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您已獲得玩家鄭玄海的掌控權。]
[陽壽使用權:二十三年。]
[載物使用權:骨灰香菸。]
[道具使用權:現形符(奇、c級、可令鬼怪現形、5/10)、拳鉤(兇、d級、造成一定的鬼怪傷害)、劣化版藥水(奇、e級、加速傷口癒合、1/3)。]
[房產使用權:九區暫居地。]
[財物使用權:遊戲內所有存款。]
耳邊不斷有機械音響起, 越來越高亢。
殷長夏:“……”
家園規則,可真是弱肉強食。
難怪鄭玄海發了瘋一樣,非要逼迫唐啟澤獻出掌控權。
那群考核官,怎麼可能放掉這麼大的權利?
殷長夏取下了怒面, 小心翼翼放好。
怒面便迅速縮小, 又變成了流蘇形狀的耳墜,旁邊還吊著一個喜面。
這是他第一次使用b級道具, 不禁想著……喜面會有什麼功效?
鄭玄海依舊低著頭, 面色蒼白如紙, 失去了血色,地上滿是汗水砸落的痕跡。
使用了好幾次載物的他, 身體已經有幾分虛脫。
黑暗充盈在整個逼仄的樓道當中,角落裡長滿了青苔和黴菌。一隻蜘蛛從鄭玄海撐地的手上爬過,彷彿在嘲笑著他的無力。
鄭玄海無論如何也沒想到, 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將掌控權交出去。
還是交給一個新人。
鄭玄海正要起身,便聽到上方殷長夏的聲音:“我允許你抬頭了嗎?”
是束縛力!
遊戲不可違背的規則,瞬間令鄭玄海的腦袋磕地。
殷長夏一怔,哪能想到‘遊戲’會如此強大, 他抿了抿薄唇, 此刻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知曉遊戲規則了。
“告訴我,遊戲需要注意哪些規則?”
鄭玄海死死閉著嘴,本不想這樣輕易開口, 可聲音卻不受控制的發出:“有三條。”
十區那些人, 連一點兒人權也沒有。
不僅如此,一些人還會受到掌控者的毆打、奴役。
畢竟這種遊戲,隨時都會有死亡的風險。他們透過這樣的方式,來宣洩自己心中的壓力。
鄭玄海極度恐懼, 害怕殷長夏也是這樣的人。
可饒是這樣,他也想要活下去。
殷長夏:“說說看。”
鄭玄海已經絕望,滿腦子都是自己被丟入十區的恐懼感。
他閉著眼睛,將三條規則道出——
一、玩家升級。
玩家共分為a級到e級,分散於家園十區。若是想升級,則必須擔任考核官,完成考核官任務。
二、掌控者定律。
獻出全部的人,則相當於交出所有資源,包括陽壽。掌控者想要使用,便能自動拿出。
被掌控的玩家,在沒有掌控者允許跟隨的前提,必須前往家園十區,一輩子無法離開。
就算是特允情況,留在掌控者身邊,但凡違反掌控者的命令,則丟入十區深淵。
三、載物等級。
載物的升級需要獻祭陽壽,年限則對應載物大小與稀有程度。
獻祭年限有一年、十年……甚至上百年!
寂靜的黑暗,以及蔓延開來的雜亂心跳聲。
鄭玄海的眼瞳空洞:“除卻必須遵守的這三條,家園玩家可以任意行動。”
殷長夏:“玩家第十區……”
這話像是觸動了某個機關,令鄭玄海大口大口的喘息起來,反應尤為激烈。
“求求你,我不想去第十區!!”
他怕死。
人就是這樣可笑,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便一直想著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一旦危機解除,就會生出些其他的想法。
殷長夏挑眉:“你不想去第十區,總得付出點兒代價吧?”
鄭玄海彷彿被掐住了喉嚨:“可我已經獻出了全部,沒有再多的東西了……”
殷長夏:“你有。”
鄭玄海緩緩抬頭,將殷長夏的身影映入眼底。
“我……有?”
殷長夏露出笑容:“考核官任務是什麼?”
鄭玄海連忙道:“這次我的考核官任務,是催生c級boss!”
殷長夏:“那其他人的呢?”
