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梅坐在等候室裡發呆，腦海裡無法控制地重複回放那勢不可擋的一拳。
這一刻他才明白什麼叫真正的高手。
對手抓住的時機太完美，蘇梅避無可避，若不是突然發生意外，那一拳毫無疑問會落在“毒蛇”身上，一擊就能讓“毒蛇”徹底失去戰鬥力。
蘇梅終於體會到了自己和真正高手之間的差距，心中隱藏的驕傲早已蕩然無存。
“你是在想自己不可能贏得了嗎？”
西鄉晴明開門進來，看著靠牆坐在凳子上雙目無神的蘇梅。
“老師……”
老頭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蘇梅無話可說。
“裁判組決定讓你們重賽。”老頭看著蘇梅說，“你是要棄權，還是重新打一打？”
“……”
“還有再打的必要嗎……”
蘇梅似呢喃自語又似回答，但更像是詢問。
“如果你是在問我，我的答案當然是，有。”老頭頓了一下，“如果你連這小小的一關都跨不過去，那就太讓我失望了。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連失敗都不敢。”
“沒有任何人能一直贏下去，蘇梅，你就是太順了，所以我才讓你打這一場。”
“老師……剛才的意外……是你故意做的吧……”
“咳咳……”
老頭被口水嗆到了，掩飾地別開臉去，“怎……怎麼可能？你看我像那樣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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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很像。
雖然沒有人能預知未來，但如果是這個西鄉晴明的話，要料到這種情況的出現，包括裁判迫於觀眾的壓力而作出重賽的決定，也並非不可能。
蘇梅覺得老頭人老成精，殊不知老頭其實也在想，自己這個新收的徒弟也是個人精。
“離重賽開始還有五分鐘，你自己好好考慮吧。”
老頭轉身離開，走到門口又停了一下，“其實你只是差一點，只要再快一點，你就能戰勝他，希望不是沒有，只要你願意用程式碼操作。”
說完老頭就出去了。
……
短短半個多小時，擂臺就已修復完畢。
蘇梅懷疑意外是由老頭故意弄出來不是亂猜的，無論是那一人抱不過來的巨大金屬臺柱，還是跟大腿一樣粗的鐵鏈，都不可能那麼容易就被破壞，否則觀眾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又有誰願意來看比賽。
另外還有一點，剛才意外發生時，擂臺周邊的能量屏障沒有開啟。
雖然也有可能是事發突然沒來得及開，但是有這麼巧合嗎？
觀眾們卻沒有多想，反正沒有任何人受傷，他們也懶得想，而且來看比賽的人大多數都是為了找刺激的，倒不如說，偶爾發生一次這種有驚無險的事故，反而能使他們更興奮。
此時，紫色機甲已經站在了臺上，看臺上一片竊竊私語，都在猜測“銀狼”會不會上場。
觀眾裡確實有很多外行看熱鬧的人，但他們也不是瞎子，剛才“黑猿”那一拳讓他們看清了一個事實：其實“銀狼”是打不過“黑猿”的。
不過，逆襲的情節總是人們的最愛，大家都在期待“銀狼”的出場。
所以當看見那架綠色機甲從通道口走出來時，全場觀眾毫不吝嗇地報以雷鳴般掌聲。
是的，失敗並不可怕。
蘇梅並不是輸不起的人，不，準確點說，其實沒有人比科學家們更清楚失敗的滋味。
「輸就輸吧……」
蘇梅長長呼了口氣，操縱“毒蛇”走上擂臺，手指摸到操控臺底下的某個功能按鈕時，小小猶豫了一下，最終按了下去。
系統提示音響起：“將為您切換為程式碼操作模式，是否確定。”
蘇梅選了確定。
反正都是輸，就當練手好了。蘇梅是這樣想的。
看見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毒蛇”，坐在“黑猿”駕駛艙裡的三八也是由衷佩服他的勇氣，如果是一般機師，在見識過那樣的一拳之後，很可能就會不敢再上臺，甚至可能留下心理陰影。
