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保險公司的心理陰影（2合1）
“安室先生好像很在意太宰君。”
狛枝凪鬥笑盈盈地說著, 好像自己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但安室透可不敢把這話當成是隨便說說，他現在身份太複雜了，就算以後不一定再見到狛枝凪鬥, 也最好能找個理由把他給敷衍過去。
因此安室透淡定地給出了備用回答：“其實，我除了民俗研究者, 還是個偵探, 收集情報只是習慣, 你有顧慮不想說也沒關係。”
狛枝凪鬥睜大眼睛：“偵探？”
“對，在東京都公安委員會有申報的那種。”
其實並沒有，不過安室透想有的話，馬上就可以有，畢竟都是自己人……
偵探這個身份好用程度和民俗研究者不相上下。
民俗研究者可以出現在任何偏遠的奇怪地區, 而偵探可以問任何奇怪的問題，大家都會表示理解。
比如現在，狛枝凪鬥就覺得，這個職業確實能解釋安室透一直以來表現出的和民俗研究者有些衝突的地方，也確實很符合安室透這個人給他的感覺。
只是……
“偵探嗎……我確實猜過這個。”狛枝凪鬥遺憾地說，“但我還想過說不定會是更有趣一點的職業……不過偵探就很不錯，可惜沒能見識到安室先生破案的樣子。”
安室透心中一凜，對狛枝凪鬥的評價再度上升。
沒想到一個國中生竟然憑藉那麼一點點線索就能猜到這種地步，他果然還是太鬆懈了，看來以後哪怕在小學生面前都必須戴好面具才行。
此刻，他只能謹慎地鞏固自己的人設：“很遺憾, 就是偵探這麼無聊的職業……其實民俗研究更有趣一點。”
“嗯……”狛枝凪鬥沉思了幾秒, 然後忽然揚起了笑容, “既然是偵探的話，我很樂意幫忙哦？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畢竟我和太宰君也沒認識幾天，他根本不可能告訴我重要的事……”
從級別上來講，最重要的情報應該就是太宰治的異能力了吧，但是這傢伙直接在電話裡當著安室透和綾辻行人的面，讓他們把變成貓的狛枝凪鬥送到港黑讓他解決問題，這跟自曝異能力是什麼也沒區別了。
狛枝凪鬥言簡意賅地把自己和太宰治的幾次相遇講了一下，大部分和安室透拿到的資料差不多，但還是有一些事資料沒體現出來，畢竟很多都只有當事人才更清楚。
比如昨天他在港黑總部都經歷了什麼，這個日本公安就查不到，安室透也不清楚，現在狛枝凪鬥說了他才知道。
已經打定主意保持撲克臉的安室透，聽著聽著眼神就變了。
他沉吟了幾秒，下了定論。
“你好像被麻煩的傢伙纏上了。”
當朋友什麼的，毫無疑問，這一聽就是藉口，安室透雖然不怎麼瞭解私底下的太宰治，異能特務科跟公安這邊情報交流也總是喜歡留一手，但……他臥底的黑衣組織，會收集相關的情報啊！
有時候安室透也對公家的陋習很不滿，就拿太宰治的資料來說，兄弟部門給他的情報，還不如黑衣組織的情報組分享給他的詳細……
但總之，無論是從哪一方給的情報來說，太宰治都不應該是狛枝凪鬥描述的……那種彷彿是什麼小學生一樣執著於交友的人設。
“應該是別有目的，你有什麼線索嗎？”安室透問道。
狛枝凪鬥很贊同安室透的觀點：“我也覺得他是別有目的，所以我跟他說，想利用我之類的直說就行，我非常樂意，沒必要加入交友這個環節。”
安室透：“…………？？？”
直到這個時候，安室透才終於確定了自己在狛枝凪鬥這個少年身上，感覺到的違和感是出自哪裡。
之前在島上的時候，他跟這孩子其實也沒怎麼深入聊過，後來狛枝凪鬥直接變成貓了，他更是對這孩子的說話風格沒有概念，直到今天重逢其實才算是真正開始正視狛枝凪鬥。
安室透頭痛地得出了一個結論。
——狛枝君，有點過分地輕視他自己本身了。
從見面開始，他就發現狛枝凪鬥的重點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以及他做飯很好吃的朋友身上，但直到剛才，他都以為是因為這孩子對他的身份比較好奇，所以他也只是一直反思哪裡漏了陷，以後要修正……
結果狛枝君就突然冒出了這種驚人的話語來。
所以，不只是他和他朋友，還有港黑那個危險的太宰治，狛枝君也都很感興趣，並且一起劃分到了奇怪的分類裡。
關鍵詞是什麼？
