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青苹道人
莫凌雪指尖微微顫抖，黃符火苗閃動，似乎快要活了過來。此時陽光猛烈，稍過一會石硯中的金墨便快乾了。莫凌雪忙取過黃符，迅速動筆，又畫了兩張。
“少爺，我們快走。”耳邊傳來白秋英急切的聲音和短促的呼吸聲。回過頭來，見白秋英蹲在地上，滿臉緊張和擔憂之色。
“怎麼了？”莫凌雪奇道。
“我看到一群人跟著老爺上來了，現在快到觀音閣了！我們快走，別讓老爺看到你在這畫符……”白秋英指著樓下，緊張地說道。
話剛說完，彷彿要印證她的話般，樓下有個高亢的聲音大聲叫道：“誰在觀音閣？”隨即一條黑色身影在陽光下掠過，衝上觀音觀，眼光如電地掃向莫凌雪、白秋英兩人。
莫凌雪側過身去，見那人是個男子，約莫十六七歲。身著黑衣，腰佩玉帶，腳穿銀靴。臉上淡施薄粉，眉畫如劍。那男子眼光射了過來，與莫凌雪相對，莫凌雪登時從他眼光中感受到毫不掩飾的鄙夷之色。
“這人是誰？跟我有仇嗎？”莫凌雪心中奇怪。
那男子微微冷笑，道：“原來是堂哥，堂哥來這拜佛？”眼光掃視地上的黃符金粉，瞳孔微縮。
莫凌雪心想：“這是我堂弟？是二叔的兒子，就是不知道是莫離天還是莫近天。”
“近天少爺，我家少爺拜完觀音菩薩啦！我這就帶他下去。”白秋英伸手挽住莫凌雪右臂，向他打了個眼神，似乎讓他趕緊收拾東西走人。
莫凌雪會意，伸手去收拾黃符。旁邊一隻腳倏忽伸來，往他手上一踢，將黃符筆硯刮到一邊。
“慢！堂哥畫著什麼？能讓我看看嗎？”莫近天冷笑著。
莫凌雪眉頭微微一皺，伸回了手。莫近天彎腰撿起黃符，道：“這是什麼？”又抄起小瓦罐，在口鼻前嗅了嗅，臉上變色，道：“血……怎麼會有血？”
白秋英肚子裡大叫不好：“慘了慘了！完了完了！少爺啊，你又惹事了！”忙搶到莫凌雪身前，道：“這是豬血，我買回來做菜，一時忘記帶了上來，我……我……”
這時，樓下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秋英，你家少爺又怎麼了？”隨著聲音的傳來，樓下傳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隨著“嗒嗒嗒”腳步聲越來越近，白秋英胸口“怦怦怦”跳得更快，心臟彷彿快要闖破胸腔，跳將出來。
一個中年男子緩緩走到樓上，眼光移到莫凌雪身上，又移到地上雜七雜八的各種黃符、筆硯、金粉上。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一皺，沉聲道：“你上來這幹什麼？”
“父親。”莫凌雪聲音嘶啞地叫了一聲。這中年男子看上去不過四十來歲，身穿蛇袍，體型極壯，橫眉大眼，不怒自威。正是莫凌雪的父親、莫家的家主莫震聲。
“大伯，堂哥拿著一罈豬血上來畫死人符呢！你看，裝豬血的瓦罐在我這，符也在。”莫近天微微冷笑，將瓦罐和黃符都拿到莫震聲身邊。
莫震聲眼皮跳了跳，沉聲道：“你到觀音閣來幹什麼？就是為了畫符？”聲音充滿了疑惑和憤怒。
白秋英忙道：“少爺，少爺他只是……”
“我在跟你說話？”莫震聲掃了白秋英一眼。白秋英嚇得臉無人色，不敢再開口，站在原地身子微微顫抖。
莫凌雪低聲道：“是。父親有何見教？”
此時樓下又上來四五人，其中有三個妙齡女郎一個黑衣少年，正是莫離天和祝瑤、祝琪、祝瑾三姊妹。中間是一個身著水合服的中年道人。陽光普照，落到中年道人身上，金洋洋的頓時聖光流轉，彷彿仙人在世。
莫近天道：“大伯，他畫的是天火符，不過畫得一點也不像，就是不知在哪裡看到的。”
“近天哥，給我看看。”祝瑾搶上前去，接過黃符。一看之下，不禁爆出了一陣大笑：“表哥看過我的天火符就有樣學樣的畫了一張，還以為像這樣亂塗亂畫便是天火符嗎？”笑聲充滿了得意之情和對莫凌雪的鄙夷嫌棄。
莫近天搖了搖頭，隨意將金符瓦罐都丟到地上去。嘆道：“堂哥不瞭解天火符也正常，這天火符哪裡是小孩塗鴉便能夠有用的？還用這些豬血金粉來畫，也不知道是誰教的他。”眼光若有若無地掃向白秋英。
莫震聲臉上一沉，顯然極為憤怒。沉著聲音道：“這是觀音臺，不是你能亂來的地方！給我收拾好東西滾下去！永遠不準再上來！”聲音凌厲無比，顯然已是憤怒到了極點。
莫凌雪心中嘆了口氣，低頭應了聲“是。”低身將黃符金粉收了起來。
莫震聲向那中年道人道：“青苹道長，莫某教兒無方，讓您見笑了。”聲音略微謙遜了些。