況且，在三八看來，蘇梅又是那麼的年輕，這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雖然如此，但三八依然沒有任何想要放水的心思。——在將實力壓制在某個層次的情況下。
這也是對蘇梅的尊重。
但如果他真的用出全力……那就是欺負人了。
三八接觸武裝機甲已有近二十年，而蘇梅卻不到半年……
鐘聲響起，戰鬥再次開始。
咐——！
綠色機甲背後的助推器瞬間開啟，與此同時，它身體前傾，一個箭步衝向了巨型紫色機甲，手中電磁刃筆直向前，夾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刺向A0-的腰部裝甲薄弱處，身為頂尖機研師，沒有人比蘇梅更清楚一架機甲的弱點。
看臺上發出陣陣尖叫，才一開場，觀眾們就沸騰了起來，他們感覺得出來，“銀狼”變了，雖然上一場也是不停進攻，但是看起來總有一種縮手縮腳的感覺，令人看著無法盡興。
而這一次卻完全不一樣，那架綠色機甲就如飛蛾撲火一般撲了過去。
貴賓房裡，看著朝巨型機甲撲過去的“毒蛇”，姜小文瞳孔一縮，臉上出現一絲難以置信的神色，「程式碼操作……？怎麼可能？！難道……他的師傅是那老頭？！！」
姜遠卻沒有姜小文那樣的眼力，看著明顯動作比上一場快了一絲的綠色機甲，他怪叫一聲“臥槽”，轉頭看向姜小文，既震驚又疑惑地問道：“哥，我沒看花眼吧？他……好像變快了？！”
“你沒看錯，他……確實快了，雖然單個動作沒有變，但在整體細節上，他變得流暢了，因為剔除了很多不必要的小動作。”
“什麼意思？”
姜遠沒聽懂，什麼叫剔除不必要的小動作？
他看得出來蘇梅那架“毒蛇”做出來的動作確實有點怪，可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裡不對勁。
“那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新世界，你知道了也沒用，因為你學不來。”
頓了一下，姜遠輕聲道：“我也不行。”
姜遠一臉懵逼，連姜小文都不行……那還有誰行？蘇梅……那家夥……不就是個病雞嗎？新世界是什麼鬼？！
他不知道，姜小文說不行，是因為已經遲了，姜小文和姜遠自己的操作風格都已經完全定型，再要改變已經不可能，而且，他們也沒有程式設計基礎，現在才開始學的話，太晚了。
況且西鄉老頭也不會隨便收人。
身臨其境的三八更能體會到蘇梅的改變，綠色機甲剛撲過來時他就發現，“毒蛇”的攻擊節奏變快了。
這種快不是因為機甲效能的提升，而是來自機師的操作改變，整個攻擊看起來非常的簡潔，每個動作的幅度都是恰到好處，完全沒有多餘的做功。
有一瞬間三八也想到了程式碼操作，但他不知道還有把程式碼固定式繫結在鍵位上的這種奇葩存在，所以只是想了一下就掐掉了這種念頭，心想，「不可能，如果是用程式碼操作，要做到這種程度至少需要一千多的手速……」
一千多的手速，就算一千好了，也是平均每秒鐘近十七次的點選……
那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沒有任何人能做到。
雖然心中驚訝，但豐富的戰鬥經驗讓三八總能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面對低身刺來的電磁刃，紫色機甲只是簡單地抬起右手一拳轟出，以攻代守！
即便加上電磁刃的長度，各方面都很小的“毒蛇”依然不夠A0-S的手臂長，繼續攻擊的話，最先被擊中的一定會是“毒蛇”的腦袋，而電磁刃卻無法觸及A0-S。
面對朝面門砸來的巨大拳頭，綠色機甲抬起左臂，不輕不重地一拳砸在紫色機甲右小臂上。
鐺！
這是戰鬥開始後兩架機甲的第一次真正接觸。
綠色機甲借力滑開，一個標誌性的弧形滑步繞到紫色機甲的左側，又是一發電磁刃刺向紫色機甲側腰！
三八心中一驚，毫不猶豫使A0-S曲起左臂用手肘撞過去！
鏗！
滋——！
紫色機甲一記肘擊撞在揮舞著電磁刃的綠色鐵臂上，被撞歪的電磁刃從那紫色裝甲的側面刮過，發出一陣金屬被高溫電流燒融的滋滋聲。
逃過一劫的紫色機甲甩起左臂橫掃，趁著綠色機甲躲開的時機，迅速拉開距離。
