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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節 疑人偷斧

我聞言一怔,不過也知道他這是半真半假是試探我是否因此而吃醋,於是很配合地滿足了他的期待,"要說'見色起意';,倒也沒有什麼,男人哪有不喜歡漂亮女人的?只不過當你打量她時,我心裡還真有那麼點緊張...不過現在想想也是好笑,皇上做任何事都是極有分寸的,若是其他部族的女子,恐怕也就..."同時頗有深意地一笑,中斷了話語。

多爾袞顯然聽到我的回答很是滿意,女人吃醋,男人會有一種莫名的榮耀感,他自然也不會例外。"呵呵呵,"他爽朗地笑著,從後面伸手攬住了我的腰,"女人嘛,沒有不行,太多了也煩心,絕對不是多多益善的。你看看,現在後宮這麼多女人,我每天一個都照顧不過來,還哪裡有閒空去招惹外面的女人嗎?我又不是那位十五爺,身強力壯,精力無窮。"

"笑話,"我毫不客氣地拂掉了他的手,"你們兄弟三個,都是穿一條褲子的,只不過有人明目張膽,有人隱晦頗深罷了,其實內裡都是一個模樣,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他這下又重新正經起來,"這樣吧,我跟你說句實誠話,君子好財,取之有道;君子好色,得之正途。如今不比在遼東時可以任意妄為,必須要格外收斂,以前滿洲那些個不好的習俗,也該逐漸改正了。再說了,也不是什麼女人都可以要的,比如這科爾沁部,在太宗時由於姻親關係,儼然成了蒙古諸部之首,以至於漸漸忘記了自己是幾斤幾兩,竟然妄圖插手我大清的朝政,甚至暗藏不臣之心!我現在正在對陝西和江南用兵,沒有閒暇整治他們,但在這個當口,又怎麼可能再沾染他們的女人?"

"是啊,皇上所言極是,怪我多心了。"我點了點頭,於是不再生疑。

接著說了一小會兒話,他從袖子裡摸出懷錶來看了看,"哦,現在時辰不早了,我還要回去見見那幾個大學士,你就在這裡看著孩子們繼續玩耍吧。"

"嗯,你別累著了就好。"我略微有些失望,卻沒有理由挽留。

自從正月中旬病癒以來,他又恢復了以前的忙碌,這半個多月來,他一直住在武英殿,不但沒有到我這裡來,也沒有去"臨幸"任何一個嬪妃。關於這些方面有專人記載,每日都送到我面前來請我過目。奇怪的是,以前看著那些累累的記錄,我心裡面雖然有些不舒服,卻也成為習慣;而現在沒有這方面記錄了,我心裡面反而不安起來,生怕他是不是這段時間太過勞累以至於連這方面都忽略了。

多爾袞起身後,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這樣吧,你去仁智殿整理好那些摺子之後,就早點回坤寧宮等著我,我晚上要去你那邊歇息。"

我失望的心情立時一掃而空,似乎連天空都明媚起來,"好啊,這次說話可要算話,不要像上次那樣,我等你等到深夜,打發人過去一問,原來你早就睡著了,卻忘記我在這邊守冷炕頭。"

他略帶歉意地回答:"你放心,這次絕對不會了。這段時間政務繁忙,竟然冷落了你,我也很過意不去,"接著詭秘一笑,聲音壓低了點:"況且我也想你了,你就算讓我吃個閉門羹,我也保證在門外等到天亮的。你準備幾個小菜,我晚上去你那邊,同你把酒言歡,如何?"

"呵呵,你就不怕我以你之道還施你身,換成你來等我開門?"我儘管心下歡喜,卻並沒有溢於言表。

"怎麼可能?再說了,你也不捨得嘛。"

等多爾袞走後,我正以肘支桌,沉思著什麼,東青從側面悄悄地扯了扯我的袖子,"額娘。"

我被嚇了一跳,笑著責怪道:"你這孩子,神出鬼沒的,還要把你額娘嚇壞不成?"

東青在我旁邊的石凳上坐下,然後朝東莪和班吉那邊看了看,那兩個孩子正玩得高興,活像一對歡喜冤家,絲毫沒有注意到這裡。"額娘,兒子總覺得那班吉的姊姊不像好人。"

"哦?你怎麼看得出來?好人壞人又不會寫在臉上。"我很是詫異,一個小小孩童,幾乎沒有人生閱歷,怎麼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呢?

