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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禍端

元和九年冬,皇后吳氏於坤寧宮薨,諡號溫敬。

溫敬皇後的喪儀是許湄主持的,每日清晨她領著眾人哭靈,彎下身子輕輕巧巧的一跪,哭得那叫一個哀婉斷腸。

美人梨花帶雨,便是夾著尾巴畏於她的郭貴人也忍不住多看她兩眼。

“娘娘,要珍重身子啊,這喪儀擺了三日,您也生生哭了三日,眼睛都腫成什麼樣兒了……”

寶扇一邊唸叨著,一邊照例去攙扶許湄。

“放肆!”許湄根本不理,輕輕一搡寶扇,用絹子揩了揩了眼睛,哽咽道:

“本宮與大行皇后相交多年,如今皇后娘娘先去一步,本宮心如刀絞,便是跪死在靈前,也是難盡哀思。”

她這話說得極為懇切,在場致禮的王妃與大臣夫人們聽了無不動容。

那便跪死吧,末尾的恬貴人冷冷白了一眼許湄的背影,這樣的把戲日日上演,這些人當真就看不膩麼?

郭貴人急切切地挪上來,趕緊勸道:“娘娘三思啊,您身上的擔子這般重,咱們這些人,都指著您呢。”

綰妍默默看著,許湄沒說散,她也懶得蹚渾水。

前日許湄做這樣子的時候她曾說過一次,還反被冠上不忠不義的名頭。

“娘娘,時辰到了。”

綰妍的餘光往左後方掃過去,出聲的是宜嬪,這些日子除了聽到她如木人似的念萬福金安的,便再未聽到她說別的字了。

宜嬪那張臉憔悴得有些脫了形,口唇泛著淡淡的黛青色,眼周黧黑,往小了說是過於傷心,往大了說是自輕自賤,乃至自戕的地步。

綰妍撥了撥指節上的扳指,嬪妃自戕是大罪,宜嬪與大行皇后情分頗深,想來也不會有人為此去皇帝那兒告狀。

宜嬪的聲音如輕刀刮竹,聽得綰妍喉嚨也澀澀癢癢的,心沒來由地往下墜了幾分。

許湄停了動作,如夢方醒般地從濃濃悲痛中抽離出來,放下了抹淚的絹子說:“哦,你們都回去罷。”

於是眾人散了,淑妃娘娘的好名聲也如春日裡迎風而起的蒲公英般,往各宮散去。

長春宮與翊坤宮大致在一個方向,綰妍讓輦轎跟在後頭,自己與恬貴人同行。

溫姐姐不在,唯有這位恬貴人與她多說兩句,不至於太孤單。

恬貴人攏了攏頭髮,親暱道:“半年未見,娘娘風采依舊。”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頭上的白絹花扯下來握在手裡,眼中帶著不屑。

綰妍知道她與皇后的恩怨,只當做沒看見:“你的傷那麼重,恢復得也不錯。”

只是疤痕依舊在,像是能灼傷人的眼、人的心。綰妍暗暗慨嘆,那麼美的一張臉,終究是可惜了。

恬貴人側過臉去,撫上心口的位置:“可是妾身這裡還是空落落的疼。”

似乎是骨子裡公主的自傲突然重現,恬貴人輸人不輸陣地乾笑了兩聲:“只要那人是娘娘便好,娘娘是他的那仁。”

“那仁……”綰妍低頭唸叨著。

恬貴人豪爽地一指那雲層中的金輪:“那仁是我們蒙古人的太陽。”

綰妍抬頭看太陽的淡淡光暈,只覺得撒下來的陽光也格外暖煦溫柔。

·

·

回去的路上綰妍一直在轎子裡打瞌睡,不知怎的,總是覺得困。

到了翊坤宮門口,綰妍搭著喬鴦的手下來,才跨進門檻兒就聽見雲窈高叫著:

“貴人還在月子裡見不得風,待會兒要進偏殿的,都將身上的寒氣好好抖乾淨了再往裡頭走,還有,香火味兒也一併除了去,不然主子聞得腦仁疼。”

綰妍欣慰一笑,並未發覺喬鴦的臉色難看起來。

“瞧瞧,這丫頭多細心。”

她邊走邊讚歎。

喬鴦垂下眼簾,像是嘆氣:“主子是嫌奴婢不好了麼。”

綰妍步子一沉,沒有半分猶豫,細聲道:“沒有。”

她握緊了身旁人的手,不知是對喬鴦說還是對自己,語氣重了一些,“你別多心。”

喬鴦揚了揚下巴說:“皇后這一走,恬貴人就像是活了似的,這半年她無聲無息,一直如躲在地洞裡的老鼠似的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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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綰妍沉默了須臾,“楚宮的半年真久啊,久到本宮都快要忘了她。”

她今日好像格外的敏感,所見所思都是傷春悲秋的樣子。

十餘年來,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體會到死去代表著什麼。

喬鴦顯然是發覺綰妍的異樣,微微側過頭去:“娘娘平日裡可不會說這樣的話。”

綰妍一窘,臉上熱騰騰起來。

喬鴦接過綰妍方才的話頭:“皇后娘娘生前最不待見的就是恬貴人,各樣的請安一併免了。要真算起來,這二位連一次面都沒見過。”

綰妍突然覺得好笑,憂愁如冰雪遇暖般化去:“真是前世的冤家,死了都沒見上一面。”

說著,她打了個哈欠,瞌睡找上了門兒,此時她拖著痠軟的兩條腿,只想快些到內殿好好睡上一覺。

到了內殿,綠衫子邁開腿兒迎上來:“主子,皇上來了。”

綰妍半個身子賴在喬鴦肩上,察覺到綠衫子臉色有些難看,心一下子揪起來,眼睛不住地往裡頭瞟。

喬鴦正色道:“怎麼回事?皇上從未來過翊坤宮發脾氣,莫不是咱們哪裡得罪了?”

“姐姐,我不知道!”綠衫子顯然是嚇得不輕,死命搖頭,眼裡閃著淚花兒,表示可不是她伺候不周的緣故。

綰妍直了直身子,道:“是禍躲不過,咱們無愧於心,怕什麼?”

三人正說著,就聽見裡頭噼裡啪啦摔東西的聲音如爆竹炸裂開來。

綠衫子一個趔趄,虧得綰妍扶住了。

脆聲悶響如天雷般轟隆隆地滾過來,打得綰妍腳軟。

伺候在側的宮人均被這雷霆之怒嚇得不輕,呼啦啦地跪成一團。

綰妍無心去想他有沒有砸她新得的一方好硯,眼下第一件事是不能在氣頭上與他說話。

她自知不是許湄的性子,不會說漂亮話,而今他顯然動了真怒,跑到她內殿一通亂砸,她可不一定能好好說話,到時候硬碰硬……被砍了怎麼辦?

速速腳底抹油才是正道!

去哪兒都行!對了,壽康宮!

綰妍扶著發酸的腿正要轉身,就聽見裡頭響起楚岐幽幽的聲音:“怎麼,要朕來請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