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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隊伍

“這種情況持續有多久了?”凱瑞本問。

“四個月左右,”伊爾摩特的牧師說,“因為冬天沒有草葉來餵養牲畜,所以除了牛之外,羊和雞都被宰了,起初有一家人家被偷走了一隻醃過的雞,他家的主人來請我主持公道——不,我並不怎麼擅長施放偵測類法術,但我有眼睛,有耳朵,還有著一些微不足道的權利,但偷走那只雞的並不是人類——盜賊很快又來了,我帶著人緊追了上去,從它們的爪子裡搶回了肉。”

他一邊說,一邊從供奉著神像的樹樁邊提起一個小桶,走出那間並不寬敞但足夠明亮乾淨的房間。

“我們射下這些蝙蝠是感到非常奇怪,因為這個冬天並不太冷,雖然漿果與嫩葉都沒了,但沒有覆蓋住植物的大雪,這些蝙蝠能夠靠吮吸樹枝裡的漿液為生——我們曾經看到過它們這麼做——不過問題是,即便是過去,那幾個格外漫長而又嚴酷的冬天裡,也從未發生過蝙蝠偷竊肉類以及襲擊人類的事情。”

“襲擊人類?”

“後來我們把醃肉和蛋都藏在了地窖或是水缸裡,它們找不到肉,就開始襲擊人類……”牧師說,從他的草藥園裡拔起一把像是一把寬葉草的東西,那是長出葉子的洋蔥,也是伊爾摩特的聖花,他將小桶裡填滿了土,又將洋蔥埋進土裡:“把它們放在仁善的伊爾摩特的眼皮底下,來日會長得格外的好。”牧師解釋道:“個大,味兒甜,加點油煮吃起來就像是肥肉,啊,我剛才說到那兒了,對啦,蝙蝠開始襲擊人類,”他說:“首先是個偷偷跑進樹林摘漿果的孩子,他哭喊著跑回了家。少了一隻耳朵,他的父母把他送到我這兒的路上,也被成群的蝙蝠抓咬了,一個被吸了血。一個被咬掉了手指。”

“您驅散了蝙蝠嗎?”

“是的,”牧師拎著小桶往回走:“我的導師曾說過我除了虔誠一無所有,但我想我還總有點可用之處,我從他那兒學會了燃燒之手與驚恐術,還有修復輕傷。雖然最後一種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但仁善的伊爾摩特賜予我草藥,”他自豪地說:“它們能夠治療任何一種疾病——您的朋友喜歡洋蔥湯嗎?那是我所見過,和知道的最為美妙的一種靈藥,不管你是受涼了,還是被曬暈了,又或是被蛇咬了,被鐮刀刮傷了,只要有洋蔥,就能萬事大吉,如果不行。那就加點番茄。”

他將那桶洋蔥供奉到伊爾摩特的神像前,咕咕噥噥地祈禱了一陣子,又起身去了廚房——也是這座聖堂的前廳,在那兒有個爐床,和一些有幸保留部分收入的農民一樣,爐床上懸掛著一個鐵鍋,他撥開炭火,讓它們燒起來,從爐床邊的一個大木桶裡挖出麵包和洋蔥,還有一塊堅硬發黑的油脂。“豬油,”牧師說:“是塊好油,牛倌送給我的,你知道的。在豬的肚子裡,有那麼一塊全是肥油的好地方,他就這麼慷慨地割了一塊給我——他也被蝙蝠禍害的不輕,某天下午他聽見他的牛在叫喚,跑到牛圈裡去看的時候發現他的牛整個兒地被蝙蝠覆蓋住了,伊爾摩特護佑。也不知道是哪位神祗給了他勇氣,他居然就這麼揮舞著火把叫喊著撲了上去,結果他的牛沒什麼大礙,他的眼珠子卻差點被挖了出來。”

“那些蝙蝠即便白天也會出現嗎?”在牧師試著從另一個大木桶裡倒出淡酒的時候,凱瑞本幫了一把手。

“隨時隨地。”牧師說,“而且越來越多了——您們昨天晚上只見到了一隻嗎?”

