念後知後覺的抬眸看顧驍，對上的是他受傷的眼神，像是被拋棄的小獸一樣，就差抱著她的大腿委屈了。
她抿抿唇轉頭看向紀紳，說道：“紀先生，我只是個小小的符咒師，按理說，幫你自殺對我來說都已經是超綱的難題了，更何況去研究那些蠱人呢？”
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她主要任務是幫他自殺，而不是幫他去處理那些不做人事喪盡天良的蠱人……
紀紳定定的看了羅念一會兒，看她眼神堅定，突然垂眸，微微勾起嘴角，自嘲道：“瞧瞧我，這麼幾百年了，臭毛病也改不了，碰見個聊得來就想談談蠱人術士……今日在下多有冒犯了，還請羅道長擔待。”
“沒有沒有，紀先生心懷天下，比我強了不知道多少倍。”羅念恭維道。
“那今日在下就不再打擾了，後天再在此處相見，希望那時我能成功死去。”
“呵呵……我盡力我盡力。”羅念乾笑著，目送紀紳離開。
等紀紳一走，她看向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小少爺，“餓了想吃什麼？從這裡到我家至少還要一個半小時，你估計得餓一會兒了。”
“誰說我要回你家吃了？”顧驍不滿的瞪了羅念一眼，“等會你是不是沒事了？”
羅念嘆了一口氣，慢吞吞的往屋子裡面走，“應該是沒有什麼事了。”
顧驍緊緊跟在她身後，“那等會我帶你去個地方？”
“不去。”羅念想也不想的拒絕。
“你不是要幫人自殺嗎？”
“怎麼？”
“我要帶你去的那個地方對你有幫助。”顧驍忽的上前一步，擋在了羅念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到底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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