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梓盯著莫子玉的眼睛，似乎在判斷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的臉色有些難測，走了幾步，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方才說你是誰？”
“莫子玉。”
“莫子玉！”羋梓嘴裡面重複著這個名字，眼神微動。
他忽的想起數年前，他被送去北夏的時候，路上遇到的那個姑娘，當他看著她的時候，她瞪大了眼睛，脆生生的喝道：“放肆！”
難怪，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覺得她有些熟悉的感覺。
難怪，她會為了莫家的事情跟劉旭鬧翻。
當年他被送到異國他鄉，路上惶恐害怕，是那個小姑娘陪他度過了最難捱的時光，難道她會說他們早就認識了。
自己記了多年的那個姑娘，與面前的莫子玉的臉逐漸重合，她們真的是一個人麼？
曲曲折折，自己還是逃不過她麼？
只是，世上真的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嗎？
他抬眸看著莫子玉，似乎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到她說謊的痕跡，只是莫子玉坦然的回視，絲毫看不出在隱瞞什麼，心虛什麼。
莫子玉，莫晟的女兒，害死了自己父王，害死了南楚無數精銳男兒的莫晟的女兒。
他以為莫家的人都死光了，被劉旭都殺光了，沒有想到居然兜兜轉轉的，還剩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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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已然已經死過一次了，現在的她，還能夠算作是莫家的人嗎？
“我要好好的想一下。”羋梓的臉色略略有些發白。
“我打算明日離開南楚。”莫子玉說道，“羋梓，你現在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帝王了，你也會越做越好的。他日再見的時候，希望能夠看到你的另一番成就！”
羋梓垂眸沒有說話。
莫子玉見此，也沒有在說什麼，轉身離去。
不過她心裡面一直放心不下方才羋梓的反應，或許正常人聽到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會感到詫異吧。
只是不管她是姜柳也好，莫子玉也罷，她始終都是她。
“姑娘，東西已經收拾好了。”青靈說道，“姑娘既然已經決定離開南楚了，難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嗎？王爺一直在等著你的。”
“姜柳已經死了。”莫子玉淡淡一笑，“已經沒有姜側妃了，他也不必等我。他是太子，有自己的使命，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與其回到他的身邊，看著他三妻四妾，彼此折磨，還不如大家彼此放手，相忘於江湖。青靈，你的家在北夏，你其實沒有必要跟著我一起流浪的，你該回去，你還有自己的人生。”
“我會回去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青靈說道，“等確定姑娘不會有其他的危險之後，我會離開姑娘，去我該去的地方的。”
“早點休息吧，我們明日一早趕路。”
“好。”
翌日一早，天邊才泛起魚肚白，莫子玉他們便早早的起身，準備趁著天氣涼爽，多趕些路。
大門開啟，門外卻是有著重重的侍衛，他們將莫子玉攔下了。
為首的乃是郝鼎，他有些歉疚的說道：“柳姑娘留步，陛下吩咐，沒有他的允許，姑娘不得離開王宮。”
莫子玉眉頭一蹙，不解的問道：“他為何會如此？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這樣好了，你去請他過來一趟，我當年跟他說清楚。”
“等陛下忙完了手上的事情之後，他會過來的。”郝鼎說道，“在此期間，委屈姑娘暫時留下了。”
“你！”秦逸拔劍，“誰敢攔我們！”
郝鼎不慌不忙的說道：“我知道秦公子的劍術高超，武藝出眾，你可以殺了我，也可以殺了我的這些兄弟，但是王宮裡面有幾萬的御林軍呢，秦公子殺的過來麼？”
莫子玉急忙將秦逸拉過來了一些，勸道：“不要動怒，或許有什麼誤會，等羋梓來了，說清楚就好。”
青靈也是一臉的疑惑，問道：“姑娘與南楚王上之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知道啊。”莫子玉輕輕的搖頭，“昨天還好好的啊，怎麼會突然之間……先等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說吧。”
