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猛烈的震動發生, 陸燼朝腳下的碎石被踩飛，幾乎就摔倒，林嘯鳴顧不得說, 一把他帶進懷裡，以自己的體為陸燼朝的支撐。
兩人緊緊貼在一起，都能受到對方急促的心跳。
林嘯鳴按著陸燼朝蹲下儘量降低重心，震動持續了整整一分鐘, 才終於平緩下。
所有人心裡都無比清楚——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這片區域很快就坍塌。
陸燼朝重新站起, 他沒有問林嘯鳴為什麼在這裡, 因為很顯然：他是被軍部派的。
“過多久了？”
“十二個小時。”
陸燼朝點點頭, 林嘯鳴的比他稍微晚一些，估計是軍部剛開始沒想著動員如年輕的新兵，他沒有再多廢, 短促道：“繼續吧。”
林嘯鳴的出現讓陸燼朝鎮定了許多。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了，每當危險之中，只林嘯鳴在他旁，陸燼朝都能奇蹟般的安心下, 就好像……少年本就是安全的代名詞。
已經開始有導表現出了不適, 被緊急送回飛船，陸燼朝繼續忙碌, 看起似乎沒有礙。
他被負面情緒影響到嗎？當然，甚至陸燼朝自小就因為這種敏，不敢出門去玩, 才在不知不覺中鑄就了如堅實的屏障，希望能夠保護自己。
但人必須克服許多東西，去戰勝許多東西。
陸燼朝偶然間也看到了旁邊不遠處的金髮影, 路德維希投於緊迫的救援工中，應該同樣是被軍部派的。
但他不知道，路德維希確實因為軍部前處，而林嘯鳴，則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一道陰影籠罩而，轟鳴聲自天空中傳出的那刻，面上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抬頭上看去。
噴著溫莎家族族徽的巨型星艦自雲層中緩緩浮現，停留在醫療星艦的千米級層處，在時刻，送了彌足珍貴的，最高端醫療物資。
以及數十艘專業的醫療飛船。
“物資！是救援物資！”
歡呼聲湧起，所有人都知道有了溫莎家族的援助，醫療壓力減輕太多太多。
許多道目光投廢墟中的維多利亞，不少人都認出她正是溫莎家的小小姐。
被旁人讚歎的目光籠罩，維多利亞受到的，卻是致命的羞恥愧疚。
只有她知道，這些搭載著救命醫療物資的醫療飛船，明明以提前好幾個小時就到達的，若不是自己那通怒氣衝衝的通訊，能還更晚一些。
如果們以早一點到，就不有負責人為了避免交叉染，強行閉電梯入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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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頭，用力吸了吸鼻子，手腳止不住的發涼。
維多利亞不明白，為什麼就連如重，人命天的事，都變成政治籌碼？
陸燼朝望著天空中逐漸落位的飛船，心裡放鬆了些許，聯邦正從全國各調動人員物資，隨著時間的推移，擺在面前的困難越越少。
只捱過最艱難的這段時期——星球徹底崩坍之前。
只是短暫看了眼，眾人便緊接著投緊張的救援之中。
林嘯鳴的出現給了陸燼朝更多底氣，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慎陷入過載或者其他意外，嘯鳴立刻注意到，讓他不至於陷入絕對的危險。
