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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節 逃亡意外

這一刻,我只覺得氣悶填胸,如果不是繩索牢牢地綁縛著,我怕自己真的忍不住抬手狠狠地摑他一巴掌,擺明了就是戲弄我嘛,不給這位登徒子點厲害瞧瞧可怎麼得了?

然而我雖然怒極,反而冷靜鎮定下來,用帶著微笑的眼神看著多鐸,好一副諂媚的笑容,連我自己都能感覺到噁心。"我怎麼會誤會十五叔呢?十五叔是正人君子,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趁人之危的。"我活動活動僵硬的嘴巴,終於可以吐字清晰了。

"這就對了,嫂子你就算是信不過別人,還能信不過我嗎?我可是心眼兒最實誠的人了,好啦,不多說閒話了,我幫你把繩索解開來吧。"多鐸的臉皮果然厚到了一般人無與匹敵的地步,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得了便宜還賣乖。不過這一次倒也沒有說假話,而是老老實實地將我身上的繩索解開了。

我的兩手終於解放,先是想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他一耳光,不過又覺得這樣實在太傷一位堂堂親王的尊嚴了;於是又想利用女人牙爪尖利的特長給他抓個滿臉開花,然而又覺得他這張臉實在太俊俏,實在不忍心看著它由藝術品瞬間變為慘不忍睹的殘次品;想避重就輕地啐他一口唾沫,然而不爭氣的唾液腺直到現在也沒能製造出一點水分來;想劈頭蓋腦地將他臭罵一頓,然而此時不宜高聲語,恐驚門外人,到時候就更難以逃脫了...

看到我躊躇再三,臉色忽晴忽陰的模樣,多鐸怎麼能猜不出其中奧秘?他咯咯地笑著,順便伸手過來到我頸下。我驟然一驚,出於本能地往後一縮,然而仍然沒有逃過他的一雙"魔爪",不過接著就是一個輕鬆,原來他不是過來解我衣釦的,而是幫我扣上衣釦的——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自己的衣領口已經敞開了三粒釦子,這時正好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夜空,透過柴扉照射進來,可以清楚地低頭看到胸前些許的肌膚露了出來,雪白雪白的。由於現在是夏天所以直接在外衣裡面穿了件肚兜,所以這肚兜的一角也半遮半掩地映入眼簾。

我頓時一陣莫大的尷尬,要說這樣在現代也絕對算不上暴露,我也經常穿件吊帶衫軋馬路或者蹦迪唱歌,然而在這個時代,女人連領子都必須扣得嚴嚴實實,可以說就差學阿拉伯婦女蒙面紗了,以我眼下這個"開放"程度,也絕對和不守婦道的某些女人有得一拼了。

多鐸剛剛幫我扣上了一粒釦子,我就慌亂地伸手過來,"還是我自己來吧。"然而這個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碰上他的手,我就像觸了電一樣地翻身坐起,只覺得滿臉發燙,雙手不停使喚,扣了幾次才全部扣好。如果不是此時門外正風雨大作,恐怕我現在連自己狂亂的心跳都可以清晰地聽到。

黑暗中,我隱約地聽到他似乎輕輕地嘆了口氣,不禁一愣,正想詢問時,他自己就主動地回答道:"嫂子,你放心好了,我不敢有非分之想的,你是我哥的人,只要他在世一日,我就永遠不能做對不起他的事。我是個粗人,不像漢人那樣在乎什麼'敬之如賓,止之於禮';,所以有些地方得罪了嫂子,嫂子儘管責罵好了。"

"你明白這些就好了。"我一陣默然,多鐸一時間似乎也無話可說。忽然想起前不久在燕京的皇宮裡時,多爾袞曾經問過我,如果他死在我前頭,我會不會嫁給他的兄弟侄子們,我當即就向他承諾,我絕對不會改嫁的。如今聯絡起多鐸的這幾句話,莫非多鐸真的有將來"兄死弟收其嫂"的想法?現在他不敢逾越,或者說是揹負道義和情分上的譴責而有所收斂,難保將來不會...

接著我又往寬處想,也許歷史改變之後,很多原有的人或事也會相應地改變的。興許多爾袞不會再如原本的歷史那樣早早離世,興許他能活到皇太極的歲數,到時候我就四十多歲了,人老珠黃,就像枯萎凋謝了的落花,一貫好色,貪圖美貌的多鐸到那時候肯定沒有這個心思了。也許我就像這個封建社會的絕大多數女人一樣,安安分分地開始守寡,看著兒孫長大,四世同堂,最後百年歸土,和已經離世多年的丈夫合葬在一處...想到這些,我的心底裡忽然一陣莫名其妙地恐慌和惆悵,我願意如那般結局嗎?唉,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為了儘量打消他這個念頭,我幽幽地問道:"你怎麼一點也沒有著急的模樣?現在距離盛京也不遠了,咱們想辦法逃脫之後找到大部隊,進入盛京最多不超過五天,你就可以見到你的家人了。"

