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城門救民
“六州大疫！”
劉備帶著甘雲蘿和黃忠星夜趕往京師，一路上眾人無不心急如焚。
王允的書信上透出一股日暮途窮的蒼涼氣息，讓劉備隱隱覺得有些不祥，雖然他能理解，作為漢室重臣，王允也和幾乎所有的人一樣，對光和二年抱著極大的希望。
之前的幾年實在有太多的不順，這讓大漢朝廷上下都十分的壓抑。但是南匈奴單于的王位之爭給大漢王朝帶來了一絲曙光：南匈奴之亂必然牽扯到鮮卑和烏桓的利益，這樣一來，整個北方最少有半年不用太擔心，只要一年的休養生息，只要一年的平息刀戈，大漢朝的元氣就可以得到極大的恢復。
可是一場大規模的瘟疫將這個美好的設想擊了一個粉碎，王允書信中透出的那種心灰意冷肯定代表著不少朝臣的想法。
可是，這個時候誰都不能灰心喪氣，六州的百姓還在期盼著朝廷能解救他們，其他沒有染瘟的州縣也都在關注著朝廷。如果朝廷拿不出一些強有力的舉措，大漢朝的民心就徹底的完了。
劉備等人趕到洛陽的時候王允卻不在家裡，朝廷的三公、太常、尚書、大將軍這些重臣全都被靈帝召進宮中去議事了。劉備正在廳內說話，忽然外間有僕從進來稟報，說北部尉遣人來報信，道東北的谷門有民眾鬧事，偏巧這個時候滿城找不到大將軍皇甫嵩，所以就想到來請司徒王允。
劉備告訴來人，朝廷重臣現在都在宮裡商議解救疫區民眾的事，只怕一時半會回不來。看著來送信的士兵一臉失望，劉備心中一動，告訴這個士兵自己馬上就去谷門察看鬧事的事情。
聽說弘農侯願意前往，士兵頓時興奮起來。劉備讓他頭前帶路，自己則帶著甘、黃兩人跟著。不多時，幾個人便來到谷門前的大街。
城門口，數百名士兵排成數列抵住一群百姓，城牆上還有上千名士兵挽弓搭箭，瞄準了下面的人群。一月的天氣還是天寒地凍，百姓們大概都是逃難出來的，帶在身上的衣服並不多，一個個凍得瑟瑟發抖。
劉備看見這個場面，心中一陣泛酸。
“不想弘農侯親身來此，操有失迎迓。”曹操看見劉備趕來，大感意外，大老遠的就迎了上來。
“孟德不必多禮，咱們還一如從前就是，”劉備笑了笑，接著問道，“這些百姓可都是我洛陽之民？”
曹操搖頭苦笑道，“不瞞玄德，眼前這些百姓並非我洛陽城北之民，而是這三日來進入城中的兗州百姓。”
劉備一驚，不期然的想起數年前河內散瘟時災民也曾試圖進入洛陽，但朝廷只允許他們在城外居住。現在的兗州正是災區之一，如果這件事讓朝廷知道了，那麼這些進入城中的災民下場可想而知。
“百姓怎麼會鬧事？”劉備忽然想到這點。
“張讓今晨向陛下進言，說有兗州百姓混入京師，其中也有染疾之人。陛下聽完十分震怒，立即著張讓將這些百姓找出來，說要連夜攆出城去。誰知張讓的部下只將這些災民攆到這裡，便說這些災民中有染了瘟疫的百姓，趕緊撤走了，將這個爛攤子丟給了北城守軍看管。算起來，這些災民困在這裡已經不下四個時辰了。”
“百姓鬧事的事是否已經奏報朝廷？”劉備低聲問曹操。
曹操又是一聲苦笑，“我來之時，適逢京兆尹楊彪離去。依玄德之見，陛下此刻是否已知曉？”
劉備頓時頭疼不已，對於楊彪，劉備不算陌生，這個京兆尹素來剛直不阿，享有清名，不過書呆子氣非常重，為人處事不知道轉圜。京城眼下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事情，他鐵定已經飛馬去向靈帝稟報了。
“現在可還追趕得上？”劉備還存著一絲幻想。
曹操緩緩的搖了搖頭，又看見劉備臉色很不好看，伸手拍了拍劉備的肩膀，“玄德若要救助這些百姓，不妨此刻勸慰百姓迅速出城，或許尚來得及。”
兩人這時已走到城樓上，從這個角度看下去，百姓黑壓壓的，少說也有七八百人。
劉備知道曹操這話說的不無道理，正要收拾心情去勸說百姓離城，就聽百姓中有人大聲喊道，“天寒地凍的，當官的不讓我們進城，我們就只有凍死了，大家千萬不要出城，要死我們也死在城裡。”百姓們聽完，齊齊喊了聲“好”，接著就見百姓排成幾列向士兵擠去。
“大家等等，”劉備急了，知道這些百姓如果再往前衝，城牆上的弓箭手一定不會猶豫，到時候一定會是血流成河。“大家請聽我說兩句。”
劉備的聲音早已經淹沒在人群喧囂之中，沒有人聽到他在喊些什麼。
“大家靜一靜。”站在劉備身後的黃忠提氣喝了一聲，頓時將人群發出的聲音蓋住，百姓一個個詫異的向劉備處看來。
劉備感激的回頭看了黃忠一眼，接著扭頭向那些百姓喊道，“大家請聽我一言。我知道大家從兗州遠來所為何事，況且現在天寒地凍，讓大家到城外有些難處，不過大家可曾想到，如果真有染上瘟疫之人混跡在大家中間，那麼不但大家有患病的危險，瘟疫也將蔓延到京城，到時候，朝廷自顧不暇，又如何去救治你們在老家的親人？”
“我家已經沒親人了。”人群中有個聲音喊出來。
“不錯，我看見有不少人都是攜兒帶女出來的，那麼我請你們這些人想一想，如果染上瘟疫的人此刻便站在你全家人身旁，那麼你全家的性命只怕就危險了。”