青苹道人高抬著眼，從鼻子間微微發出“嗯”的一聲。
莫震聲道：“青苹道人，您看這觀音閣怎麼樣？適合您講學嗎？”青苹道人撇了一眼，道：“還行，湊和。”聲音較為尖銳。
祝瑾走到莫凌雪身前，嘖嘖笑道：“這是什麼？豬血啊，表哥你怎麼想得到拿豬血畫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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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凌雪低嘆道：“畫天火符不便是要用豬血調和金粉嗎？”將畫好的三張符仔細疊好。
祝瑾伸手搶過，噗嗤一笑，道：“表哥，依樣畫葫蘆你都畫不出？這像天火符嗎？你以為像小孩子一樣塗鴉便有用了嗎？你畫這符用了多長時間？我瞧金粉剛乾不久，早上畫的？”
莫凌雪點了點頭，道：“我畫的就是天火符。”祝瑾大笑不止，顯然極為鄙視。她轉身向青苹道人道：“青苹道長，您法力無邊，神通廣大。您說您畫天火符也要籌備很久，花費一番功夫。你瞧，我表哥有樣學樣地畫了三張，好不好玩？”她聲甜人美，精靈古怪，這幾天陪在青苹道人身邊倒贏得他的青睞，有意收為徒弟。
此時青苹道人有意指教，捻鬚微笑道：“畫符自然是要花費大功夫的。一張天火符自黃紙、硃砂、金粉選購起便需花費一番心思，稍有一關不當便難以成符。其間最重要是以元力真氣輔於成符，這元力真氣不是一朝一夕就可能存得到，成符時元力真氣耗得極大。即便是我來畫天火符，雖然不難，但也要花費一番功夫。”
祝瑾吐了吐鮮紅的小舌頭，道：“原來如此。您瞧，這是我表哥用豬血畫的。”將三張黃符展開，遞到青蘋道人身前。
莫凌雪也向青苹道人看去，見他臉色淡淡，看也沒看便搖了搖頭。隨著青苹道人的話說出來，莫凌雪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哼！這算什麼天火符？豬血能畫符？笑話！”青苹道人看也不看，將三張黃符揉成一團丟到地上。
莫凌雪眉頭一皺，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了。
“那青蘋道長教我畫好不好嘛？”祝瑾嘻嘻一笑，拉住青苹道人一隻左臂來回搖著，聲音軟糯可愛，聽得青苹道人滿心歡喜，道：“你尚未煉氣，教你制符你也學不會呀！這樣吧，這本煉氣典籍你拿去，按著上面法門嘗試煉氣。”從袖裡取出一本小冊，塞到祝瑾手上。
旁邊莫近天、莫離天、祝瑤、祝琪等人均露出羨慕神色，心想：“我們還等著祭祀大會上能讓青苹道人看中收為徒弟，你倒好，這麼快就得到青苹道人的青睞。”
祝瑾喜滋滋接了過去，笑道：“多謝師父。師父，我怕我看不懂。”青苹道人微微一笑，向莫震聲道：“莫家主，能否把這裡收拾出來？我從今天開始便在這講學授道，教習煉氣法門。”
莫震聲滿懷欣喜，道：“能，能。這個自然行得。”向祝瑾道：“瑾兒，你好好跟道長學習，有不懂的地方一定要虛心向道長請教。”心中也知道青苹道人答應得這麼快是這個外甥女的功勞。如果青苹道人肯向莫家人教習煉氣法門，那自是再好不過。
祝瑾嘻嘻一笑，道：“師父，先讓下人們打掃，我們下去先吃飯好嗎？”青苹道人點頭道：“自然最好。”
眾人簇擁著青苹道人下樓，莫近天慢了數步，向著莫凌雪微微冷笑。心中喃喃道：“堂哥啊堂哥，你這可是把一手好牌都打爛了！原先大伯仍打算變賣家族產業為道長建一座道觀，再求道長收你為徒。大伯為了你可付出不少代價，家族中最好的資源都給了你。只可惜……只可惜爛泥扶不上牆！如今你亂畫符咒，看模樣青苹道長對你已經大為反感！嘿，還指望他收你為徒嗎？煉武不得學文不就，如今修行的路也絕了！堂哥啊堂哥，我看你怎麼死！”
莫凌雪低身將三道黃符撿了起來，抹平折褶，以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道：“豬血沒用嗎？為什麼豬血會沒用？”白秋英扶起莫凌雪，道：“少爺，不用擔心，老爺沒責怪你呢！”
莫凌雪抬起頭，低聲道：“秋英，為什麼沒用？”
“什麼？”白秋英不解。
“為什麼豬血沒有用？”莫凌雪茫然地望著樓下。
……
樓下有個紫衣婢女走了上來，道：“莫少爺，老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