安室透對日本的教育忽然產生了懷疑，不明白這孩子是怎麼養成的這樣的三觀，但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他問道。
“就只是太宰治嗎？你之前在給綾辻行人老師當助手吧？所以綾辻老師需要你幫忙的話……”
狛枝凪鬥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沒問題。”
“不，我是想問，如果需要你犧牲……”
狛枝凪鬥依然是沒有停頓的堅定地回應：“成為綾辻老師的墊腳石是我的榮幸。”
“…………”
安室透悄悄地深呼吸了一下，壓制住自己有點沸騰的內心——
他其實從來都不像是在狛枝凪鬥面前表露出來的這麼親切體貼，安室透……或者說降谷零，從小性格就屬於桀驁不馴的那一類，只是任務需要才會參考自己性格溫柔的朋友構架出安室透這麼一個虛假的人設。
如果不是剛剛還發誓不能崩壞人設，他現在真的很想一邊拍桌子一邊朝對面那家夥吼出聲。
給！我！去！看！心！理！醫！生！啊！！！
但是他忍住了，安室透理智地選擇了繼續問：“我注意到你對中原中也似乎也很看好，如果是他的話……”
狛枝凪鬥已經知道安室透在糾結什麼了，他搶答道：“當然可以，您也是一樣哦，安室先生。”
如果這樣就能知道安室先生在隱藏什麼的話，他當然會同意。
對於這個明明應該更厲害，卻好像有很多顧慮的大人，狛枝凪鬥很感興趣，他是真的想要搞明白安室透最厲害的能力是什麼。
安室透深深地吸了口氣，雙手交叉抵在額前，擋住了自己的表情。
他搞明白了。
這孩子的標準，是“比普通人更有能力的人”。
至於這個人，是屬於黑方還是屬於白方，狛枝凪鬥都不在意。
雖然慕強心理很常見，但極端到狛枝君這個程度的，哪怕是見多識廣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有機會的話，提議給小學開始的學生定期做心理測試吧，希望狛枝君這樣的只是個例，不然日本就完蛋了。
不過作為情報獲取物件，這種性格其實對安室透是有利的，所以就算滿肚子吐槽，安室透也不會煞風景地在這種時候提議狛枝凪鬥去看心理醫生。
於是接下來，安室透就十分有技巧地從狛枝凪鬥這邊又得到了一些狛枝凪鬥自己都不認為算是情報的情報，令安室透十分感慨，要是大家都這樣配合，他的工作能省多少事啊。
到了這個時候，時間已經有些晚了，安室透就表示送狛枝凪鬥回家。
橫濱這裡晚上還是有點危險，他不放心一個未成年小孩晚上自己走夜路。
“說起來，今天就週末了，你明天從橫濱這邊出發去學校嗎？”
“啊，學校那邊又請了假。”狛枝凪鬥嘆了口氣，“老師打電話問我有沒有去體檢，聽說我又被綁架了後，勸我再等等體檢報告，這兩天可以在家休息一下……這兩天到處跑是有點累，休息一下也好。”
安室透：“…………”
狛枝凪鬥的老師也不容易。
要不是中途出了變貓這個事，狛枝凪鬥應該旅行結束直接回東京了，來回折騰是一方面，安室透懷疑老師可能擔心回來的路上狛枝凪鬥再出點什麼事……也不是不可能啊！
——凡是對狛枝凪鬥這個人的人生經歷有點瞭解的人，都會懷疑機率是不是在他身上失效了！
算了，本來就只是萍水相逢，就算要擔心也輪不到自己這個外人考慮這麼多，還是趕緊把人送回家，然後自己也該開工幹正事了。
安室透覺得自己的想法沒有任何問題。
……至少，直到這週末為止，他都很認同這個想法。
***
第二天，狛枝凪鬥在家裡迎來了帝愛集團的那個墨鏡男，以及另一位看起來是他上司的人。
墨鏡男給雙方做了介紹：“這位是狛枝凪鬥先生，這位是野田次郎組長。”
“非常感謝狛枝先生您能做出如此善良的決定。”野田次郎組長對著一個國中生也滿口敬語，熱情洋溢，看上去親切得宛如這次上門的目的是推銷保險。
狛枝凪鬥笑了笑：“合同帶來了吧？請讓我先看看合同吧。”
墨鏡男在一邊立刻把一個文件袋從文件包中拿了出來，解開文件袋封口的繩子，恭敬地將裡面的檔案遞給狛枝凪鬥。
狛枝凪鬥這邊沒找律師看合同，他甚至都沒接過來，只是觀察了一下對面兩個人的臉色，就沉吟道。
“因為一直以來都合作的很愉快，我也很信任你們，所以就沒找律師，希望你們的合同裡沒有加多餘的東西……那樣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野田次郎組長露出了職業笑容，回答道：“我們帝愛集團不會做那種……”
