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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分節閱讀_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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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胤的手執住了花著雨的手。

她的手白皙修長,骨節清秀,如美玉雕琢而成。只是,手心處隱隱還有些薄繭。這讓他更確認她不是花小姐了,因為一個閨閣小姐,手心怎麼會有薄繭,這是勞作的結果。他溫柔地撫摸她的手指,就好似撫摸著情人的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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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確實是一雙極其漂亮的手,只是,便是這雙手摧毀了他的勝利。

蕭胤深眸忽然一眯,水晶般的紫色瞬間變為幽深的絳紫,他猛然用力一捏,只聽“咯”的一聲,花著雨小指上便是一陣劇痛,好似有一根鋼針猛然刺入一般。十指連心,左肩上的痛和這比起來,反倒是不怎麼痛了。

她低眸去看她的手,小指已經被彎成了奇怪的形狀。

她咬住了唇,連哼也沒有哼一聲,其實,她是很怕痛的。所以,她才拼命地練武,為了讓自己不受傷。可是,為什麼,還是要受傷呢?

蕭胤看了一眼花著雨,見她咬著牙,連哼也沒有哼一聲,深邃的眸中掠過一絲微光。他的手顫了顫,再次出手,這一次出手更快,只聽得“咯咯咯……”不斷的輕響。

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劇痛,不斷地襲來,讓花著雨有些恍恍惚惚,魂魄仿似都出了殼,不再盤桓於身體當中。但是,那痛卻如此的清楚,纖毫畢現地讓她一一感受到。

額上再次出了汗,牙不知何時咬住了胸前的一塊衣衫,咬得粉碎。

蕭胤停了手。

因為他手中的這隻手,已經沒有了骨節可以拆除。再不是那種修長靈巧勻稱的纖纖素手,而是,軟綿綿地垂著,好似風一吹就可以飄起來一樣。

都說女子的手摸起來柔若無骨,而真正的柔若無骨,原來是這樣子,摸起來感覺一點都不好!

蕭胤緩緩放開手中的柔若無骨,忽然覺得有些熱。低首一看,手心盡是汗,他起身,將領口拽了拽,撥出了一口氣,緩步踱到几案邊端起茶杯欲飲,這才猛然醒起,茶水早已經被那個女子飲盡了。

他端著杯子怔了怔,眼前浮現出的,是方才她仰頭飲茶的優雅和灑脫。他丟下手中的杯子,回身走到花著雨面前。

她直直挺著纖細而嬌柔的背,好似一株挺拔的修竹,不管狂風多麼烈,都不能夠吹倒一般。

髮絲垂下,被汗水浸溼,黏黏地粘在額頭,臉頰上有胭脂,被汗水浸得有些雜亂髒汙,但是汗水流過的地方,露出了肌膚的本色,蒼白的近乎透明。右肩上,倒鉤箭依然插在那裡,衣衫被血色染得觸目驚心。

可是,她卻依舊沒有求饒。

那雙眼,靜靜地望著他,沒有哀怨沒有恐懼也沒有憤恨,有的,只是傲然,就那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一直以來,蕭胤以為,他這樣的紫色眼眸才是世上最美麗的眼眸,可是,眼前的這雙眼,卻也是那樣美。眼瞳是黑色,很純粹的漆黑,深不見底的黑,好似隨時能將他的心吸附進去。

狂怒,就好似暴風雨,來得快去的也快。不知何時,就轉為了濛濛的細雨,再也發作不起來。而且,很意外的,他竟覺得心頭處一縮,有些痛。

這種感覺讓他很驚駭!

“怎麼樣,求不求饒,如果你開口求本殿下,本殿下就饒了你!”他俯身問道,狹長的鷹眸中閃過一絲陰沉惱怒的光。

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惱怒什麼!

