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燼朝和溫榮兮聊了很久, 一直日薄西山，才恍然回過神來。
溫榮兮年紀大了，也需要多多休息, 因為林嘯鳴一直都在等著，陸燼朝約好了明天再過來一起吃飯，就此和恩師作別。
走出實驗室的，陸燼朝花了一點時間才找林嘯鳴, 林嘯鳴正以一種當放鬆的姿勢平躺在長椅上, 雙眸閉著, 面色平靜。
樹蔭經隨著陽光的淡去而消失, 路燈沒亮起, 這是一天當中人視覺最模糊的時間段，遠遠的陸燼朝能看林嘯鳴線條分明的輪廓，走得近了, 才注意一點淡黃色的碎花落在了他臉上。
陸燼朝俯身，從林嘯鳴臉頰上輕輕拈去那點淡黃。
林嘯鳴睜開眼，漆黑雙眸中神色無比清明，顯然根就沒睡。
目對的瞬間, 陸燼朝呼吸一滯, 兀地有種抓包了的窘迫，但很快他反應過來, 這分明就是很正常的行為，沒什麼好緊張的。
“結束了嗎？”林嘯鳴坐起身。
陸燼朝嗯了一聲：“久等了，明天我再過來和老師仔細聊, 我現在去吃飯吧。”
“待兒吧。”林嘯鳴伸展身體，外套隨著動作從肩頭滑來，又隨將它拉上去, “埃莉諾給我發訊息，說她就要走了，問我要不要去最後見一面。”
“當然要了！”陸燼朝立刻道，“什麼時候？怎麼不提前給我說一。”
林嘯鳴：“十分鐘之前吧，來得及，你出來得正好，我現在就過去。”
兩人擱置了晚飯計劃，立刻動身，聯絡上埃莉諾，知道她經和父母一起出發了，便約好了在中央星站見面。
兩人趕的時候，埃莉諾經在那邊等著了，她父母陪伴在一旁，腳邊是行李箱。
遠遠看陸燼朝和林嘯鳴，埃莉諾精神一振，翹起腳來奮力揮。
陸燼朝穿過人群，來她身邊。
埃莉諾的父母是第一次見兩人，激動地向他表達感謝，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
女兒失蹤後他一直在尋找，從來沒想過放棄，終在一步步向著絕望深淵滑落之時，收了這輩子最好的訊息。
“真正救了埃莉諾的是她自己。”陸燼朝笑著道，“她才是最勇敢的那個。”
埃莉諾忍不住笑：“說的我都要信了。”
“來就是啊。”
埃莉諾的頭髮留長了，再也不見最初見面時的怯弱，眼睛裡也有了光，再也不有人用一句話就能把她嚇哆嗦了，在陸燼朝和塔的幫助，她徹底從失去結合哨兵的痛苦中走出來。
也許之後她和其他哨兵結合，但陸燼朝信，那時一切都出自內心最誠摯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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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播響起，提示埃莉諾要乘坐的那一艘飛船經開始檢票。
兜兜轉轉，最終是了分別的時候。
埃莉諾張開雙臂，陸燼朝上前一步，用力地擁抱她。
初次見面的時候，埃莉諾為了提醒陸燼朝給他看了自己的記憶，兩人的羈絆從一開始就是那麼深刻。
陸燼朝將她鬆開，而埃莉諾朝著林嘯鳴笑，也不說話。
林嘯鳴也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少年稍微彎身，方便埃莉諾將巴擱在自己肩窩。
林嘯鳴格很冷，卻很照顧人，做事當有分寸。埃莉諾拍拍林嘯鳴寬闊的後背，直起身來，眼中含著淚，笑道：“那就有緣再見啦。”
陸燼朝：“嗯，再見的，常聯絡。”
埃莉諾一步三回頭的走了，目送她和父母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陸燼朝深吸口氣，又重重地吐出來。
鼻子有點發酸。
他見慣了生死離別，頭來是觸動。
“走吧，去吃飯。”林嘯鳴一搭在他肩膀上，用力攬了陸燼朝一。
“嗯。”陸燼朝重新露出笑容，和林嘯鳴一同走出中央星站。
兩人坐上車，去找吃飯的地方，過了一陣，陸燼朝遠遠聽了星艦發動的聲響，他望向窗外，在夜色之中，隱約能看星艦起飛的身影。
他去了一條挺出名的商業街，找了家評價很好的酒店，陸燼朝自大學起就一直有獎學金，三年工作也攢了不少錢，父母是留了一筆遺產，偶爾奢侈一把也不礙事。
等待上菜的功夫，陸燼朝看著新聞，遼闊的疆域使得大量新聞層出不窮，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事情發生。
最近最受關注的大概就是曙光星域那邊了，自從麥倫死後，星盜的勢力發生動盪，近乎是大換血，從前麥倫的部誰都不服誰，分成了好幾個派系，互鬥爭。
