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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石像鬼

不過列夫之所以能夠讓他的妻子為他抽取整個領地的血液,當然還是有著更為有力的籌碼的,譬如說,他告訴妻子,他正在創造一個偉大的法術,整個法術幾乎能夠將人類的生命延長到如同神祗一般久遠,如果他成功了,他的妻子將會是除了他以外第一個受益者,接下來就是他們的孩子——是的,他們的獨生子已經死去了,但他能夠令得孩子從哀悼荒原重新回到他母親的懷抱裡。

為了讓妻子相信他的每一句話,列夫對他的妻子堪稱寬容,甚至允許她提問,並詳細地解釋給她聽,列夫的妻子只是一個男爵的女兒,她幼時居住的城堡裡並沒有常駐法師,只有一個羅薩達的牧師,但這位牧師並不是那種十分強大的白袍,他的主要工作是在有人受傷的時候為他們治療以及教導城堡裡的小主人們閱讀與寫字,她也只在宴會時偶爾聽過那麼一兩句有關於施法者的事情,對法師們的感覺就是又神秘又誘人,她在得知自己將會與一個施法者締結婚約的時候極其樂意——婚後她與列夫也確實有過那麼一段甜蜜美好的溫馨時光,列夫還曾經施放一些戲法給她看,他們的孩子也是在那個時候種下種子的——她不知道從何時起列夫就變得冷漠而疏遠了,他陌生的就像是另一個人,一個讓這個天真的女孩變得神經質、抑鬱寡歡與善妒刻薄的混賬傢伙,再然後就是他組建起了他的軍隊,雖然列夫夫人一再堅持說自己的丈夫並非那些災難的罪魁禍首,但她的心裡還是有那麼一點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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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沒有看到過,但她看到過,那些披裹著黑色斗篷的人,在厚重的織物下露出的是腐爛到幾可見骨的四肢與手腳,他們並不是人,他們的領地根本無從招募如此之多的傭兵,更別說是騎士,這些都是列夫的祖輩,以及一些跟隨著他們征戰而後有幸埋葬在陵墓周圍的士兵與騎士,他們確實驍勇善戰,又不會畏懼死亡且不需要食物與藥水,他們也不會有常人都會有的憐憫之心,即便是嬰兒,也同樣只會喪命在他們的刀劍之下。

現在城堡裡的騎士,不過是列夫為了遮掩他的亡者軍隊所僱傭的一群亡命之徒以及其後代罷了,他們會時時掀開斗篷賓士在隊伍中央以及四周,在不死者們需要與生者交涉時偽裝成這支軍隊的首領與騎士,但實質上他們從未參與過任何一場戰鬥,只會如同禿鷲一般在後面撿拾被列夫丟棄的些許殘渣,在幾個克蘭沃的牧師察覺不對,即將追溯上來的時候,列夫的不死者軍隊突然崩潰,列夫召喚而來的崩塌的山體深深地掩埋了白骨,這些人死去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則因為畏懼以及無處可去回到了這兒,但隨著時間流逝,這些人覺得那個死靈法師可能已經放棄了這裡,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尤其是他們的孩子,他們不認為這座荒廢的城堡中還有什麼值得敬畏的東西,他們變得傲慢無禮,不但不願意尊重列夫夫人,還時常拿她和她的兒子開玩笑。

列夫夫人也曾經因此憤怒地向列夫傾訴過,但灰袍卻表示出了相當的寬容,“讓他們去吧。”死靈法師說:“我們是必將站在最高處的人,到那時你會發覺他們是如此的渺小,小到你幾乎看不見也記不得。”

“我想我會記得的。”夫人記得當時自己是這麼回答的,她確定等列夫成功之後,她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這些狂妄的下賤之人投入墓穴——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也許是因為他們的冒犯,但更多的,她很清楚,是因為他們是那麼的年輕又是那麼的健康,甚至能夠讓侍女們動心,肥貓是最後一個有身孕的,但可不是第一個,不過這些卑微的侍女們都已經成為了陵墓中的一部分——她憎恨他們,從能夠擁有一個健康的,存活的孩子的侍女,到令她們有孕的所謂騎士後裔,她的兒子如果還活著,肯定要比他們更為耀眼與強壯,他是身份高貴的爵士,從一開始這些人只配匍匐在他的腳下為他竭盡忠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拿著他的悲慘故事當做**的配料。