黑暗中,多鐸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只是淡然地應了一聲,"是啊,就快見到了。"

我頗有一種沒話找話說的感覺,"你離開盛京到現在已經有四個月了,想不想你那五個兒子和六個女兒,還有你那些獨守空房的福晉們?當時伯奇福晉剛剛有喜,現在算來,應該懷胎五個多月,肚子也應該大起來了吧?不知道是男是女,不過我相信你應該希望是個兒子吧?"儘管滿洲已經崛起數十年,然而本來就人口基數少,加上連年征戰,醫療水平低下,人口數量更是增長不起來,而且男丁也格外珍貴,生了男孩當然會格外歡喜了。尤其在他們愛新覺羅家的這兩代人,每一個兒子的出生都寄託了當父親的極大夢想和期待,希望這個兒子將來能成一個受人敬仰的巴圖魯,成為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多鐸也算這個家族中傳宗接代方面效率比較高的,雖然他今年只有三十歲,然而長子多尼已經十三歲了,再過一兩年就可以提刀上馬,馳騁沙場了。想想自己的東青東莪還是六歲幼齒,多爾袞和這些兄弟們比較起來也的確是自愧弗如了。

"呵呵,是格格最好,能長得和她額娘一樣花容月貌的,將來肯定前來求聘的王爺貝勒們踩破門檻。"提到他在二月底剛剛娶的伯奇福晉,他的語氣總算生動了些,

"不過估計這個可能性不大,興許會生個兒子,因為看她的身架就知道是生兒子的命,就像她剛嫁給豪格不到一年就生了富綬一樣——這麼多兒子可真是賠錢,等明年之後,我就得開始陸陸續續地給兒子們娶親,往外嫁女兒,折騰來折騰去,得把我這個阿瑪給鬧得傾家蕩產,天天喝西北風。搞不好到時候不得不乾點吃空餉、暗中增加投充的缺德事兒來,被我哥哥抓出來當個反面典型來豎靶子,到時候你可要把我這些苦衷對我哥哥講講,替我求求情啊!"

我聽得好笑,揶揄道:"誰叫你精力旺盛,這麼能生的?你好歹是收支平衡,不像你父汗,生了十六個兒子卻只有五個女兒,女兒不夠嫁的,卻不斷有長大的兒子要蓋房子分牲口,也真夠鬱悶的。"

"你還不知道吧,我們滿人過去的時候娶媳婦,最重要的就是看這個女人的屁股夠不夠大,因為有種說法,越是豐乳肥臀的健壯女人就越能生養,而且還特別能生兒子。所以你看看,不論宮裡的后妃還是我們府裡的福晉,大部分都是光看屁股不看臉才選出來的,你說說,我們愛新覺羅家的男人們受的苦還不夠嗎?"

我終於笑出聲來,"是又夠苦的了,也難怪你那麼喜歡玩弄妓女,虧你還能晚上回府摟著那些光看屁股不看臉的女人睡覺,還一年生一個孩子,有夠艱苦卓絕的啦,哈哈哈..."也顧不得外面看守的人會被驚醒,其實我正巴不得那樣,以多鐸的身手,就算是手無寸鐵也照樣可以保護我逃脫出去。

"唉,晚上吹熄了燈,只要是個女人就行,有什麼區別?再說肥碩的女人是強壯男人最好的肉墊子,閉起眼睛來想象她們是如花似玉的絕色美女就好了。"他苦笑著自嘲道。

我知道多鐸這話說得勉強和言不由衷。要知道他對妻子的相貌並非不挑剔:多鐸十三歲時,曾經看中了他的表妹而託阿濟格向舅舅阿布泰求聘,要知道當時阿布泰[烏拉貝勒滿泰之子,阿巴亥的嫡親兄長]可是後金一員頗有實力的大將,皇太極生怕多鐸欲與他聯姻是為了更大的政治目的,因此將他們兄弟連帶阿布泰一道懲處,參與此事的正白旗的幾位大臣們也或多或少地被連坐,於是他的首次婚姻宣告失敗。

由於皇太極還是要利用他們兄弟三人,所以不得不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吃。沒過多久,皇太極就令多鐸娶哲哲的妹妹,就是他現在的元妃。多鐸早前去科爾沁時曾經見過這位未來的妻子,一聽之下頓時大驚,抱怨說此女"膚黑體胖",相貌不佳,所以堅決不娶。結果被皇太極訓斥一頓,說是娶妻取賢不取貌,再說女人生育過後身體一樣也會發胖,有什麼看不習慣,忍受不了的?於是多鐸的第一次婚姻就這麼被強扭瓜藤了,估計他日後對元妃也沒有什麼好臉色,所以我才會一直見這位大福晉總是作怨婦狀,也難怪有這樣一段淵源了。

當然,我覺得多鐸故意疏遠她,多半還是因為這位福晉的孃家背景的因素。和多爾袞討厭小玉兒一樣,因為他同樣懷疑元妃是皇太極派在身邊監視他一舉一動的眼線,所以也就以自己喜好美色為由對其敬而遠之了,這樣在皇太極看來也無話可說。

笑過之後,我這才想起眼下的確還不是樂不思蜀的時候,我們還是儘快逃離這裡趕上大部隊才是當務之急。"咱們得趕快想辦法出去啊!"