混亂之中，由一個名叫穆爾的星盜領導的派系異軍突起。
據說他是一位嚮導，以m342號星球作為據點，m342是一顆礦產星球，上面有大量的明銥礦石，能作為星艦的強效動力源，簡直就是天賜的資。
“看這個。”陸燼朝將自己的終端遞給林嘯鳴，“感覺穆爾要發達了。”
林嘯鳴瀏覽過陸燼朝想給他看的那篇報道：“嗯，他遠遠比我看的要厲害很多。”
“是啊，他看起來瘋瘋癲癲的，說的很多東西我都聽不懂，但就能感覺特別厲害，有永恆之心也是，竟然能自己製造出空間躍遷式的飛船。”
陸燼朝頓了頓，笑道：“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有點想街溜子了呢，好奇怪。”
不管他怎麼反駁都堅定堅持有神論的ai，陸燼朝之前是真沒見過。
如果街溜子篤定世界上存在神，那麼它對創造了自己的穆爾又是什麼看呢？陸燼朝突然冒出這個問題，如果以後有機，一定要問問街溜子。
希望那時候自己不氣急敗壞的街溜子拿著托盤打。
等穆爾發達，伊芙應該就有機去大型醫院做聲帶術了。
雖然和他識不過兩週，卻也算共患難過的，拋去身份問題，陸燼朝對穆爾和伊芙的感覺都挺不錯。
前菜上來，林嘯鳴將終端給陸燼朝，拿起筷子。
因為他和陸燼朝的參與，這一世穆爾出現在公眾視界中的時間要比前世早上年。
他很快崛起，統治曙光星域南側，然後將勢力擴張至整個曙光星域，以及旁邊的麥哲倫星域。
這兩個星域中都有大量的礦產能源星球，也正因此，前世穆爾才有和國家政權對抗的底氣。
如果想要在日後成功制衡穆爾，自己也需要抓緊了。
林嘯鳴可不天真地認為那兩週的臨時聯盟足夠維持幾年後，面對利益，就算親兄弟都能立刻翻臉，他頂多算是比較熟悉的陌生人。
食物的味道果然對得起價格，小小奢侈了一把，連心情都好了不少。
走出酒店經是將近九點，正是商業街最熱鬧的時候，反正是週末，又沒有其他東西要忙，陸燼朝不急著回去，在詢問林嘯鳴確定他也沒有要緊事情後，兩人就逛起街來。
陸燼朝很喜歡逛那些小精品店，他對精緻的東西沒有抵抗力，但也是看看，不買，反正買回去也就有落灰的命運，不如讓它繼續在商店的貨架上美麗。
而林嘯鳴討厭逛街。
或者換句話說，他討厭一切有很多人又很吵的地方，以及所有缺少目的的事情。
也就有在買食物的時候，林嘯鳴才稍微積極一點，是因為他目前在長身體，容易餓需要多吃。
而現在他剛吃過晚飯，食物也經毫無吸引力了。
林嘯鳴全程跟在陸燼朝身後，從不主動說話，有在陸燼朝問他的時候，才發表一兩句想。
陸燼朝也知道林嘯鳴不喜歡，但是沒辦，他想逛街，就麻煩林嘯鳴稍微委屈一了。
他真的挺高興，受傷的腳終康復，又見了恩師，即將重新加入研究專案之中，忍不住想要放縱一把。
陸燼朝在一家酒吧前停住腳步，裡面人影交錯，冷色系的燈光和音樂一同透出，他踟躕兩步，回頭問林嘯鳴：“去酒吧覺得吵嗎？”
結果是必然的，陸燼朝說完後才意識這問題就是句廢話，笑著道：“好吧，不過沒關係，有我呢。”
陸燼朝伸出，按在林嘯鳴臉上，在紛擾聲音和擁擠人群中，凝視著哨兵眼眸，輕聲道：“聽覺降低6點，視覺降低2點，味覺降低至標準水平。”
這是嚮導最基的能力，調整哨兵感官，過強的五感帶來大量負面反饋，嚴重時讓哨兵失去行動能力，而嚮導可以用自己的精神力對此進行調整。
耳邊巨大的聲音立刻小了去，不再能聽來自另一個街區的聲響，遠方所見的人影也不如之前清晰，五感調整成合適水平，對林嘯鳴來說蠻新奇，他幾乎沒有過類似的體驗，因為不需要。
“可以了。”陸燼朝鬆開，回身拉著林嘯鳴走進酒吧。
林嘯鳴碰了碰自己的臉，上面彷彿殘留著陸燼朝掌心的熱度。
來酒吧當然是喝酒的，陸燼朝秉承今天就是要花錢的原則，要了很貴的酒，和林嘯鳴一起坐在吧檯邊。
林嘯鳴湊過來，低聲問他：“你能喝嗎？”
“能啊。”陸燼朝和他碰了杯，一口酒肚，“你成年了對吧，稍微喝點就行，不要勉強。”
林嘯鳴見狀，也不再多問，稍微抿了一口。他酒量其實很不錯，想要成為格勒尼蘇，喝酒是必備的基技能，不然偽裝任務做一半目標沒殺掉，人就先醉了。
酒精因子在舌尖上炸開，因為調整過味覺，倒不覺得難受。
陸燼朝屬喝酒不社交的那種，一邊喝一邊看著自己終端的虛擬螢幕，頭也不抬。
過來了好幾個人想要搭訕，都他身邊無形的結界和林嘯鳴的視線給嚇走了。
看什麼呢，這麼認真。
林嘯鳴湊過去瞅了眼，立刻血乎刺啦的畫面刺地皺了眉頭。
……陸燼朝竟然在看術影片。
“你要看嗎？”
陸燼朝笑著問林嘯鳴，在對方拒絕的回答聲中，他盯著螢幕中正在縫補的破碎心臟，將中的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