“不!”冷冷的,沒有一絲猶豫的,堅定的話語。

蕭胤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如果換了一個人,無論是誰,就算是換了一個男子,只怕也承受不住這種錐心刺骨的疼痛,聽到他要饒他,恐怕也早就趴在他腳下哭泣求饒了。

可是,她不僅撐了下來,聽到他要饒她,竟還能如此理智地拒絕。

難道她不怕痛?

花著雨不是不怕痛,相反的非常怕。

肩頭的疼,手指上的疼,不因蕭胤的停手而終止,而是繼續的,綿長地悠遠地疼著。

可是,要她求饒?

她不會!

她還記得那一夜,她是怎麼低伏到塵埃裡,去乞求他尋找錦色的屍首,他又是如何冷漠地轉身,甚至連看也沒看她,就殘忍地拒絕了她。

求過一次,已經夠了!

而且,她知道,或許向別人求饒,還管用。而蕭胤,絕不會因為她的求饒而輕饒她。

?  他只會看不起她,他只會殺了她!

所以她不會求他!

蕭胤望著花著雨,看到她纖長的眉尖緊緊地顰著,沒有受傷的手,緊緊地攥著。沒有血色的唇中,咬著一塊布,是從肩頭上撕咬下來的。布上,沾染著血跡,大約是咬破了什麼地方。

她並非不怕痛,而是很痛,可是她卻不求饒。

第一次,蕭胤有一種無法掌控的無奈。

只要一句話,他就可以令她香消玉殞,那樣很簡單。可是,殺了她,又有什麼用。他覺得,他還是個輸者。

這種感覺太不爽。

他抿了抿薄冷的唇,緩緩站起身來,踱到她身後,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另一只纖細靈巧的手。

只是,這只手的手心,已經被她自己的指甲掐破了,有些血肉模糊,透著淡淡的血腥味。

想要繼續動手,卻忽然就下不去手了。

“你只是一個丫鬟,一個被人利用的丫鬟,既然花穆讓你替嫁,你又何必為他賣命?不如,留在北朝,隨了本殿下,我就饒了你,如何?”蕭胤沉聲說道。

“好!”花著雨依然沒有猶豫,乾脆地說道。雖然聲音很嘶啞,很低,但是語氣還是很堅定的。

“什麼?”蕭胤以為自己聽錯了,幾乎不相信她會這麼乾脆地答應了。她不是應該還說“不”嗎?

“我說,好!”花著雨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留在北朝,並非是要一輩子留在北朝,她還是可以隨時離開。而隨了他,也並不是一輩子跟隨他。

蕭胤望著她挺拔的背影,不知為何,心中,竟然暗暗地松了一口氣。真不知道,若是她再不答應,他是否能再下得去手?

在這一場對峙裡,花著雨終究是贏了。

她感覺蕭胤執起了她的手,開始將拆卸掉的關節……按回,依舊很疼。蕭胤的動作倒是很熟練,比方才拆骨還要嫻熟,拆了一回,再接了一回,看來是練出來了。接好了手指上的骨頭,蕭胤便派人為她去除倒鉤箭。

兩個穿著白袍子的人被請了過來,據說是軍中的大夫。他們拿著鋒利的短刀,在爐火上燒紅了,然後迅速地割開了花著雨肩頭的血肉,深入到她的血肉之中,尋找到倒鉤箭的鉤子,然後將箭頭生生地撬了出來,再灑了一把傷藥抹在了花著雨的傷口上。

動作倒是麻利的很,只是,這不是砍木頭也不是鑿石頭,難道就不能為她用點麻醉散?