他話還沒說完，狛枝凪鬥就皺著眉自顧自地說道。
“我前幾天才知道，你們那邊貌似前幾年有人在調查我的過程中出了意外……而且最近三次綁架我的人加起來有將近二十個人，只活了三個，如果你們出了我的家門馬上就出事的話，警察就又要來找我問話了。”
墨鏡男&野田次郎組長：“………………”
艹，不說還好，一說……這死亡率是不是有點高？！而且你的困擾是指的這個嗎？！
他們還以為是指合同陷阱會帶來的麻煩……
話說，這個孩子是猜到了什麼在警告他們，還是單純這麼一說？！
野田次郎組長從天降大禮包的喜悅中冷靜了下來，一頭冷汗地回想了一遍曾經成為他們部門噩夢的傳聞。
主要是之前倒黴的人也只是或降職或進監獄或進醫院，野田次郎組長自認為自己如果能做成，降職是不可能的，自己也一直很小心，不至於出現進監獄的情況，進醫院的話……養養也能養好。
但狛枝凪鬥這次上來一開口，他忽然意識到這位的殺傷力升級了……要是死了，他做再多都沒意思了啊！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之前來跟狛枝凪鬥談判的墨鏡男。
他從屬下那可以當鏡子照出自己的臉的墨鏡上，看到了自己有些驚恐的眼神。
適可而止。
貪婪是大敵。
野田次郎組長心中開始默唸這些真理，飛快地做出了決定，給了墨鏡男一個眼神。
墨鏡男松了口氣，看了眼手裡的文件袋，立刻道歉：“抱歉，我好像拿錯了，應該是這個……”
他飛快地換了一份，同時在心中腹誹自己的組長。
所以他早就說不要搞小動作嘛，現在這樣不是多此一舉嗎？而且還會讓公司的形象在對方的心目中受損……又不是傻子，面子上雖然過得去，但人家心裡肯定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啊！
來之前，墨鏡男跟他組長在要不要在合同上動手腳這個問題上，其實討論過一次。
他是傾向於不要，但野田次郎組長覺得難得的機會，如果能讓狛枝凪鬥解除之前的一些合同，他就是公司的大功臣，而且根據以往的調查，狛枝凪鬥籤合同基本不找律師，說不定就能成了。
墨鏡男小心地勸了幾句，發現組長不耐煩了，就不敢繼續地放棄了，現在一看，狛枝凪鬥果然不傻，而組長也果然慫了。
畢竟是在他們部門頭頂壓了快十年的陰影，各種傳說層出不窮，也就那麼一時衝動，想想之前敢對狛枝凪鬥動手腳的都是什麼下場，也就該冷靜下來了。
所以其實就是聽不進他的話唄……墨鏡男心酸地想，這組長剛愎自用，他身為下屬之前說的也很有道理，但組長就非要一意孤行，現在當事人一說就從心，也是呵呵了。
狛枝凪鬥這次笑著接過了合同，大致看了看感覺沒什麼問題，就是自願放棄這三次的綁架保險金，換一次上“希望號”遊輪的機會，就籤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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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鏡男和野田次郎組長都松了口氣。
墨鏡男收起其中一份合同，另一份留給了狛枝凪鬥，而野田次郎組長則開始寒暄，試圖搶救一下自己的形象，希望對方能對他改觀。
——最重要的是，不要因為剛才那點小插曲，讓他真倒黴啊！他就是想想，這不是還沒做嗎？！
“辛苦您了，一會兒有什麼安排嗎？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野田次郎組長敬語說的一套一套的，換頂頭上司都挑不出毛病來。
狛枝凪鬥搖搖頭：“我一會兒打算回東京。”
野田次郎組長下意識地說：“正好順路，不如一起？”
這話其實很常說，送客戶回家嘛，所以脫口而出的時候，野田次郎組長還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但話音剛落，他就猛地意識到了風險所在。
……這位客戶出車禍的機率有點高，他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但話都說出口了，也不好再收回來，好在狛枝凪鬥也沒有答應的意思，可能是覺得自己一個人更自在吧，就拒絕了他們。