鄭玄海嘴唇泛白,死命的搖頭:“我不知道,他們也不會告訴我。每一個考核官任務都不同,雖然我們三人是暫時合作,但他們也會對我抱有警惕心的。”
考核官內部也紛亂不休啊。
瞧見唐啟澤渾身是傷、又半條命都丟掉的樣子,殷長夏沒有任何的仁慈。
“我要你當內應。”
如果剛才輸了,被奴役的人,就會變成唐啟澤了。
鄭玄海的行為合理,卻又惡劣。
聽了這句話,鄭玄海繃直了身體,像是靜止了那樣,久久沒有任何作答。
殷長夏不悅的說:“怎麼?不願意?”
鄭玄海撐著身體的手掌一點點扣緊,沾染上了地板的塵泥:“我可以做內應,幫你殺了盛乾,我反正都和他有仇。但是焦興凱……”
他和焦興凱是同期,也是現實中的摯友。
從報名場到正式場,這已經是他們合作的第三個遊戲了。
鄭玄海緊緊閉上了雙眼,彷彿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焦興凱對我有恩,曾經救過我一命,我不能對他下手。”
這相當於是不遵從掌控者的決定。
遊戲規則束縛著他,竟憑空冒出了幾根鎖鏈,一點點纏上了鄭玄海的手足。
可鄭玄海一點兒都不驚訝,他曾在遊戲裡見過這樣的場景。
不遵從掌控者命令的人,會被名為‘遊戲’的怪物,拖入深淵啃食乾淨。
鄭玄海等待著自己被拖拽至十區,那個瘋子和怪物的集中之地。
心不斷的下沉,像是快要沉入黑暗的谷底一樣。
在這緊張之際,他突然聽到上方傳來聲音。
“還挺有原則。”
殷長夏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些想要撕扯他身體的鎖鏈,便就此消失殆盡。
疼痛並未襲來,身體猶如驚弓之鳥,肌肉也死死繃緊。
鄭玄海睜開了眼,嘴唇微抖:“你……不罰我?”
“當然要罰。”
殷長夏把選擇權交到了唐啟澤的身上,“你想怎麼處理?”
唐啟澤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僅有鬼宴上受的傷,還有鄭玄海毆打出來的。
唐啟澤借由樓梯扶手,一步步來到鄭玄海的面前,然後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鄭玄海:“唔!”
唐啟澤大口喘氣:“我們走。”
殷長夏扶起唐啟澤,緩步離開了這個地方。
驟然被打的這一拳,鄭玄海縱然覺得疼痛,但也比被拖入十區好上太多了。
殷長夏成了他的掌控者,完全可以肆無忌憚的對待他。
就算令他如其他人一樣,被毆打到渾身是傷,鄭玄海也不會意外。
只是一拳,卻出乎了鄭玄海的預料。
鄭玄海渾身都是冷汗,虛軟的跌坐在地上。
逃過一劫了?
可剛才的感覺太過嚇人,他是鼓足了這輩子的勇氣,才敢拒絕殷長夏。
如果再來一次,嘗過那種滋味,他還敢這麼做嗎?
鄭玄海不知道,也不願意再來一次了。
他額頭全是冷汗,等殷長夏離開樓道,才敢緩慢的抬頭凝望殷長夏。
那個背影十分單薄,卻始終讓受傷的唐啟澤靠著他,負重前行著。
殷長夏是個重諾之人。
倘若他一開始,不是想掠奪對方的掌控權,而是選擇和殷長夏合作,是不是結果又不一樣了?
鄭玄海滿嘴的苦澀,扶著牆壁艱難的站了起來。
“這世上哪有後悔藥吃。”
殷長夏帶著唐啟澤離開了昏晦的樓道,重新回到了七樓。
天空陰雲密布,厚重的雲層裡像是吸足了水分,離地面格外接近,想必不久之後又有一場雷雨了。
走廊亮著幾盞昏黃的燈,孤零零的閃爍著。
殷長夏沉溺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鄭玄海的回答,令殷長夏感到驚訝。
那個人為了自己活下去,可以交出自己的全部,連尊嚴也可以不要。
可讓鄭玄海去殺焦興凱的時候,他又寧願去死了。
倒是讓人高看一眼。
不至於那麼不堪。
周迎趕忙小跑過去,扶住了兩人:“沒事吧?”