莫子玉便是一直等著羋梓前來將事情說清楚，但是一連等了三日，也不見他的身影，不免有些不耐煩了。
“郝鼎，羋梓到底想要做什麼？他想要將我關到什麼時候？”莫子玉問道，“他會這麼做總要有個原因吧？無緣無故的就不讓我離開？他到底什麼時候現身？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你去告訴他，要是他再不過來將事情講清楚，我們就要闖出去了！”
郝鼎想了想說道：“柳姑娘稍安勿躁，我這便去見陛下，看是否能夠將陛下請過來吧。說實話，我到現在都還是一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陛下也什麼都沒有說！”
“如果羋梓不願意前來，就請孫小姐過來，她可能知道些什麼。”莫子玉說道，“拜託了。”
當日下午的時候，羋梓終於現身了。
莫子玉急切的問道：“羋梓，你到底想做什麼？你為何要將我們軟禁，不讓我們離開？”
羋梓盯著莫子玉的眼睛，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頓了頓，說道：“我們到裡面去說吧。”
六月的天氣已經帶著幾分暑氣了，風吹過，帶來些許的清涼之意。
莫子玉隨著羋梓一道入內，她的神情有些焦慮，不過羋梓卻是一派淡然閒適。
“你的事情都處理完了？”莫子玉問道。
“差不多了吧。”羋梓說道，“不過是暫時了結了一段罷了，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能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為什麼不讓我離開這裡？”莫子玉蹙眉問道，“為何短短時間，你的態度前後反差這麼大。”
“你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羋梓嘴角挑了一下。
“因為那天晚上我跟你說的那些話？”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為何還要問我？”羋梓的下巴微微抬起，透著一抹冷漠。
“我還是不明白，我是不是姜柳，有那麼重要嗎？”
羋梓盯著莫子玉的眼睛，說道：“我在乎你是不是姜柳，你可以是任何人，只是不能是莫子玉！”
“為何？”
“莫晟害死了我的父王，害死了南楚那麼多人，他是我的仇人，你怎麼能夠是她的女兒呢？”羋梓諷刺的笑了出來，“我自己更可笑，居然愛上了仇人的女兒！”
“害死你父王的不是俞南王嗎？跟我父親有什麼關係？那些也不過是劉旭想要殺我父親的說辭罷了！”莫子玉冷聲道，“你也相信？”
“我為何不信？”羋梓笑了出來，“戈才從戰場之上，從我父王身邊活下來的，他看到了全部的經過，北夏背信棄義，莫晟默許了俞南王的行為，也就是說，我父王是被俞南王，你父親合謀害死的！可笑，父王為了跟南楚的盟約，殫精竭慮，但是我南楚的精銳竟然淪為了北夏的工具，還有比這更為諷刺的事情嗎？”
莫子玉咬了咬牙：“我父親是北夏的元帥，他自然要為北夏的將士考慮，只能夠說大家的立場不同。所以，你是想要殺了我，為你父王報仇？”
羋梓的眸子有些泛紅，他自嘲的一笑：“就算我憎恨你的父親背信棄義，但是我也從未想過要殺了你，從未。”
“那你留下我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不知道。”羋梓有些無神的看著前方，“我不知道我想要做什麼，我只是不想你離開我而已。”
“既然我是仇人的女兒，留下我，你看到我不是更堵心麼？”莫子玉說道，“要麼殺了我，要麼讓我離開。”
威風拂過，窗欞傳來了些許吱呀的聲音，不遠處蟬鳴聲越近。
“留在我的身邊，就讓你那麼的難受嗎？比死還難受？”羋梓的眉毛輕輕的向上挑了一下，“我不會殺你的，既然留下讓你那麼難受，那你就留在我的身邊吧！”
“羋梓！”莫子玉喚住了羋梓離開的背影，她閉上眼睛，兩滴淚珠滑落，“何苦呢？”
“我什麼都沒有了，我總該做些事情吧？”羋梓輕笑道。
“我終於知道孫平靈為什麼勸我離開了。”莫子玉冷聲說道，“她知道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的結果的，不是因為她知道了我就是莫子玉，是因為你在將來打算對北夏開戰，因為你憎恨著北夏，或許比憎恨西魏還有憎恨北夏！”
“不錯！”羋梓轉過身來，厲聲道，“我就是要讓南楚強盛起來，將來對北夏開戰！北夏如此背信棄義至兩國盟約於不顧，堂堂大國，竟然如此無恥，它有什麼資格成為諸國之霸主？南楚跟西魏損失慘重，北夏坐收漁利，世上豈有這麼好事情？難道北夏就不該為自己醜陋而無恥的過往付出代價嗎？你是北夏人，自然會為北夏說話，但是我作為南楚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要為那些冤死的亡魂，求一個公道！”
“若是開戰，死的人只會更多！”莫子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