她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兒子的臉,她幾乎就能感覺到那層軟乎乎的絨毛,溫暖且富有彈性的面頰,和睡夢中常有的咀嚼了,但她什麼都沒能感受到……也許是因為自己太老了,太遲鈍了所以沒有,列夫夫人將雙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她的皮膚因為長時間地處於低溫下而變得僵硬冰冷,是的,所以她的兒子摸上去也是冷冰冰的,她慌亂地將手指塞入裙子裡,反覆地摩擦著,又想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啊,她是那麼的老,老的就像是孩子的曾祖母,而她的孩子卻還是那麼的幼小,他會不會因為看到她如此衰老而無法認得她,大哭大叫起來呢?她該如何解釋?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還有他的房間,他的小床,他的僕人,他的馬和狗,現在只有他的房間和傢俱留著,每天她都監督著肥貓精心打掃,他的僕人死了,他的馬和狗也死了,但沒關係,這些都是可以重新添置的,他還將會有一個永遠不會離開他的母親,或許還有一個強大而威嚴的父親,他可以如同一個王位繼承人那樣尊貴而又無憂無慮地活著。

但為什麼他的胸膛沒有一絲起伏呢?還有他的鼻子,呼不出一點能夠讓羽毛顫動的氣息,孩子的母親拿出那枚血髓玉的護符,銀質的小鏡子最好,但她現在只有這個,幸好護符的背面是銀的,並且因為經過長時間的摩挲的關係,表面就好似冰塊般的光滑,列夫夫人小心翼翼地拈著它,把它遞到孩子的嘴唇旁邊,但沒有,她等了很久,沒有,一點白色的霧氣都沒有,房間裡只有一枚很小的氟石照亮,她眯起眼睛,不,什麼都看不到。她抓住孩子的手臂,用幾乎可以捏斷一根鐵叉的力氣死死地抓著,她的力氣實在是太驚人,那只手臂竟然掉落了下來——斷口平整,甚至還能看到精細的縫合痕跡,沒有一滴血,只有泥漿般的汙濁液體滴落在地上。

“列夫!”孩子的母親絕望地大喊道:“你騙了我!”

空曠的房間裡迴盪著她的叫喊聲,聽起來就像是無數人在重複這句話,列夫欺騙了她,每次她看到的那個孩子,躺臥在祭臺上看似安睡的孩子根本就不曾有過任何變化,他沒有如其他死者那樣朽壞只是因為他的父親對他動了手腳。

如果列夫站在這位母親身前,或許他會被她徹底地撕碎,但列夫夫人撲到門扉上時,發現這扇門已經被牢固地鎖了起來:“列夫,”她捏著拳頭,敲打著沉重的松木,因為這裡是地下的關係,空氣潮溼冰冷,所以除了岩石之外金屬和木材都很容易鏽蝕腐爛,但這些門還是列夫夫人增加了佃農們的服役時間才從旁邊的密林中採伐回來的,手工匠還依照她的吩咐,將門做的既厚又重,鑲嵌著三道鐵框,鉸鏈與鎖具都用了混雜著銅的黑鐵,別說她現在只是一個羸弱的老人,即便是個強壯的騎士來也未必能夠衝得開——她在聽見抓撓的聲音時還以為自己不小心伸出了手指,她並不想讓自己的指甲受傷,但她縮回手的時候才發覺自己根本沒有用手指抓撓門扉,那麼這個聲音是誰發出的呢?

她不想回過頭去,看看她的孩子還是不是坐在椅子上,歪斜著身體,但一種力量強迫她轉過身去。

她發出了一聲她以為再也發不出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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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葛蘭說:“我就說過我們的行程過於輕鬆簡單了。”他舉起房間裡的一把椅子擲向視窗,“滾出去!”