殷長夏精疲力竭,臉色看著比唐啟澤還要蒼白,像是隨時都要倒在地上那樣。
回憶起剛才的感覺,像是墜落大海深淵,原來越沉,直到臨近那看不見的恐懼。
粘膩與失重感。
可整個人卻是興奮的。
被狂氣所染,那種感覺太過強烈。
短短的幾分鐘,殷長夏就被耗幹了大部分精力,雙腿一直在打顫。
頭頂的一盞燈突然熄滅,轉眼已經凌晨三點鐘了。
見殷長夏許久沒有說話,這樣愣神了許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周迎連忙喊了聲:“長夏!”
殷長夏這才將注意力轉移了過來:“周迎,情況怎麼樣?”
周迎:“我剛才趁著殺人狂的鬼魂離開七樓,把這裡找了個遍,卻在701的門口發現了這個。”
殷長夏:“?”
他朝周迎的手心望去,是一枚珍珠髮卡。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枚髮卡是向思思的。
向思思曾經去過701?
那不是考核官的房間嗎!
周迎眼神微閃:“恐怕向思思今夜的自導自演,是因為和某個考核官串通起來了。”
三人的心情也變得極其糟糕,看來考核官中的盛乾和焦興凱,也有自己的謀劃。
不僅要在六天之內破解遊戲,還要分精力對付考核官。
這就是正式場遊戲嗎?
真是棘手極了!
周迎嘆了一聲,自己這邊的資訊已經告知了殷長夏,他如今更加在意殷長夏那邊。
“你那邊怎麼樣?”
殷長夏簡單的進行了說明:“鄭玄海告訴了我們家園三大規則……”
說起這個,唐啟澤壓抑良久的情緒終於爆發。
那些情緒快要融化在夜裡,後悔自責也隨之而來。
唐啟澤眼眶赤紅,聲音沙啞的說道:“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大哥一直以來都面臨著這樣的危險和殘忍。所有人都誇大哥優秀的時候,我竟然在嫉妒他。”
殷長夏沉默,沒有說話。
唐啟澤說著唐書桐的事,他也想起了哥哥陸子珩。
明明年少時,他們感情頗深。
陸子珩格外愛護著他,他們甚至比一般的兄弟還要親密。
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改變的呢?
直到如今,殷長夏都不曾得知。
只是那一個雨夜,父親沉默寡言不斷抽著煙,陸子珩背上行囊,就此一去不復返。
父親在死的時候,意識都已經模糊不清,還重複不斷的說著對不起。
而後,他與他決裂。
唐啟澤越說越哭,到最後已經跟個小哭包似的了,彷彿要把所有情緒宣洩出來。
“你們大概還不知道,我為什麼在進入遊戲時,就能準備那麼多東西……”
唐啟澤跌坐在了角落裡,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是我賭氣,故意去接近大哥拿回來的道具,故意讓自己撞邪。連那兩把匕首,都不是大哥送的,而是我偷拿的。”
殷長夏:“……”
難怪。
他當時還覺得奇怪,怎麼唐書桐像是有目的性的,去送了唐啟澤兩把對靈異鬼怪造成傷害的匕首。
唐書桐難道未卜先知?他怎麼知道唐啟澤會進入遊戲?
這下子,全都說得通了。
唐啟澤:“家園的規則如此弱肉強食,大哥的優秀是不知面臨了多少次生與死練出來的……”
殷長夏眼神微閃:“所有的優秀,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唐啟澤擦了擦眼淚,彷彿十幾年的隔閡終於釋懷那樣。
他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是啊。”
殷長夏:“那你後悔進入遊戲了嗎?”
這樣直擊靈魂的問題,令唐啟澤心神震顫。
他思慮長久,才抬頭望向殷長夏,同殷長夏對視:“怎麼可能?”
這個回答,無疑令周迎感到意外。
他原本覺得,唐啟澤會回答後悔了。
畢竟遊戲是這樣的危險。
而他進入遊戲不過是為了賭氣。
唐啟澤捏白了手,身體微微發顫:“我打心底高興,我也可以依靠遊戲,迅速強大起來。”
殷長夏和周迎同時看向了他。
這約莫就是唐啟澤性格當中的強大之處——知難而行,見過高山巍峨,還會選擇攀爬。
唐啟澤的回答,讓周迎心頭發緊,像是被什麼給堵住。
也許是夜半時分,總容易讓人多出許多感觸。
周迎想起自己也曾經面臨過同樣的抉擇,便是當初發生了那件事,紀今棠人格分裂,他選擇相信了謠言……而不是殷長夏。
他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沒給他。
一方面是出自對情敵的嫉妒,而另一方面何嘗不是他覺得殷長夏太過優秀,而因為逃避下意識的做出了那種選擇?