"這個輕鬆,對付幾個頭腦簡單的莽夫也不過舉手之勞。"多鐸站起身來,摸索著什麼,黑暗中影影錯錯地看到他撿拾起了一根將近三尺長的柴禾,我心底裡立時踏實了。

還沒等問他打算如何出去,他已經扯起嗓門,"驚慌失措"地叫嚷著:"不好啦!快開門啊,你們把繩索勒得太緊了,她都快喘不過氣來啦..."

一連叫了兩遍,門外的漢子終於驚醒,用帶著睡意的聲音不耐煩地問道:"瞎嚷嚷什麼,別把老子當傻子騙!"

大概那漢子睡覺正做著把我們送去領賞銀發財的好夢,所以醒來時心情不悅加稀裡糊塗的,竟然忘記了多鐸的嘴巴早已被他們牢牢地塞住,如何能明目張膽地出聲叫喊?

"快來人啊,再晚一點就要出人命啦,臉都勒青啦!"多鐸叫得煞有介事,演戲功夫可謂爐火純青,不留絲毫破綻。

"他娘的,真是麻煩,要不是看在賞銀的份上管你們要死要活呢。"門外傳來罵咧咧地嘟囔聲,很快,鑰匙和鎖頭的金屬撞擊聲也傳了過來,我下意識地朝裡面縮了縮,生怕一會兒打鬥起來我被殃及池魚。

果然,"吱呀"一聲,柴門開啟了,隱隱看到漢子探頭進來,大概他也看不清房內的情形,於是只得一步步走進來探查,"人在哪呢?還在喘氣不?..."

話音未落,只聽"呼"地一聲風響,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到"啊呀"一聲慘叫,接著那漢子魁梧的身體立時就像木樁子似地撲倒在地,沒了動靜。

"打暈了嗎?"我看到進展順利,於是起身準備出門。誰知道在經過那漢子旁邊時,冷不防被他一把抓住了腳踝,我嚇得差點尖叫出來,接連用力往外抽也無法把腳抽出來。多鐸擰身一看,頓時罵道:"我看你這個混蛋存心找死!"接著身形一晃,我先是感到一股強烈的氣流,眼睛禁不住地一眯縫,然而在這瞬間,耳畔就傳來了令人心悸的一聲悶響,像是什麼東西被鈍器擊裂的聲音。

緊接著,腳踝間被一堆突然湧上來的溫熱黏稠的東西所包圍,我的身子一顫,頓時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強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我的胃裡開始陣陣翻騰,噁心得幾欲嘔吐,然而先前已經吐了個乾淨,所以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可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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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往腳下看,怕被腦漿崩裂,眼球滾出的慘相嚇得今後做噩夢,只有哆哆嗦嗦地往外拔腳。無奈那人臨死前猛地一個條件反射的抽搐下,抓得更加牢固,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將腳拔出,只覺得頭皮發麻,全身戰慄。"快,快點幫忙。"

多鐸不但下手狠辣,而且對這種血腥場面早已經麻木,他彎腰幫我用力掰那死人的手指,無奈已經像鐵鉗一樣牢牢地鉗住我的腳踝,即使多鐸氣力過人也照樣奈何不得。

虧他雙手浸在溫熱的血液和腦漿裡努力的同時居然還能繼續嬉笑打趣,"看看,這天足的弊病終於出來了吧,如果你的腳突然變成三寸金蓮,不就用不著這麼費勁兒了嗎?...他娘的,連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還是沒轍!"

接著無奈地起身:"你等著啊,我這就去那邊的灶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把菜刀,回來把這死人的手砍下來,不就沒事兒了嗎?"

我嚇得六神無主,忽然想起了小時候曾經用根細線綁著蜻蜓的身體玩耍,結果蜻蜓抓住我的裙子,我隨手一拽,結果那蜻蜓頓時身首異處,上半截身子仍然死死地抓在我裙子上的情景,當時我慘叫聲已經到了襂人的地步...

"那,那你就算把他的兩手齊腕都砍下來,可是這雙手還是死死地抓在我的腳踝上啊!我總不能帶著它們走吧?"我的聲音都顫抖起來。

"這個簡單,我到時候費點事兒,一根一根地把這些手指全部割下來不就結了嗎?"他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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