野田次郎組長來橫濱的時候一臉意氣風發，現在回去的時候，就一臉遇難後成功逃生的慶幸。
“太驚險了——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感覺驚險，但反正就是……你懂的。”野田次郎組長跟墨鏡男在回程的車上嘮叨了起來，“這個狛枝真的有點邪門啊，我跟他對視都覺得他眼神有些滲人……以後還是你來跟他交接吧。”
墨鏡男一臉冷漠，反正就是功勞是組長的，危險的活兒是他的唄？但該答應還是要答應。
“嗨！”
“日子過的好好的，突然放棄巨額財產想上那個‘希望號’，還不是貴賓名額，是個通往深淵的名額……這傢伙到底怎麼想的，真是莫名其妙啊，不愧是我們部門怪談的主角，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樣……對了。”
野田次郎組長忽然想起來：“這次我記得遊輪好像跟前幾次不同，換了目的地？”
“是。”墨鏡男盡職盡責地一邊開車，一邊回答組長的問題，“這次目的地是橫濱港，據說跟港口黑手黨有關，但具體的不是很清楚。”
“港黑啊……”野田次郎組長想了想自己這次見到的橫濱，“橫濱還真是和一年前不一樣了，黑手黨還是有點用的，不過我還是更喜歡東京，東京真安全。”
“……組長，上週東京光是買了我們保險的，死於謀殺的就已經兩位數了……如果算上沒買我們保險的……”
野田次郎組長也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墨鏡男忽然想起來問道：“這次受會長邀請，上了船的貴賓們……”
野田次郎組長淡定地說：“當然都是支援會長，買了我們的保險啊。”
墨鏡男的臉色有些發青：“等等……組長，我們是不是應該算一下，如果船沉了，或者貴賓們遭遇了什麼意外，我們需要賠付的保險金會不會比狛枝凪鬥這次讓給我們的還要高？”
“所以我才能當上組長……這種事我當然早就算過了。”野田次郎組長自信地說，“因為這次是跟港黑有關，所以這次如果出了事，港黑肯定要負一半責任，真輪到我們賠付的金額也絕對比這次‘省’的錢少！所以！放狛枝凪鬥去船上，沒關係的！”
墨鏡男：“…………”
組長，您好像已經開始以船絕對會出事為前提在思考了……
莫名其妙地成為了保險公司傳說一樣存在的狛枝凪鬥，並不知道剛剛離開的兩人在怎麼編排他，因為那兩個人剛走，醫院那邊就來電話了。
“狛枝君，你的體檢結果全部都出來了。”
醫生跟狛枝凪鬥也很熟悉，沒怎麼寒暄就直接說道。
“你最近不是說頭疼嗎？有些輕微腦震盪，是不是被綁架的時候砸到頭了？這些綁匪有毛病，學什麼電影，直接用麻藥多好，上次砍你脖子也差點砍出問題……不過放心吧，沒大毛病，最近注意不要去坐什麼過山車之類的危險專案，你會吐到懷疑人生的，坐坐什麼旋轉木馬和摩天輪就差不多了。”
“腦震盪？”
醫生說：“對，輕微腦震盪，不過頭疼有時候也跟壓力有關，你沒事出去度個假——哦對不起，你還是在家待能更好地靜養。”
狛枝凪鬥確認道：“沒有什麼癌症腦瘤之類的現象吧？”
醫生聽了無語了一下：“……狛枝君，哪裡不舒服就來醫院檢查，你可是vip客戶啊，不要上網查什麼亂七八糟的症狀，感冒也會被說成絕症的。”
“……不是的，我只是……好吧，沒什麼，我運氣不錯。”
狛枝凪鬥也不可能跟醫生解釋，自己在另一個世界這個時候真的得了絕症了，所以才問這種問題……
醫生又叮囑了一下讓狛枝凪鬥按時吃飯，小心胃病：“……總之需要注意的就這些了，回頭體檢報告放你家郵箱裡，對哪項還有疑問再給我打電話吧。”
“好的，謝謝醫生。”
掛掉電話後，狛枝凪鬥摸了摸自己的頭。
……居然真的沒問題……是經常體檢的緣故嗎？這算是幸運嗎？
“如果這是幸運的話，那接下來會有怎樣的不幸等著我呢？”
狛枝凪鬥躺在沙發上，一手握著手機垂下，一手擋住眼睛。黑暗的視野中，頭部隱隱的痛感也無法阻擋他計劃成功而興奮起來的情緒。
“希望號！多麼美妙的名字！——拜託了，不幸至少不要出現在‘希望號’上……”
——和沒有得絕症的幸運相對應的不幸，究竟會是怎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