他見到了自己的卑劣。
所以,唐啟澤才於他天生不和。
周迎不禁苦笑,想必唐啟澤在最初的那一瞬間,便本能的察覺到了吧。
殷長夏看了下時間:“三點多了,今晚還不知道會不會出事……”
周迎搖頭:“就算三點多了,我也不覺得殺人狂會善罷甘休,放過第一夜的名額。”
殷長夏沉思了數秒,大膽的提出了一個疑惑:“你們不覺得有一個點很奇怪嗎?這種規則一定會生出向思思這樣的人,那群考核官卻不擔心規則被破壞?”
周迎也沉思了起來:“是有點違和感。”
殷長夏:“看鄭玄海的樣子,好像非要把我獻祭給第一夜,讓殺人狂開啟屠殺之旅。”
到底是什麼讓鄭玄海如此執著?
殷長夏微怔,在提出疑惑的同時,腦子很快便把事情想通:“快找向思思!”
兩人嚇了一大跳:“怎麼了?”
他突然這樣大聲,還是夜半時分,顯得格外突兀。
殷長夏著急的說:“來不及解釋了,邊跑邊說!”
三人迅速行動了起來,在七樓不斷尋找著向思思的蹤跡。
走廊空間逼仄,天花板壓得極低,彷彿伸出手就能夠到。
這樣的空間,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令人心情也變得凝重。
殷長夏:“考核官不擔心,是因為向思思的操作只有第一夜能夠實現!因為殺人狂會一天比一天強,他但凡殺掉了第一個人,後面便不止不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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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考核官拿著a、b、c的號碼牌,凌然於眾多新手玩家之上。
再加上號碼牌的保護制度,他們才有恃無恐!
唐啟澤和周迎紛紛都露出震驚的表情:“那……”
殷長夏斬釘截鐵:“我們要通關,是保護序號最末尾的玩家不被殺害!根本不是什麼為了自保,去奪取前列玩家的號碼牌!那群該死的考核官在騙我們!”
唐啟澤倒吸一口涼氣,結結巴巴的說:“我、我突然想起來了,鄭玄海的考核官任務是催生c級boss,是他故意誘導我們自相殘殺?”
殷長夏臉色蒼白,輕輕點頭。
考核官的話不可全信!
他們的目的,便是引起新人玩家的互相猜忌。
該死……另外兩個考核官到底被下達了什麼任務!
三人的表情徹底難看起來,直到如今才發覺,這種規則的唯一突破口,竟然就是護下第一夜的死亡物件。
殷長夏:“一旦序號末端的玩家被屠殺,我們就不會有機會了。”
唐啟澤:“……”
周迎:“……”
可恨誰都拿向思思當成累贅,只顧自己,不願意護著她。
結果反遭遊戲戲耍。
幾人沉著臉,彷彿還能看到遊戲在高高的維度,對他們露出嘲笑和看戲的嘴臉。
三人不敢再猶豫,到處尋找起來。
向思思究竟在什麼地方?她已經死了嗎?三人無從得知。
然而向思思目前是遊戲唯一的突破口。
她的慘死,便是所有人慘死的開端。
死亡如此接近,甚至觸手可及。
夏日悶熱,七樓的走廊又潮溼又炎熱,薄薄虛汗被風一吹,卻猶如沾染了冷意,一時之間滿不是滋味。
快、再快一點!
汗水湧出得更多,周迎和唐啟澤身上都有傷口,汗水粘膩的和乾涸的血液混在一起,讓傷口刺得生疼。
殷長夏見狀,立即下了決定:“這樣不是辦法,分頭行動!”
唐啟澤:“但現在分開豈不是更危險?”
殷長夏:“情況緊急,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已經把前列號碼牌可以保護主人的事實展露在殺人狂面前,殺人狂摸清了這個規則,絕不會再對上面的玩家下手,而一定會去找排名第十的向思思。
真是陰差陽錯!
原以為是擊退了殺人狂,誰知反倒幫殺人狂摸清規則了。
殷長夏:“記住,我們只有第一夜的機會!”
唐啟澤和周迎鄭重的點頭,開始分頭行動,各自搜查著分配的重點區域。
走廊陰森靜謐,好似看不到底的深淵,再靠近一步,就要被隱匿在裡面的巨獸拖拽撕扯乾淨。
風聲鑽入這種走廊之中,便猶如鬼哭狼嚎一般,使人生出許多不好的聯想。
殷長夏找了一圈又一圈,始終沒發現向思思的蹤跡。
“到底在哪裡……?”
