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凌雪見莫離天、莫近天兩人咄咄逼人的神態，不禁啞然失笑。只是以他的心性也懶得理會，轉身便走。莫近天嘿嘿一笑，道：“堂哥，怎麼走了？難道偷聽那麼久就不想修行嗎？”
“修行？你們懂修行？”莫凌雪轉過身來，眼光注視莫離天的臉。莫離天冷笑道：“我自然懂得！不過以堂哥的資質只怕也學不會。”
“你瞧，這《煉氣法門》上寫著‘修行者打座調氣，靜神息脈，以匯天地元力。’堂哥，這就是煉氣之法了！只不過修行之人最重要的要能感受天地之元力真氣，資質聰穎者三五月就能感受到存於天地間的一股純正真氣，愚昧無知者打坐一生也感受不了。我瞧堂哥嘛，連鄉試也考不好，只怕難之至極矣！”莫近天指著手上的一本黃衣小書，陰陽怪氣地說道。
莫凌雪低聲道：“元力真氣嗎？”
莫近天道：“不錯，堂哥想修行嗎？我可以教你……不過嘛，我聽說堂哥過些日子便要去外地啦！這一去怕是要有兩三年回不來，我沒多少時間教你……哦！對了！堂哥，我可以把《煉氣法門》給你抄一份。”
“你想幹什麼？”莫離天臉上微微變色，顯然被這位親弟弟的話嚇到了。
莫凌雪奇道：“把《煉氣法門》借我抄錄？”
莫近天咧嘴一笑，道：“不錯！堂哥不是想修行嗎？我可以把《煉氣法門》借你抄錄。但堂哥得答應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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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凌雪道：“答應你什麼事？”
莫近天嘴唇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道：“堂哥身邊的婢女叫白秋英吧？只要你把白秋英贈給我，我就給你抄錄《煉氣法門》。噢！我也不讓堂哥吃虧，除了《煉氣法門》外，我還可以送堂哥一個婢女。”當時這片大地奴僕地位極低，婢女等同貨物，以婢女相贈並無不可。莫近天說完後，便自信地看著莫凌雪。在他想來，莫凌雪對於修行極為看重，給他這個條件自然會立刻答允。
莫凌雪臉色漸漸沉了下去，嘆了一口氣，竟轉身便走，只留下低低的三個字：“小屁孩。”
莫近天臉色猙獰起來，厲聲道：“小屁孩？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很好，很好！我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莫離天冷笑道：“怎麼？他要是真答應了，你還真的把《煉氣法門》給他？”
莫近天哈哈一笑，道：“給他？給了他他也煉不出氣來！哥，你好好看著，看看他離開廣州府那天，我怎麼整死他！”莫離天冷笑道：“你怎麼確定他就煉不出氣？他是莫家大少爺，你收斂點。”
莫近天長長吐出一口氣，道：“我已經收斂了十多年了，如今莫家可不是莫老頭一個人的。而且，他就算能煉出氣又怎麼樣？你以為我莫近天還是普通人嗎？”伸掌一扭，掌心空氣流動，點點白光湧進掌心。
日頭已落到山下，林間大樹被大風颳得不斷搖動。
莫凌雪便站在莫家後山的一個小山頭上，正面對著落陽斜陽，晚風吹得他的衣袖不斷飄動。天上殘陽如血，紅得發紫。
“我的大少爺！你身體還沒完全好，跑到這來幹什麼？”後面一個青衣女郎一邊提著小籃子，一邊無可奈何地苦笑道。正是一臉嫌棄的白秋英。
莫凌雪微笑道：“秋英，你瞧，這天多美？”白秋英給了他一個白眼，道：“我是個苦命人，陪著我的蠢貨少爺。落日又不是沒見過，有什麼好稀奇？”
“你竟然敢說你家少爺蠢貨，還想不想幹了？”莫凌雪微微一笑，打趣道。
白秋英撇撇嘴，道：“我家的少爺與眾不同，肯定不會趕我走的。要是我家蠢貨少爺想趕我走，我就咬死他！”
“好你個調皮丫鬟，還想咬少爺，信不信本少爺打你？”莫凌雪微笑道。白秋英嘻嘻一笑，道：“大男人打我一個小女孩，害不害羞的？”
莫凌雪望著滿天殘陽，忽然長長嘆了一口氣。白秋英道：“少爺，你嘆什麼氣？”莫凌雪低聲道：“秋英，這些日子我經常夢見一個女孩……”
“是不是我？是不是我？”白秋英企盼道。
莫凌雪微笑著搖了搖頭，道：“那是一個紅衣女孩……”
“我穿青衣，那便不是我。是哪家的美人？”白秋英吐了吐舌頭。
莫凌雪低低地道：“我看不清她的外貌，也聽不清她的聲音……但每次夢見她、想到她，我的心便像缺了一角，空落落的……我不知道她是誰，在哪裡，只知道我一定要找到她！”