聽完劉備的話，人群中一陣聳動，每個人都不由警惕的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剛才站的密不透風的人牆立刻分散開來。
劉備深吸一口氣，又開口大聲說道，“大家這個時候怕到城外去，無非是害怕我們對大家的生死不聞不問，不過我可以向大家保證，這樣的事情一定不會發生。”
“你是誰？憑什麼向我們保證？”先前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在下劉備，位居弘農侯，官拜弘農令。”
百姓們沉默了好半天，這些百姓多多少少都知道劉備率兵平定江東的事情。能出來這樣一個官員向他們保證，有些百姓開始打退堂鼓了。
“你只是個弘農縣令，這洛陽還輪不到你來管，少在這裡廢話。”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被那人一挑唆，剛剛有些動心的百姓又開始狐疑起來。
“閣下若是不信任我，何不當面出來質詢，藏頭露尾的做什麼？”劉備按捺不住，揚聲喝道。
百姓們你看我、我看你的相互看了一下，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劉備強忍住氣，又說道，“大家若還是信不過我劉備，明日我便引大家前去弘農，我可讓弘農守軍在城外搭建棚舍，供大家暫時居住，若是誰有疾病，我也可代請大夫為其醫治。”
“胡說，你有這麼好心？漢朝的官員沒有一個好東西，我們往裡面闖啊。”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劉備尚未答話，黃忠忽然一個縱身，從城牆的臺階上跳了下去，穩穩的落在地上，接著幾個健步衝進人群，象提一隻小雞一般提出一個人來。藉著松明火把的光，劉備看見此人以大皮帽子遮頭，身上穿著一件再普通不過的棉衣，樣子和一般的百姓沒有什麼兩樣，只是皮帽子遮著臉，看不請具體長相。
黃忠將這人提到人群之外，隨手一丟，那人頓時栽倒在地，摔了個七暈八素。黃忠沒等他回過神來，伸手一勒那人的衣襟畔子，頓時那人的棉衣便敞了開來，只聽“噹啷”一聲脆響，一柄短刃掉落在地。黃忠彎腰將刀拾起，一看那刀的式樣，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大聲說道，“鮮卑短馬刀，原來你是個鮮卑人。”說罷，轉身走上城牆，將刀交給劉備。
聽說剛才和劉備說話的是鮮卑人，百姓們頓時呆住了，旋即小聲議論起來。
那人被黃忠摔的不輕，掙扎了半天才坐了起來，旁邊早有兩個士兵走上來，一把扣住了他，將他帶到一旁嚴加捆綁。
劉備又揚聲道，“大家不要聽鮮卑奸細挑唆，還是趕快到城外去，待會自然會有兵士前來為大家送些衣物。明早我便引大家去弘農。”他現在心急如焚，知道如果這些百姓再不出城，一會旨意到了，就沒有一個人能活命。
百姓們交頭接耳的商量了一下，先是兩三個人動了，接著動的百姓越來越多，一齊往城門走去。
“開城門，放吊橋。”隨著曹操的指揮，城門緩緩開啟。
目送著百姓出城，劉備心中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他一回頭，發現曹操笑呵呵的走了過來，“玄德今夜一舉拯救近千黎民，讓曹某深感佩服。”
“豈敢，”劉備拱拱手道，“若不是孟德指揮得當，這些百姓說不定早已闖下殺身之禍。”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會心一笑，老百姓的命算是保住了。
“玄德，這位是？”曹操看向黃忠。
“這位是黃忠將軍，表字漢升。”劉備這時才注意到曹操身後還站著夏侯兄弟。想到將來黃忠要斬夏侯淵的事，劉備心中忽然湧起一陣感慨：這時的夏侯淵大概想不到日後殺自己的人就站在眼前吧。
“果然是神威凜凜。”曹操由衷的讚許道，“曹某早聞黃將軍虎步江東之事，今日方見，雖然晚了些，畢竟得償所願。黃將軍日後有暇，定要隨玄德同來我處，大家共謀一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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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然忠當隨君侯行止。”黃忠面無表情的答道。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傳來，眾人循聲看去，原來是傳旨的京兆尹楊彪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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