殷長夏擰著眉頭,不肯輕易放棄。
正繞過708的大門時,便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嘴。
“!!”誰?
直到殷長夏被人拖到角落,那人才緩緩開口:“阿祈,是我。”
紀今棠?
兩人的距離如此接近,殷長夏還能感知到紀今棠呼吸間吐出的灼熱鼻息,全都噴薄在了他的脖間,燙得皮膚都起了一圈雞皮疙瘩。
殷長夏的膚色本來就病白,這樣一染,反倒有了點兒血色,橫生出幾分色/氣。
殷長夏轉過頭,知道紀今棠不會胡亂這樣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發生什麼事了?”
紀今棠:“有人闖入708了。”
殷長夏表情微變:“是誰?”
紀今棠:“向思思和盛乾。”
殷長夏抿緊了嘴唇,原來慫恿向思思自導自演的人,就是考核官中的盛乾!
紀今棠黑珍珠似的眼珠子不斷轉動,像是一肚子壞水,在打什麼壞主意一樣:“阿祈,你想不想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殷長夏:“你聽到了?”
紀今棠:“當然。”
殷長夏微怔,總覺得眼前的紀今棠有些奇怪。
不像是主人格?
瞧見殷長夏的眼神,紀今棠輕笑了一聲:“那個弱雞發燒了,壓制不住我,當然是我接管身體了。”
殷長夏:“……”
“阿祈不信?”
紀今棠拉住殷長夏的手,放到自己的額頭,“你摸摸就知道了。”
手心的溫度的確燙得驚人,讓殷長夏長期發涼的手,有了種刺熱之感。
紀今棠竟然病得這麼嚴重?
殷長夏很是吃驚,正想抽回自己的左手時,卻被紀今棠大力按住:“阿祈的手涼涼的,好舒服啊。”
殷長夏:“……”
他努力壓低著自己的聲音,“紀今棠,別鬧。”
他又不是什麼降溫器。
再說了,他又不是不瞭解這個人格,撒什麼嬌啊。
見殷長夏不吃這一套,紀今棠終於恢復了本性:“你可以再冷漠一點,反正主人格很快就要消失了。”
殷長夏才終於有了觸動,猛然抬眼望向了他。
依舊是那樣柔弱的外表,猛一看去像是被精心呵護著長大的……可兩人自小相識,殷長夏知道這只是假象。
紀今棠是三年級轉學過來的,幾乎每一段時間,他的身上都會有新的傷痕出現。
要不然就是眼睛、要不然就是手臂、要不然就是脖子。
紀今棠從小就生得漂亮,這樣的痕跡也越發明顯。
誰也不敢理他,就算是接近,也是蓄意而為。
——為了他這張臉。
這種有目的的接近太明顯,久而久之,紀今棠便徹底封閉了內心。
不久之後,年幼的殷長夏朝他伸出了手。
'你身上怎麼全是傷口?'
長久以來的虐/待,讓他連求救也喊不出口了。像是被一雙又一雙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唇。
捂住的地方在不斷擴大,從唇部到臉頰,再到呼吸。
不僅說不出口,連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
壓得踹不過氣。
他單薄、蒼白無力、空洞、原以為殷長夏也很快就會膩了,畢竟他就是一個除了臉毫無任何長處的廢物。
然而殷長夏卻遠遠比他想象的……要留在他身邊更久。
一年又一年,春去秋來,整整六年的青梅竹馬,佔據了他人生的四分之一。
當初有多冷漠、多像只小刺蝟。
而後就有多迷戀,多瘋狂。
紀今棠越發的依賴著他,像是拽一根救命稻草那樣,死死拽著殷長夏不放。
更多、更多。
殷長夏當年只是單純的一句話,卻從此成了他的一腔孤勇。
“……”殷長夏沒能說話。
直到如今,殷長夏都能回想起來,小時候最喜歡乖乖跟在他的身後,嘴裡不停的喊阿祈。
明明都已經告訴他了,這個小名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喊。
可紀今棠就是不改,反而喊得更加變本加厲。
黑夜寂靜無聲,一切的情緒都在緩緩放大。
殷長夏還能聽到708內水龍頭傳來的滴答聲,彷彿每一下都在攪亂著情緒。
這份沉重的黑暗,彷彿給人戴上鐐銬。
殷長夏聲音沙啞:“你應該很不屑主人格的,為什麼要假裝是他……”
“我當然不想裝。”
紀今棠緩慢的接近了殷長夏,宛如情人般在他耳畔低聲呢喃,“不過是看他快要徹底消失了,想在這之前討一討你的喜歡而已。”
紀今棠反感著主人格的懦弱,覺得若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定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奪過來。
人生的意義不就是掠奪嗎?去佔有、去爭搶啊。
他怨恨著,拼命在心底吶喊著,企圖讓主人格改變。
可紀今棠的主人格,依舊自卑到極點。
尤其是面對殷長夏。
隨著主人格越來越虛弱,那份強烈的感覺竟然在影響著他,令他在面對殷長夏的時候,感情也逐漸產生了變化。
——我明明是因為你才誕生的,你怎麼可以不理我?