或許是疼的,也或許是鬥了大半夜,終於鬆懈下來了,花著雨就在倒鉤箭取出來後,疲倦地睡了過去。

花著雨這一次的傷足足養了半個月,肩頭的傷口才結了痂。左手的手指卻還沒好,被夾板夾得死死的,不能動彈。她依舊住在原來的紅帳篷之中,不過這一次的待遇,卻和之前明顯不同了。門口專門增添了侍衛,蕭胤似乎是真的要留她在北朝了。

蕭胤還專門派了回雪來侍候她,如果她記得不錯,迴雪可是專門侍候蕭胤的。

這半個月裡,南朝和北朝的戰事依舊處於僵局之中,南朝和北朝各有勝負,兩國損傷的兵士都不少。這一次,平西侯花穆率領的精兵,除了在襄魚關鎮守的馬蘭將軍手下的一萬兵馬,其餘五萬皆是花家軍。花家軍的兵力,在這一戰中,折損的應當不少。

據說南朝炎帝見久攻不下,便又從帝都派遣了五萬精兵前來增援,不過走到半途,卻突然又撤軍了。這訊息對北朝無疑是個好消息,但是,花著雨心中卻有些不安。

炎帝如此野心勃勃地挑起了這場戰事,何以,又如此輕易地放手?莫非,是東燕有所異動?

東燕的疆土大部分和南朝接壤,雖然疆土並不遼闊,但是東燕的礦產很豐富,國力非常強盛。這些年,東燕和南朝一直關係和睦的,但是並不代表東燕不會趁著南朝帝都空虛之時,忽然發兵入侵。

南朝和西涼多年連戰,國力消耗不少。而今,絕對不能和東燕、北朝一起開戰。而且,和北朝的戰事如果不能速戰速決,那麼,就只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和談。

果然,幾日後,花著雨從迴雪口中獲悉,北朝和南朝簽訂了三年互不侵犯的合約。

南朝和北朝同時撤軍。

而她的歸宿,卻依舊是北朝。

聽說,爹爹在戰場上要求蕭胤將她歸還,蕭胤言道:“雖然她是個丫鬟,是一個替代品,但是,既然是來和親的,就已經是北朝的人,便沒有歸還的道理。何況,她已經同意呆在北朝了。”

爹爹並未點明她的真實身份,大約是覺得,丫鬟這個身份,對她而言,會更加安全吧。

和談後的第二日,花著雨便隨了北朝的兵士一起開始回撤。

此番,蕭胤沒有命人將她裝在袋子中,任她在馬背上顛簸,而是讓她坐到了馬車之中。

車輪滾滾,花著雨從車窗中望出去,只看到一望無際的嫩草不斷地疾速後退。她,也正以同樣的速度離開南朝,離開她的家國。

馬車急駛之間,有人影倏地掀開車簾進入了馬車,坐在了花著雨對面的臥榻上。

除了蕭胤,卻又是哪個?

自從那夜昏過去之後,半個多月以來,便再也沒有見過他。

花著雨原以為,他再次將她遺忘,這真是一件好事。或許,她可以待傷好後,趁機離開。卻不想,他並未忘記她。

蕭胤已經換下了戰場上的一身戎裝,只著一襲玄色寬袍,冷傲如霜地斜倚在對面臥榻上。連看也不看花著雨一眼,便伸手從一側几案上端起一個高腳杯,斟滿了酒,瀟灑地仰首一飲而盡。眯眼品了品,伸手再次斟滿酒,抬手遞向花著雨,淡淡說道:“你要不要來一杯?”

“奴婢不敢!”花著雨斂眸輕聲說道。

蕭胤眯了眯眼,幾乎想將酒杯中的酒潑出去。

她會不敢?

那又是誰朝他拍桌子,喝光了他的茶水的?

不過,手中的美酒沒有潑出去,卻因為他的手一顫,最終灑出去了。

眼前的少女,似乎是那個女子,卻又有些不像。

皎白的臉上,娥眉很長,很婉約,如遠山青青。

眼睛是丹鳳眼,明媚瑩澈,流轉之間清媚隱生,顧盼之際奪人心魄。凝神時,眼眸便靜如冰玉。微笑時,那雙眼眸中的輝光,又豔如朝陽。

鼻,如秀峰挺立,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氣。

唇,如三月桃夭,很是嬌豔柔美。

她再沒有濃妝豔抹,一掃之前的俗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