兩人邊的其他搜救隊員迅速組成一支小隊，竭盡所能探查挖掘，以救出更多的人。
如果……如果沒能在坍塌之前獲救，被掩埋的人們就只能墜入下方深淵了，星蝕生物的分泌物奪走他們的生命。
每支隊伍裡都有一名導，維多利亞同樣跟隨在其他哨兵旁，她一邊保證著搜救隊員的狀態，一邊盡力安撫受困人員。
建築倒塌形成許多幾何形狀的支撐結構，維多利亞矮鑽到一處縫隙，想更清晰的探知內部，在起時卻不慎撞到了腦袋。
“啊！”
髮帶被斷裂牆體不平的邊沿勾住，維多利亞倒抽一口氣，捂著疼痛腦袋起。
勾住了。
她小心外扯動，但實在勾得太結實，自己根本解不開。
在邊哨兵注意到她狀況，過幫忙之前，維多利亞稍微一動，發帶竟然直接被勾斷了。
棕色的發散落，立刻被汗水黏在頰邊頸側，一片散亂。
維多利亞踉蹌一下，從三角形中出，她用手溼漉漉的頭髮全部後捋去，拾起發帶試了下，發現已經不夠頭髮重新紮起了。
披散著實在太礙事了，遮擋視線不說，還熱的命。
她攏著頭髮，四處張望一番，最後邊的哨兵問道：“有小刀之類的東西嗎？”
哨兵遞給她一把匕首。
維多利亞張嘴咬住匕首，雙手頭髮整理柔順，之後她用力抓住髮梢，拿起匕首，竟是直接發齊耳割斷！
棕色卷發落在廢墟之上。
維多利亞舒了口氣，她甩甩腦袋，匕首還給震驚的哨兵，如同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方才中斷的探測。
匕首割出發型自然不有多好看，但以往最愛美的孩子如今根本顧不上這些。
路德維希察覺到動靜，朝這邊看，眉頭忍不住皺起。
他看了已然變成短髮的維多利亞好幾眼，又注意到被隨意扔在廢墟中的斷髮，沉默轉回頭。
陸燼朝一直在分心注意著維多利亞，她是這裡年紀最小的導，只有十九歲，按理說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出現在表的救援現場。
維多利亞不但過了，還做得非常好。
水豚鑽進縫隙，白隼展翅，銳利眼眸不放過面上的任何動靜，雪豹從廢墟之中爬出，嘴裡叼著還在襁褓中的嬰孩。
不斷有導因為狀態不妙返回飛船，但維多利亞一直都在。
隨著時間的推移，陸燼朝敏銳察覺到了她上逐漸劇烈的精神波動，他直起，暫時休息著痠痛的腰部，同時看維多利亞。
那邊正在進行倖存者的挖掘，幾名哨兵合力搬開廢墟，石板被掀翻到一邊，一隻小小的鞋隨之滾了出，染著血，順著斷壁蹦跳幾下後，停在了維多利亞面前。
崩潰發生在一瞬間。
不好！
察覺到一場波動的剎那，陸燼朝立刻放下手中的所有事情，狂奔維多利亞。
林嘯鳴拉都拉不住，只得快步跟上陸燼朝。
滿碎石讓陸燼朝數次踉蹌幾乎就摔倒在，他到面色蒼白陷入呆滯狀態的維多利亞邊，一把抓住她完全汗溼的手腕。
精神力進入維多利亞的意識海，赫然發現屏障已然被粘稠的黑色物質緊緊包裹！
那些東西如同瀝青，濃稠到近乎固體，卻仍能緩慢流動，散發著無與倫比的惡意，就連磅礴的雨水都難以其沖刷。
維多利亞的精神圖景中，原本水草豐茂最適合水豚生存的澄澈沼澤不知何時已經成為一灘黑水，氣泡鼓出又破裂，散發出臭氣。
暴雨傾盆而下，以新鮮水源淨化水循環系統，竭力驅趕那些汙濁之物。
草上躺著一道半昏迷的影，雨水不斷沖刷在她上，沖走已經蔓延至小腿的黑色物質。
“維多利亞！”陸燼朝朝她喊，“不睡！”
聲音吞沒在瓢潑雨中。
他一腳邁入沼澤之中，卻差點拔不出腳，只能收回步子，遠遠站在原焦急的等待。
許久，人影才緩緩動了動手指，艱難坐起，用力捂住腦袋。
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