一隻試圖將頭伸進窗子裡的石像鬼發出一如石頭摩擦的叫聲,那把椅子都沒能擲出視窗,視窗太小了,而且原先插著鐵條,現在鐵條雖然被石像鬼撕開了,但留著殘餘的根部,而那只視窗原先也只容許一個人伸出腦袋罷了,而且這把椅子也太老舊了,老舊的都快要長出蘑菇了,葛蘭毫不意外地看著它在牆壁上粉身碎骨,只能說用飛濺的碎片給石像鬼擦拭了一下身上的青苔。

但這個做法顯然進一步激怒了石像鬼,這些原本應該好好地充當洩水口的傢伙張開了嘴,威脅性地露出尖銳的獠牙,盜賊微微晃動了一下腦袋,感謝這個慷慨的主人吧,他居然在石像鬼的嘴裡鑲滿了精鋼製作的牙齒,牙齒的尖端還如同倒鉤一般微微打彎,可以想象如果被它咬住,絕不是少一兩塊無關緊要的皮肉的事兒。

石像鬼的爪子碰地一聲刺入了堡壘的外牆,酥鬆風化的外牆讓它的爪子滑了一下,鑑於它是那麼的重,很快那塊不堪重負的石頭決定拋棄家庭迴歸大地,視窗晃動的影子突然就消失了,但如果你以為它就這麼善罷甘休就大錯特錯了,盜賊自從沒能聽到它墜落到地面時發出的巨大響聲就開始試圖將房間裡唯一一個比較堅硬的東西塞進視窗——也就是懸掛在屋樑正中的多枝黑鐵燈架,但他沒能拿著它碰到視窗就被一隻伸進來的爪子打飛了出去。

“對哦,你是有翅膀的,”葛蘭仍舊抓著那只燈架,擦拭了一下嘴角流出來的血,他在摔向那面牆壁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準備,沒有受到致命或是影響行動的傷,但牙齒把舌頭咬破了——而就在這時候,石像鬼已經將那只爪子完全地伸入了視窗,瘋狂地在空氣中揮舞著,熱烈的就像是弗羅牧師舞蹈時掀起的裙子。

石像鬼在發覺自己沒法兒用爪子抓住他們之後就開始試著伸進腦袋,以及半個肩膀,視窗邊緣的石頭被它擠壓的咯吱作響——“真是太可惜了,你顯然有點超重!”葛蘭高聲喊道,但這個讓人高興的好消息來得快去的也快,建造這座堡壘的人似乎沒想到有一天他的洩水口會來鑽他的窗戶,視窗周圍的石磚沒一會兒就鬆動了,石像鬼聰明地豎起爪間,刺入縫隙,輕而易舉地拔出了一塊石磚,然後是又一塊,再一塊,大概只需要重複幾次,它就能將翅膀之上的軀體全都鑽進來了。

“這可太不公平了,”盜賊喃喃自語道:“像這樣的傢伙就不該有智慧。”

他瞥了一眼角落裡的侏儒,如果石像鬼再拔掉兩塊石磚,他就要開啟門閂讓外面的殭屍進來了,不管怎麼說,殭屍至少還能讓他的匕首起起作用,雖然是最基本的,但一隻石像鬼,就算你能將它斬成上千塊,找不到核心它還是會把自己拼湊起來的——但他隨即發現從想要到廚房吃點兒夜宵的侏儒被幾個殭屍追趕著一路跑回來就沒間斷過的尖叫聲突然停止了,他提著匕首看過去,就在油漆斑駁的聖物櫃後面,侏儒正在忙著將一枚看上去就和他一樣又胖又短的小箭卡入弩弓裡。

“告訴我這不是一般的弩箭。”葛蘭說,他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侏儒身後把麥基嚇了差點如字面意義地跳得老高。

“確實不一般,”侏儒說:“這是爆裂弩箭,”盜賊伸手想要幫助他把弩箭硬卡進去讓麥基再一次尖叫了一聲,這一聲差點就毀了葛蘭的耳膜:“無底深淵在下,”盜賊抱怨道:“你一定要等我在你身邊的時候才開始叫嗎?”

“這很危險。”麥基在內衣上抹了抹手指,他的手心裡全是冷汗,這時候葛蘭才發覺這根弩箭很特別,它的箭身居然是個小玻璃瓶子,裡面裝著有點粘稠的……液體,具體顏色在這種微弱的光線下就連葛蘭也辨認不出。

“一碰就會爆炸。”麥基說:“這個。”他又試了好幾次,但還是卡不進去。

而此時,伴隨著轟隆一聲,半個牆壁整個兒地塌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