“或許是落單了,”精靈遊俠說:“它試著抓起了一隻小熊。”

“力大無窮,可不是嗎,”牧師說:“就在幾天,它們抓走了麼麼的嬰兒,一個七歲的女孩也遭了秧,”他將木杯遞給精靈,“這是我釀的淡酒,用的是樹林裡的野莓子,領主允許過的——也不要我的酒。”

牧師的淡酒名副其實,它喝起來淡的就像是加了膽汁和醋的水,牧師看著精靈喝下去,笑著拿回杯子:“因為不好喝,但……”

“是草藥酒,”牧師高興地說:“加了酸酢草和烏頭,對受了傷的人有好處,別看我,我知道你身上也有傷,治療藥水很好,但草藥能夠彌補它不足的地方,”他又倒了滿滿的幾杯,“給你的同伴帶去。”他說:“連著喝上三天,他們就能夠像沒受傷前那樣活蹦活跳了。”

“還有麵包,我沒有托盤,但那兒有個寫字板,我來煮點洋蔥湯,”牧師繼續說道:“加上肉,你們會需要這個的,可惜的是管事送我的豬蹄已經被我吃掉了,據瑟里斯人說,吃哪兒補哪兒,我們可以把它煮給那位戰士吃——或者我們可以去試試看能不能從野鴨那兒弄到點爪子,如果它們還沒被那些該死的有翅膀的老鼠搶走。”

精靈端著三杯滿滿的淡酒穿過伊爾摩特的聖堂,時近黃昏,淡薄的陽光已經偏移了位置,照在那桶洋蔥上,或許確實有著伊爾摩特的榮光籠罩,它是那麼的翠綠欲滴,生機勃勃,伊爾摩特隱藏在兜帽下的面孔凝視著它。

伯德溫已經在梅蜜的堅持下躺在了床上,他也確實快要到極限了,不管怎麼說,他流了太多的血,又失去了自己的手臂,治療藥水不是精力藥水,無法取代睡眠與食物——他們一行人自從老王為伯德溫舉行的宴會後就再也沒吃過東西——那條從熊掌下偷出來的魚烤焦了,之後的鴨子又全歸了那對毛茸茸的母子,唯一讓他們的腸胃稍感慰藉的只有凱瑞本的一小瓶冬蜜,每人只分到了淺淺的一小口。

精靈將麵包和淡酒分給了他們,麵包很粗,夾雜著砂礫,幸而不論是梅蜜還是盜賊,又或是伯德溫,他們的生命中都有這麼一段時間與這種麵包,或更糟的食物為伴,而且他們都很餓,凱瑞本也不會在意這個。他是個四處漂泊的遊俠,只有克瑞瑪爾拿了一小塊,一是食物於他並非不可或缺,二是他不想無謂地折磨自己——巫妖小小地咬了一口麵包。在把它浸入淡酒之後,發現它並不難吃,就是有點像那個異界靈魂記憶裡木屑和塑膠泡沫偽造成的影視劇道具。

“這大概是有史以來報酬最為微薄的賞金了。”盜賊說,即便拿著一隻能夠蓋住他整張面孔的木杯,他仍舊像是從房屋的陰翳裡分解出來的一個影子。

“懸賞?”梅蜜驚疑不定地看向精靈。纖細的眉毛皺在一起。她坐在床尾,鑑於整個房間只有一把椅子,而這把椅子正被施法者佔據著,而她肯定要比四人中的任何一個都要累,弗羅牧師選擇的位置倒也無可厚非。

盜賊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惡毒而不屑地做了個手勢。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能夠那麼簡單而輕易地進入這個村莊,並獲得殷勤款待的原因。”精靈鎮定地說。

“可是我們都受了傷啊。”梅蜜說。

“放心,”盜賊說:“不會有你,”他輕蔑地說:“一頭死掉的野豬也會比你更有用些。”

“那麼,”伯德溫問:“是不是與那些蝙蝠有關?”他向精靈展示他略有些腫脹的拇指:“我之前不小心碰到了它的牙齒。”在得到精靈肯定的答覆後。他彎了彎那根拇指:“他們知道那些蝙蝠是從哪兒來的嗎?”