在這種貼身戰中，如果無法快速反擊解決對手，面對靈活無比的“毒蛇”，笨重的A0-S就會陷入非常危險的境地！三八對局勢的判斷極其準確，拉開與綠色機甲的距離謹防對手的下一波進攻。
三八知道蘇梅會繼續撲上來，但沒想到會是那麼快。
才剛躲開紫色機甲的甩臂攻擊，綠色機甲就狠狠一腳蹬在地面上，強行止住了後退之勢，緊跟著又是一個大跨步衝過來！
這一步竟是一下跨過了兩架機甲之間的距離，直接出現在紫色機甲面前，電光閃爍的電磁刃依舊緊盯著紫色機甲的腰部弱點！
面對相同的攻擊，紫色機甲依然是一拳轟向綠色機甲的面門！
然而，“毒蛇”的這一擊只是虛招，跨步的距離簡直妙到巔峰，跨出的右腳剛落到實處，左腳已經抬起，一腳朝紫色機甲蹬了過去！
腳怎麼都比手長，設計成人形是機甲也如此，這一腳直接蹬在在紫色機甲的腹部，發出哐的一聲巨響。
A0-S雖身軀龐大重量驚人，但依然是被這夾著速度慣力的一腳蹬得後退，“毒蛇”跨步緊跟而上，小跑兩步之後突然一躍而起，又是一腳踢在紫色機甲還未收回的鐵拳上！
紫色機甲不由自主繼續後退，譁啦一聲撞上了圍著擂臺的鐵鏈。
而此時，“毒蛇”已經借力起飛！
是真正的飛，綠色機甲背後的飛行翼瞬間展開，一陣機械攪動聲中，綠色機甲在空中完成了變形，同時抬起了左手，一支光能狙擊槍已經出現在小臂上，槍口閃著紅色光芒，明顯是早已開始蓄能！
所有觀眾都站了起來，目瞪口呆看著飄半空中綠色機甲。
“毒蛇”是專為伏擊而設計的機甲，自然是配有遠端狙擊武器。
這個月的比賽打到現在，還是第一次有人使用變形和遠端武器，雖說是格鬥賽，但並沒有限制使用遠端武器，之所以很少人用，只是因為在這小擂臺上遠端武器基本發揮不了什麼作用，如此近的距離中，武器還沒掏出來，對手就已經衝到面前了。
而蘇梅卻是利用了A0-S飛不起來這一點，在空中使用遠端武器，而且，綠色機甲的變形快得令人難以想象！
只是……許多人都在想，就憑那把小小的光能狙擊槍，如果不是蓄能到極限，射在皮厚肉糙的A0-S身上不是跟撓癢癢差不多嘛？而如果蓄能的時間太長，A0-S也不會傻站著被射啊？只要開啟同樣可以蓄能的能量盾，那還不是輕輕鬆鬆擋下？
沒有人能理解蘇梅的意圖。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是完成變形的一瞬間，綠色機甲就開槍了。
biu——！
一顆紅色能量彈從槍口飛出，拖出一條模糊光跡，穿過紫色機甲臨時開啟的能量盾時，光芒黯淡了一些，但依然是擊中了紫色機甲的腦門，留下了一個冒著輕煙的小洞。
擊穿了……？
怎麼可能？！A0-S的裝甲是紙做的嗎？！！
觀眾們俱都難以置信，無論是什麼機甲，裝甲最厚的一定是胸部駕駛艙所處的部位，然後第二厚的，就是裡面裝著各種精密元件的腦殼。
可事實也擺在眼前，紫色機甲的腦門確實被擊穿了。
為什麼？
連三八都不明白，聽到系統冰冷無情的提示音，他一臉茫然看著突然暗下來的駕駛艙，只有光線柔和的照明燈還亮著。
“影像捕捉儀已損壞。”
……
綠色機甲恢復陸戰形態落在擂臺上，紫色機甲舉起了白旗。
全場靜默。
除了少數人，其他觀眾完全沒搞懂發生了什麼情況，看臺上全是一張張懵逼的臉。
“師傅……師弟他……贏了？”漢斯茫然看著西鄉晴明。
“贏了。”老頭笑眯眯的，滿臉皺紋皺在一起。
漢斯問：“怎……怎麼贏的？”
老頭說：“你不是看見了嗎？”
漢斯說：“可是，A0-S的腦門……有那麼不經打嗎？還是說，師弟那架毒蛇的槍……是您改造過的？”
老頭搖搖頭，“不，A系機甲的腦袋是所有機甲裡面最硬的，我也沒改過那架毒蛇。”
漢斯更懵了，“那為什麼師弟會贏？”
老頭說：“因為A0-S的腦門上有個小洞，小得肉眼看不見。其實所有使用了全景對映技術的機甲頭上都有這樣一個小洞，只是位置不同。”
漢斯終於明白了。
如果是物理彈，那就算射中了小洞的位置也沒有用，因為那個小洞真的很小，小到連水都很難鑽進去，而電磁訊號卻可以進出通暢。
蘇梅用的卻是光能狙擊槍。
只要有洞，就能被光鑽進去，鑽進去一小縷就能將小洞融化擴大，最終就形成了所有人都能看見被擊穿痕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