意識從精神圖景中抽離，陸燼朝竭盡全力，終於維多利亞從混沌的邊緣生生拽出。
他一把勉強恢復意識的維多利亞塞進旁邊哨兵的懷中，吼道：“快！快把她送回去！”
一抬頭，卻發現那位哨兵正是路德維希。
路德維希顧不得說，立刻把渾癱軟幾近失去意識的維多利亞架起，在其他人的幫忙下，虛弱的導送去空中電梯處。
陸燼朝抬手按了下發痛的額角，閉上眼睛，一直以的高強度探測安撫讓他負擔很重，維多利亞從混沌中扯出，更是消耗了太多精神力。
“還好嗎？”林嘯鳴扶住他，陸燼朝的臉色相當不好看。
“我沒事。”陸燼朝深吸口氣，他還能再堅持一下，“繼續吧。”
陸燼朝一同下的第一批導已經全部回去，換成第二波，只有陸燼朝仍然林嘯鳴一起，在空中飛船籠罩出的陰影中，抓緊每分每秒搶救。
林嘯鳴用哨兵的聽覺嗅覺緩解了陸燼朝探測方面的壓力，陸燼朝知道他屏障相當深厚難以受到嘈雜官的影響，也能夠很好處理那些冗雜資訊，放心他一起分擔探測的任務。
陸燼朝用精神力安撫廢墟之下哨兵或普通人的情緒精神狀況，林嘯鳴如不知疲倦的人形機器一樣搬動廢墟，雙手配備著方便用力的機械裝置，也保護手指以免被磨到血肉模糊。
兩人默契到根本不需語言交流，散發出的精神力只需短暫觸碰，就能夠知曉對方的全部想法。
坍塌發生的時刻，陸燼朝剛剛探知到廢墟深處又一微弱的生命訊號，但他還沒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悶響就從腳底隆隆發出。
隨之而的是強烈震動，失重出現，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陸燼朝形猛然下一墜，下一刻，背上的飛行器自行啟動，墜落之勢終止，慌忙之中陸燼朝找不到重心，差點整個人在空中翻過一圈。
邊林嘯鳴緊緊抓住他的手。
精神圖景中的世界迅速變化，曾經存在的光點，土與廢墟一起，迅速消失在下方的深淵。
陸燼朝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崩塌在腳底，彷彿心裡有一塊也跟著掉落。
他什麼都做不了。
沉悶聲響繼續，從四周下方傳，如同瀕死星球的哀鳴。
千米高空的巨型星艦遮擋恆星光芒，陸燼朝卻覺得自己像是被曬乾了，就失去全部水分。
他第一次如近距離的，證災難的發生。
林嘯鳴默默抓著他的手，明顯受到陸燼朝的心跳已經到了急促到了近乎紊亂的步，甚至哨兵都能夠聽到他用力咬牙的聲音。
成千上萬的飛行器託舉起搜救隊員們懸浮在空中，所有人都沉默望著下方。
黑暗吞沒了所有。
陸燼朝低著頭，視線逐漸模糊，他眨了下眼，看到兩滴水墜下去。
這片區域已經完全坍塌，救援隊紛紛回去百米層進行修整，陸燼朝林嘯鳴一起從電梯裡出，沉默一句也不說。
剛上的救援哨兵們需立刻進行疏導，陸燼朝忙得腳不沾，他臉上全是搜救過程中蹭上的灰塵，被汗水打溼成一片髒汙，琥珀色的眼睛疲憊，卻仍然堅定。
一瓶水被遞過。
陸燼朝接過水，抬頭想對林嘯鳴說聲謝謝，才發現嗓子已經啞到發不出聲音了。
林嘯鳴皺起眉頭，伸手陸燼朝拉起。
陸燼朝蹲的時間太久，驟一起，眼前直發黑，耳朵裡也出現尖銳鳴聲，腳下不住踉蹌，幾乎一頭栽進林嘯鳴懷裡。
他屏住呼吸，眉頭緊皺默默把這一陣捱過去。
“你必須去休息。”林嘯鳴知道他低血糖了，陸燼朝幾乎站不住，如果不是有自己靠著，絕對暈倒。
陸燼朝甚至都聽不林嘯鳴說了什麼，只能受到對方胸腔產生的共鳴。
眼前過了許久才逐漸恢復，血液一下子湧入腦袋的不適消退，只留下眼球的脹痛。
林嘯鳴二不說，把陸燼朝徑直帶到了角落裡的雜物間，房間很小，裡面堆放著各種緩下的救援物品。