“應該知道。”凱瑞本說。

伯德溫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明天。”他說。

“還有我。”施法者說,曾經的不死者從那些蝙蝠那兒聞到了熟悉的氣味,就像是鷓鴣山丘上的那些兔子——他計劃著,如果那些蝙蝠身後真的是個紅袍,他就設法離開,他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引起一個紅袍的注意——當然,最少也要帶著凱瑞本,這有些難,不過他可以讓那些愚蠢的村民們認為他們與這場災禍有關。這樣他們就會揮舞著草叉和棍棒驅走他們。

梅蜜一下子驚慌起來,她可不想和葛蘭單獨相處。

“我也可以,”梅蜜說:“我是個牧師,而且至少要比伊爾摩特的牧師強些。”

“這話倒是說的不錯。就是有點不公平,伊爾摩特的僕人是個男人,”盜賊諷刺地說,喝掉最後一點淡酒:“還有,梅蜜,想要說些不怎麼動聽的話時。最好能先聽聽外面的動靜。”

他提著杯子,大步地走過去徑直將虛掩的木門拉開:“我聞到肉湯的味兒了,”他說:“加了洋蔥?”

“是的。”伊爾摩特的牧師從容地回答,他的手裹著厚厚的亞麻布,提著陶罐的兩隻耳朵,所以他才沒能及時地敲開門。

他把陶罐放在那張小桌子上,葛蘭抓起裡面的木勺,把熱氣騰騰的肉湯舀進自己的木杯裡。

“我很抱歉,”伊爾摩特的牧師平靜地說,“我確實存有請您們幫助這個村子的意願——而且正如這位先生所說的,我們沒有很多錢,這兒的大部分人連銀幣是個什麼樣子都沒見過,但事情……已經發展到了就連我也沒有辦法控制的地步了。”他捲起袖子,向這些陌生人展示那幾道深可見骨的傷疤:“當我看到您的時候。”他對凱瑞本說:“又見到了您的同伴,我就在對自己說,伊爾摩特回應了你的祈求,他把您們送到了這兒,我懇切地請求您們的幫助——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

“我不明白……”伯德溫說,但他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聲可怕的叫喊。

凱瑞本立即衝出了房間——一個懷孕的婦人,身邊傾翻著木桶,像是正要去井裡取水,幾隻灰白色的蝙蝠圍繞著她,個頭比昨天晚上精靈看到的那只要大上一倍,看上去就像是只兇猛的鳥兒。它們發出尖銳的聲音,又用同樣尖銳的爪子抓住那個婦人防護著頭部和腹部的手臂,從上面抓下鮮血淋漓的肉——比婦人更為危險的是她帶著的孩子,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本來提水是他一個人的活兒,或許就是因為已經出過蝙蝠襲擊孩子的事情,所以他的母親也跟著來了。

少年被蝙蝠掀翻在地,它們激烈地拍打著翅膀,撕開他的衣服,伸出嘴來吸吮他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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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瑞本射出了第一箭,而伯德溫射出了第二箭,後者不是精靈,但他的準頭也差不到哪兒去,並且更為強勁兇狠——精靈遊俠的箭貫穿過蝙蝠的眼睛,而伯德溫的箭則是將它們釘在了地上,或是穿在一起,就像是準備送進烤爐的雲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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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遙遠的,泰爾的殿堂裡,銘刻著伯德溫.唐克雷名字的天平一側灑下了像是凝結的陽光一般的結晶粉末。

一個牧師緊張地看著那架天平,天平是黑鐵鑄就的,用秘銀鑲嵌著名字,在泰爾的殿堂裡,這樣的天平有成千上萬架——它們基本都保持著平衡,既不向右傾倒,也不向左傾倒——有些天平有著輕微的傾側,上面的名字隨之變得暗淡,表示這架天平所代表著的聖騎士正在走向危險的歧途,一般而言,掌堂牧師將會及時地提出警告。

伯德溫.唐克雷的的天平傾翻只在一夜之間,之前毫無預兆,沒人能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即便是有惡魔誘惑,聖騎士的天平通常也是逐漸變化的,在掌堂牧師長達數百年的記憶中,從未見到過這種情況。

“為什麼,”年輕的牧師疑惑不解地問道:“我看到了,那些光……伯德溫做下了善事,為什麼他的天平依然一動不動?”

其他的聖騎士都可以的,在他們為善的時候,他們的罪惡也會被贖去。

掌堂牧師靠近那架名字已經沉暗到幾乎與黑鐵同色的天平,仔細地看了看它:“他確實有行善事。但他的罪孽也在增加。”他說,然後在年輕的牧師眼睛裡看到了不信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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