"這個...兒子也說不清,只不過第一眼見到她就覺得不舒服,感覺她會對額娘有妨礙。"東青謹慎地說道。

我見他說得認真,於是也就收斂了開玩笑的心態,重新審視他這番話。"你繼續說。"

"方才阿瑪抱著妹妹說話時,兒子一直悄悄地看那個女人。她表面上不敢抬頭,實際上也正悄悄地觀察著阿瑪,那眼神,好像早就認識阿瑪,如今久別重逢一樣。"

我倒吸一口冷氣,"你沒看錯吧?再說了,你明白什麼樣的眼神能代表久別重逢之情呢?"有些不敢相信,無論如何,我都想象不到那個寶音怎麼可能早就認識多爾袞。

"雖然兒子也不能十分肯定,然而她那種眼神絕對不是面對陌生人時的好奇或者惶恐,所以兒子以為,這女人此番進宮來,似乎別有用心。"東青說著這話時,眼睛裡閃爍著警惕的光芒。

"也許看一個人不順眼時,就會處處懷疑他每做一件事都動機不良。額娘問你,師傅有沒有教過你[列子V說符],有個典故叫做'疑人偷斧';?你背一遍給我聽聽。"我面色嚴肅道。儘管東青為人警惕,喜歡多動腦筋,看人仔細是沒錯,然而物極必反,如果發展方向不對,偏離了軌道,老是把別人往陰險的地方揣測,時間久了不但會弄得自己緊張兮兮,嚴重了還會養成陰暗性情。對於一個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來說,這實在太可怕了。

"是。"東青老老實實地喏了一聲,然後一本正經地背誦起來:"人有亡斧者,疑其鄰之子,視其行步,竊斧也;顏色,竊斧也;言語,竊斧也;動作態度,無為而不竊斧也。俄而掘其谷而得其斧,他日復見其鄰人之子,動作態度,無似竊斧者。"

我拉著東青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語重心長地說道:"眼下,你正是犯了這樣一個毛病,所以才會疑神疑鬼地瞎猜疑,甚至會產生錯覺,自以為是。這樣冤枉了好人倒也算了,還會把自己弄得很累,連覺都睡不好,憋在心裡面特別難受,這又何必呢?"想破腦子,我也難以相信多爾袞和那個寶音早就認識,因為根本沒有這個機會。再者,方才多爾袞的表現也是坦坦蕩蕩,並無半點隱諱和閃爍的。出於對他的信任,我考慮再三,仍然傾向於東青的判斷失誤。

東青是個很聽話的孩子,他並沒有如同齡的孩子因為不服氣而頂撞大人,而是點了點頭,"嗯,兒子不敢不聽額娘教誨,以後一定避免這樣了。"

我松了口氣,"你這些懷疑,千萬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尤其是你阿瑪,明白嗎?"

多爾袞這人的可怕之處在於,他明明可以猜測出很多事情的隱秘和人心的深淺,卻要不動聲色。要麼裝作不知道,要麼就故意迴避。即使他已經對一個人產生了不滿甚至疑忌,也從來不會透露任何資訊給對方。他固然希望兒子是個聰明的孩子,卻並不會為兒子的心機深沉而感到滿意。帝王之家的親情,自古以來都是有別於普通百姓的。

"兒子明白。"東青簡單地回答道。

"至於寶音,額娘已經想過了,不管你的猜測是對是錯,作為一個科爾沁的女人,她和宮裡面的這些嬪妃們怎麼也撇不開干係,額娘也不希望留一個聰明的女人,把這裡的一盤散沙重新凝結起來,形成一股強大的蒙古勢力,繼續控制我大清的後宮。"後面一段話,我並沒有對小孩子說出來。我要讓有些不肯死心的人知道,靠著賣女兒換利益,靠著裙帶關係就能呼風喚雨的日子,從現在開始,就一去不復返了。

...