殷長夏極度不是滋味:“那他……”
剛道出兩個字,此刻便有人從708走出。
對話戛然而止,紀今棠立即捂住了殷長夏的嘴。
兩人緊緊背靠在轉角的牆壁上,藉由盆栽的遮擋,小心翼翼將目光放到那邊。
神經再一次緊繃,他們放緩了呼吸,在這樣寂靜的夜晚之下,唯恐自己過於粗重的呼吸聲,會引起那邊的察覺。
從屋內走出了兩人——
盛乾:“嘖,708竟然連一個人也沒有了。”
向思思一直低著頭,眼底滿是紅血絲,手指不斷互相摩擦著,彷彿想要以此來掩住自己的恐慌那樣。
屋內透出微弱的光線,照在兩人的身上,把他們的臉都染成了橙黃的色調。
向思思的頭發有些凌亂,身上多處傷口,像是受了非人的虐/待。
殷長夏神色更加難看,他自小便在紀今棠身上見過那些傷痕,自然知道是怎麼造成的。
比如手肘那處,是被人拖拽時,摩擦地板而導致的。
比如脖頸那處,是被人死死掐著脖子,才會有的紅痕。
盛乾瞥了向思思一眼,不耐煩的說:“要不是我的考核官任務是殺掉01序號的玩家,我才不會接受你的投誠。”
向思思更加面如死灰,她原本是想借由這個機會,能苟延殘喘一番。
可誰知道……選擇獻出全部,是更深的地獄。
盛乾摸了摸下巴:“那個叫殷長夏的玩家,明明看著命不久矣,到底是怎麼獲取01序號牌的?”
向思思悶悶的說:“聽冉姐說,他身邊的唐啟澤是a級玩家唐書桐的弟弟,他們二人獨攬01和02號碼牌,應該是有什麼關係。連隊伍裡唯一擁有載物的紀今棠,也對他很好。”
“你說他賣/屁/股?”盛乾笑出了聲,充滿了猥/瑣的遐想,“不過那身皮肉的確很好看。”
聽到這裡,殷長夏沒生氣,反倒身側的紀今棠臉色全變了。
陰沉到了極點,彷彿暗處藏匿的毒/蛇,要一口咬到那兩人的身上。
殷長夏扯了扯他的衣服,讓紀今棠收斂著點。
盛乾毫無所察:“可惜了……這麼好看的,我還是第一次瞧見,如果不是任務的關係,我也想讓他進我的收藏了。”
盛乾滿臉的貪婪,一下又一下的摸著隨身攜帶的鐵盒,裡面裝滿了指甲。
他有個小癖好,最喜歡美人。
玩弄殺死之後,也最愛他們的舌頭。
好的舌頭不僅形狀得好看,顏色也得講究。
取下來十分不易,還得用特殊藥水浸泡,才能留得更久一點。
向思思恐懼到了極點,自己獻出全部的物件,究竟是怎樣的惡魔?
她是廢了極大的力氣,才扼制了自己的聲音,只不過說出的話依舊殘破:“那,殷長夏……”
“看他那樣子,應該也注意到了你今夜的自導自演,你去找他。”盛乾低聲在她耳旁說,“我有引魂香的道具,把粉末灑在他的身上,殺人狂自然就會找上他。”
引魂香的氣味極重,接下來整整三天,殺人狂就只會找殷長夏。
試問哪個新人能躲得過去?
這招借刀殺人,他玩得極好。
向思思:“……”
盛乾呼吸急促:“真希望他的臉不要受傷,就算是屍體,我也……”
聽到這裡,殷長夏的表情徹底冷了下來。
他聽出了盛乾的言外之意,媽的,這傢伙有戀/屍/癖!