“喝水。”林嘯鳴靠著牆坐下，攙扶著陸燼朝，把瓶蓋擰開，湊到他唇邊。
陸燼朝安靜就著他的手喝下半瓶，他舔了舔嘴角，幹到起皮的嘴唇終於得到溼潤。
喉嚨也舒服了一些。
“先吃點東西，然後睡覺。”林嘯鳴拿出速食食品，拆開包裝，嚴肅道，“你不能再使用精神力了，一旦陷入混沌，根本沒人能進入屏障去幫你。”
陸燼朝點點頭，他垂眸看著林嘯鳴迅速把飯弄好，勺子塞進他手裡：“吃。”
很餓，餓到胃部都消化自己。
但喉嚨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堵著，飯在嘴裡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明明是不錯的味道，卻引得生理性的反胃。
陸燼朝乾嘔一聲，他迅速往嘴裡灌了一口水，強行飯送了下去。
他必須得吃點東西。
林嘯鳴沉默望著陸燼朝一邊強忍著乾嘔，一邊用水下送飯，導兩眼泛著生理性的淚光，面色蒼白，拿著水瓶的手都在不斷顫抖。
知道，陸燼朝的手是最穩的。
情緒已經嚴重影響到了生理反應，林嘯鳴看陸燼朝強撐著吃下小半份，主動把餐盒從他手中拿過。
三口兩口吃光了剩下的部分。
陸燼朝一手捂住嘴，用力閉著雙眼想捱過強烈的嘔吐，飢餓帶的火燒火燎已經得到緩解，但喉管胃部因為乾嘔近乎痙攣。
“喝點營養液吧。”林嘯鳴等他捱過反應最的時期，拆開一支營養液，只陸燼朝能強撐著進食，他就放心許多。
陸燼朝喝掉這支原味的營養液，疲憊靠在牆上，呼出口氣。
林嘯鳴第一次在陸燼朝上看到這樣的無力。
他清楚那是種怎樣的受，再清楚不過。
林嘯鳴輕輕攬過他肩膀，受到陸燼朝幾乎失去了所有力氣。
他調整坐姿，讓陸燼朝枕在自己的腿上躺好，導散落的額髮上捋捋，露出汗溼的額頭，低聲道：“睡吧，好好休息一兒。”
陸燼朝沉默點點頭，閉上眼睛，他太累了，特別是如今停下，才意識到無論精神還是體，都已經到了極限。
腦子裡很亂，似乎裝著許多混亂畫面，又什麼都想不到。
陸燼朝用力吞嚥一口，喉頭哽到生疼，食道痙攣的疼痛還沒有過去。
精神力的過度消耗已經讓體發出嚴重警告，陸燼朝幾乎是躺下的瞬間就昏睡過去。
連軸轉了近三十個小時，全程都在高強度使用著精神力，只在中間短暫眯了不到四個小時，就算是再強的導也吃不消。
更何況他才覺醒了兩年而已。
林嘯鳴拿過一條乾淨毛巾，從瓶子裡倒出一些水打溼，仔細擦拭陸燼朝臉上的汙跡。
就連陸燼朝本人都沒注意到，在救援過程中，他臉上被劃出了好幾道血痕。
他一點點陸燼朝的臉脖頸擦乾淨，毛巾到最後已經變成灰色。
陸燼朝上有血的味道，廢墟的味道，還有汗水的味道。
說奇妙，他們成環境不同，人生經歷不同，處世方法不同，性格更是截然對立的兩個反面。
但在靈魂深處，有一點何其相似。
曾經林嘯鳴奮不顧奔赴死局，如同死而生的飛蛾。
但時間在熊熊火焰中倒轉，讓他有幸遇了這一世更明亮的光。
到底是誰救贖了誰？
抽泣聲輕輕響起，拉回了林嘯鳴的思緒，正躺在他腿上沉睡的人不知何時已然滿臉是淚。
淚水洶湧流出，打溼睫毛，順著臉頰落在林嘯鳴的褲子上，印出深色水跡。
一個星球上十數億人產生的負面情緒對導說，實在太重太重，陸燼朝竭力吸收著其他人圖景中的垃圾情緒，卻從沒說過這讓他有多難受。
災難，死亡，痛苦。
林嘯鳴用指腹輕輕擦去他的淚水，但眼淚越越多，極度睏倦的陸燼朝在睡夢之中，終於第一次近乎崩潰哭出。
林嘯鳴一切都看在眼裡，陸燼朝能發洩出，反倒是件好事。
好好哭一頓吧。
他俯下，在陸燼朝額頭上，落下一個珍重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