多爾袞果然沒有食言,明月初上時,他就來到坤寧宮,和我對坐在炕頭上,享用起我精心為他準備的菜餚來了。由於好久沒有這樣在一起喝酒了,我們都很興奮,隨著一壺壺烈酒地進肚,酒精的作用也漸漸明顯起來,我感覺到開始有點上頭了。

多爾袞雖然酒量不錯,然而一高興就多喝了幾杯,於是說話也沒有平時那樣一本正經了。他直勾勾地盯著我,"熙貞,我看你怎麼冒汗了,是不是太熱,趕快把外面的褂子脫掉吧。"

他這麼一說,我還真感覺到一絲熱,正想伸手去解領口的釦子,不過很快注意到他此時不懷好意的眼神,就馬上停住了動作。"嗬,皇上一貫海量,怎麼才這麼幾杯就不勝酒力,開始想入非非了呢?"

"嘁,瞧瞧你,竟然把我當賊防了,我這人一貫光明磊落,用得著這麼繞圈子,變著法的暗示嗎?不脫就不脫,反正你也不想我,待會兒我就回武英殿就寢去。"說著,他又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悉數喝了下去。

我做滿不在乎狀,"好啦,少喝點吧,別一會兒爛醉如泥,讓眾人七手八腳地抬回去,第二天耽誤了上朝,還傳出皇帝半夜酗酒,早晨罷朝的說法來,可就大大不妙了。"

"怎麼,你這是攆我走?我說話算話,這可真的走啦!"多爾袞放下酒壺起了身,開始下地穿靴,"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你不歡迎我,其他宮裡的那些女人們可巴不得我過去呢。我這就去看看她們,你可別後悔呀!"

我知道他這是開玩笑,於是並不阻攔,還作出了送客的手勢,"那好,慢走不送,小心天黑地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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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你別說,這地還真是有點滑,"接著,多爾袞故意裝作不小心一個踉蹌,然後迅速朝我這邊倒來,"哎呀...還好你心疼我,把我接個正著,不然還真要摔斷骨頭了。"

"你!"我剛剛叫出一聲,就猝不及防,被他壓倒在炕上。這一撞,小腹內頓時一陣疼痛,我悶哼一聲,皺起了眉頭。

"怎麼,是不是撞痛你了?"多爾袞也很快發現我的異常 ,所以趕快從我身上爬起,仔細打量著。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麻痺作用,剛剛的那股痛勁很快就過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酸脹的感覺,我並沒有在意。"沒什麼,一點也不疼。"由於此時燈燭未熄,我們的臉距離很近,所以一時間四目相對。從他的眼睛中的火。

我仰躺著,伸出雙手環住了他的脖頸,溫柔地摩挲著:"我先前的話不作數,我,我也想你..."

多爾袞欣慰一笑:"難得你也有主動說這句話的時候。"接著俯下身來,緊貼在我的鬢邊,輕聲說道:"好久沒和你一起了,我也一樣想你呀。今晚我興致好,就不走了。"於是,在我的臉頰上印下一記親吻。

儘管心裡面對他的熱情,然而身體卻不爭氣起來。小腹和腰間的痠痛越來越厲害,強烈地襲擊著我的痛覺神經,我極力忍耐著,不肯發出哼叫聲。心裡面一面恨這疼痛來得不是時候,一面巴望著它趕快過去,不要打擾我和丈夫。

此時,多爾袞並沒有注意我的神情。心裡越是焦急,疼痛就越是厲害,我終於忍不住哼出聲來。

他顯然誤解了,以為這是我這是在向他發出期望的訊號。

此時,然而我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很不爭氣,好像偏偏這個時候來了那個...奇怪,按理說應該在五六天以後才是準確日期的呀,難道是酒精的作用,連這個生理期都被催促著提前了?想到這裡,興奮的頭腦頓時像被潑了一盆冷水。

"不,不行啊!"我剛剛出言阻止,多爾袞已經發現了其中緣故,因為他正抬手在燭光下面照,還有他眼睛中微微流露出的不悅和失望。

"真是不巧啊,本來我想...唉。"他嘆了口氣。正在興頭上的男人忽然遭遇這樣的情形,是夠鬱悶憋氣的了。更何況,在古代,男人們往往迷信地認為,沾染了這種血很可能會破壞運道,導致行事不順的。然而多爾袞只是將手指上的血揩淨,卻並沒有任何責怪我的意思。

我心存愧疚,正想說什麼,只不過腹中的痠痛更加厲害了,連忙伸手取了塊枕巾墊在身下,拉起被子蓋住了身子。

我努力不讓疼痛的表情浮現在臉上,帶著歉意說道:"我也沒想到會這樣。你要是實在不想掃興,就到別的宮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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