兩人很快便離開了708,盛乾威脅道:“給你兩天時間,要是完不成任務,我就花光你的陽壽,明白嗎?”
向思思抖得更厲害,死命的點了點頭。
盛乾見她這樣,反倒笑出了聲,伸出手去撫摸向思思的面頰:“放心,你只要乖乖聽話,我不會為難你的。我手裡還有個b級道具呢,一定會通關遊戲。”
向思思表情複雜,恐懼的同時又忍不住心生嚮往。
縱然盛乾是個人渣,但他可是擁有b級道具的考核官啊……
試問,有幾個老玩家能達到?
向思思猶如驚恐的小兔子:“我、我一定會完成。”
盛乾這才滿意的放開了她,轉身朝著701走去了。
不知道鄭玄海那傻子有沒有得到新玩家的掌控權,他故意假裝不敵,放出殺人狂的鬼魂,可不能被鄭玄海看出來了。
向思思松了一口氣,也連忙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和唐啟澤是室友,得把今天的事情圓過去。
殷長夏和紀今棠仍站在原地,背後是堅硬的水泥牆體,那些裸/露凸出的髒汙管道,不斷朝著黑暗深處延展,彷彿這棟老樓的血管。
殷長夏忍不住作嘔。
沒想到他在找向思思的同時,這兩人也在找他!
待盛乾和向思思離去,紀今棠的表情徹底崩不住了。
他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古佛玉佩,像是一株生長在沼澤裡的植物,身上的氣壓都快要扭曲。
艹,這邊更可怕!
殷長夏趕忙對紀今棠說:“這只是他們的計劃!計劃!還沒實施呢!”
“他敢!”
[他敢。]
幾乎是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殷長夏:???
[老婆,你怎麼了?]
宗曇沒有繼續再說話,死活不肯多吐半個字。
殷長夏:“……”
紀今棠面頰紅得更厲害了,病情在一點點加重,可他的表情裡卻滿是陰翳:“阿祈,我去殺了盛乾。”
他不是開玩笑。
主人格那樣小心翼翼、又卑微到極點、連碰也不敢碰的殷長夏,竟然被侮辱成這樣。
這一刻,他憤怒到了極點。
殷長夏瞧著他身體搖晃,便知道紀今棠的病更重了。
都這樣了,嘴裡還叫囂著殺人呢?
殷長夏扶著他,把他拽到708房間裡,將他的身體按在了床上:“不許去,給我在屋子裡休息。”
紀今棠卻抿著唇,一副不願意的小表情。
殷長夏暗自嘆息,紀今棠委屈什麼?他都沒委屈好不好!
看紀今棠的樣子,還以為被戀/屍/癖盯上的是他呢。
殷長夏:“你覺得我會溫順的束手就擒?”
紀今棠:“……不會。”
殷長夏:“不僅不會,我還會十倍的坑回去。”
兩人互相對視著,殷長夏的語氣好像在談論天氣一樣,彷彿那就該是極其平常的事。
紀今棠悶笑了起來,眼神微微發亮,他喜歡此刻的殷長夏。
就該有仇報仇。
殷長夏給他蓋住了被子,一再警告:“所以,給我乖乖躺在床上!”
紀今棠:“好。”
也許是殷長夏的話太令人安心,紀今棠徹底昏死了過去,整個人燒得厲害,連呼吸聲也變得粗重,像是一個垂死掙扎的人。
他開始說起了胡話,不知道是主人格,還是第二人格,如此反覆交替著。
“別打我,我疼。”
“阿祈,救我。”
那份溫暖,宛如詛咒。
殷長夏從708走了出來,心道既然盛乾和向思思在找他,那他就主動出擊。
夜色濃濃,明明已經凌晨四點,天邊卻完全沒有一絲光亮。
黑暗不知何時散去,彷彿永遠迎不來晨曦。
想害他?
也看盛乾夠不夠格!
殷長夏面容極冷,向遊戲提出了自己的命令:“作為掌控者,我想讓鄭玄海過來。”
[已執行。]
遊戲的規則束縛力極強,從鄭玄海違背他的命令就知道,如果違反的話,就會被遊戲拖入十區。
所有考核官都對家園第十區緘口,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
不出三分鐘,鄭玄海已經抵達了708附近。
鄭玄海對殷長夏滿心恐懼,低垂著眼眸不敢看他。
這幅樣子,和向思思如出一轍。
殷長夏:“我不習慣仰著頭看人。”
鄭 玄海立馬便蹲了下來,身上穿著迷彩服,緊繃得連手臂上的青筋都凸起了。
殷長夏:“幫我演一場戲。”
鄭玄海:“?”