“不知道她是誰在哪裡，怎麼去找？”白秋英失望地嘆了口氣。
莫凌雪望著天邊落日，沉默著。白秋英道：“少爺，吃飯吧？”
“秋英，把飯放著你就先回去吧！”莫凌雪側過臉，向白秋英道。
“少爺不走我也不走。”白秋英搖了搖頭。
“我要嘗試吸收元力真氣，你也要陪我嗎？”莫凌雪苦笑。
“反正你在哪我在哪，就是不走。”白秋英乾脆把飯盒放到草地上，抹平雜草，一屁股坐下去，雙手支著下巴望著夕陽。
莫凌雪微笑搖頭，就地坐下，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問道：“你知道但凡修練之人，為什麼修練要打坐盤膝？而僧人為什麼雙手合十？”
白秋英大感疑惑，若她不問這個，自己也不會去想是怎麼回事，只當作極其平常之事。但她一問起來，便又覺得奇怪。問道：“這是為什麼？”
莫凌雪微笑道：“僧人打座合十是因為合十中的合即為關團，等於圓。盤膝則氣血促一，上可三花聚頂，下可五氣朝元，此姿勢便是天圓地方，意味著天人合一。”
頓了頓，又道：“盤膝打座可與天地自然溝通，身與心俱在，心與神俱存，神與精俱長，精與氣俱歸，氣化為虛，存於天地，則天人合一，能最大限化感受自然萬物之增長。此外，臀下有會**，此穴接地，則靈氣從此而進，上到頭頂的印堂、百匯兩穴，促三花聚頂。而腳底雖然有湧泉穴，但靈氣上升要經過諸多經脈，不利運功，且站著修練也太過疲憊。所以但凡修練，便必定盤膝打座！”
白秋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少爺你是怎麼知道的？為什麼以前沒聽你說過？”
莫凌雪一怔，低聲道：“我是怎麼知道的？我只是想到就說了出來，彷彿原來便記得的。”他抬頭望著天邊，知道自己身上一定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只是此時無法揭開秘底。
白秋英又道：“少爺，你們說的修行修道又是什麼？元力真氣又是什麼？”莫凌雪腦海之中忽然閃出一大段記憶，不加思索地道：“元力真氣則為自然之氣、萬物之息、人體之精。引天地之氣入丹田與人物之精交合陰陽，呼吸轉合，則為元力真氣。精血氣力，精即血，氣即力。沒有精，便失去神，一個人精若丟失了，便離死不遠了，氣血氣血，沒有氣血也動不了，人活著也便靠這一口氣。所以有些人到了死亡盡頭，仍吊著一口氣不死便是這個原因。修行中人便要積精累氣，精不洩，氣不散，則肌體不老，形骨長存。”
“停停，我聽不懂，少爺你別說了！”白秋英連連搖頭。
莫凌雪微笑道：“這些我也是突然想到的，也不知道對不對。”白秋英吐了吐舌頭，道：“那少爺你啥時候吸引元力真氣呀？”
“子時開天，丑時開地，寅時萬物發生。修煉最好的時候便是寅時。”莫凌雪道。
白秋英吐了吐舌頭道：“修練還要大半夜呀！”
莫凌雪道：“寅時正是月下日升的轉變，此時天地靈氣最足，修練最好。”白秋英苦笑道：“那少爺先吃飯吧！總不能從現在開始等到寅時吧？”
……
當東曦落下，冷月初升時，林間萬籟俱寂，偶爾一陣風颳得樹葉譁譁作響。
莫凌雪盤著雙膝，打坐閉目。心想：“天火符既然能召喚地火傷敵，其間必定蘊含著一股強大的能量。先前我以豬血調和金粉畫了出來卻沒有作用，想必就是這個原因。青苹道人說他畫天火符消耗巨大，顯然這天火符極為難畫。”
他閉眼感受，只覺周身一點點白光從身體諸穴注入，流進丹田，與內息結合流轉，漸漸化作一股暖流，充沛於體中。
莫凌雪吐出一口氣，知道這股暖流便是元力真氣。只是此時這股暖流如小溪潺潺，水量不大。
莫凌雪凝視上空，心想：“這點元力真氣想要畫出天火符決無可能，看來還需繼續積累……難怪祝瑾說廣州府中就她有天火符。”
忽聽林間遠遠有鳥叫聲傳來，知道時間快到寅時，他雙目閉上，神念一凝，氣息自調。天地間的真氣在一瞬間向他身上諸穴湧來，遊過十二經脈、奇筋八脈，最後注入丹田之中。
莫凌雪不自覺整個人已經醉了，四周元力真氣急速匯聚到他體中。
人能常清淨，天地悉皆歸……
白秋英第二天提飯來到山上時，已見莫凌雪仍然在打坐，不敢打擾他。將飯菜放到青石上，自己在一旁等他醒來。
莫凌雪此時靈魂似置於虛空之中，不聽不語不見，正符合了入定之理。他只感覺整個人在一個雞蛋似的空間遊蕩，周圍有無數元氣牽引著他旋轉，慢慢的在體中生出氣穴。氣推血動，血助氣遊。一時間已經恍然陽生，人如醉矣！
當日頭漸漸降臨時，忽聽莫凌雪身體“嗚”的一聲。人從地上站起，雙眼睜開，仰天長嘯，嘯聲直震入雲巔，彌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