聽到殷長夏的話,鄭玄海很是意外,他直接下達命令就好了,為什麼還要詢問他?
“鄭玄海,我可以答應你,不對你的救命恩人焦興凱動手,但盛乾……”
提起這個人,殷長夏眼神充滿了不屑,“你不覺得,有古怪嗎?”
鄭玄海:“古……怪?”
殷長夏:“你讓他們擋住殺人狂,自己從房間裡追了出來。可沒過多久,殺人狂也跟過來了。憑兩個考核官的實力,真的擋不住殺人狂?”
鄭玄海呼吸急促了起來。
如果不是殷長夏提醒,他根本想不到這茬。
太細微了,又十分容易掩蓋過去。
殷長夏面容微冷,一把揪住了鄭玄海的衣領:“聽著,盛乾是故意裝作不敵。他要看我們雙方殘殺,鷸蚌相爭,他好漁翁得利。”
不論是殷長夏這邊出事,還是鄭玄海那邊出事,都是盛乾樂於看到的。
殷長夏一字一句的指出:“盛乾早就把你當成敵人對待了。”
鄭玄海眼眶赤紅,終於明白了過來,如果不是盛乾搗鬼,他今夜或許不會成為‘家畜’。
但凡差一環!他也不會是這樣的處境!
鄭玄海的心頭生出了濃濃恨意,幾乎咬碎了牙齒,將自己的一腔仇恨都放到了盛乾身上。
他恨不得就此殺了盛乾!
鄭玄海背脊挺得筆直,將懷中的道具掏出,遞給了殷長夏。
殷長夏:“……這是什麼意思?”
鄭玄海悶聲道:“投名狀。”
殷長夏挑眉,他作為鄭玄海的掌控者,鄭玄海所有的道具,他都有絕對使用權。
鄭玄海手心都是汗,生怕殷長夏不肯接受:“劣質藥水能讓原本三天才癒合的傷口,在一天之內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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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長夏:“我可以自己拿。”
鄭玄海甕聲甕氣的說:“的確可以自己拿,但是使用方法卻有不一樣。劣質藥水白天用是毒,晚上用是藥。”
殷長夏挑眉,這倒是他不知道的隱藏資訊。
鄭玄海心臟跳動極快,卻一直雙手捧著劣質藥水,緊繃著肌肉,不敢有一絲放鬆。
他在內心不斷祈求著,希望殷長夏能接受。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待也變得煎熬。
求求殷長夏了,一定得拿!
殷長夏終於伸出了手,緩緩觸及到了劣質藥水。
鄭玄海滿臉欣喜,整個人都因此而發顫。
殷長夏:“我要你去做內應,打探盛乾和焦興凱的考核官任務,放心……我的目標只有盛乾,只要焦興凱不害我,我就不會對他下手的。”
“是!”鄭玄海毫無猶豫的回答。
殷長夏趁著夜晚使用了劣質藥水,身上的某些劃傷真的不疼了。
他輕輕勾唇,整張臉陷在黑暗當中。
殷長夏忽然明白了宗曇引誘他的感受。
有些令人上癮。
[狂氣值11%。]
腦海裡這個聲音尤為明顯,像是冰冷的檢測著他所有的行為一樣。
殷長夏:“……”
口吐芬芳。
待鄭玄海離開,殷長夏這才著急的發出詢問:[宗曇,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之前戴上怒面過後,為什麼會變成那樣?你做了什麼手腳?]
突然放縱自己的發瘋,也不去想敵人是否強大,這狀態完全不是可掌控的……
一定得弄清楚!
原以為宗曇不會理會,哪知道他竟然真的解釋了。
[鬼骨帶來的副作用。]
殷長夏的心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什麼副作用?]
宗曇聲音如冰如霜,像是冬日枯枝上壓的殘雪,在耳膜中緩緩融化開。
他緩緩吐出兩個字——
[傲慢。]
作者有話要說: ps:不是七宗罪的設定,就是鬼骨的副作用(算是提早引出,讓殷長夏早了幾年進入這個狀態),其他人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