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湛藍的天空浮動著一片片的白雲，在陡然出現的夕陽映照下，呈現出團團閃動跳躍的火焰，隨著黃昏的威風，那一團團的火焰似乎是在移動，又似乎是在向周圍瀰漫。
緊隨著，一抹殷紅色的夕陽打在了鳳州城上，而此處的情景卻截然不同，原本的天空被滾滾濃煙徹底遮掩，經過數月的戰火，高巍的城牆也已變為斷垣殘壁，垛口處插著的旌旗也被燒的殘破不堪，有的甚至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木杆。
城牆上到處都是被火燒過的焦黑痕跡，濃煙之中還夾雜著惡臭的焦熟味道，城中的偽齊叛軍又經歷了兩個時辰之久的生死掙扎，雖然眼下的唐軍已經緩緩撤了回去，但是城牆上倖存的偽齊士卒卻打不起任何精神。
到處都是運送傷員的擔架，受傷的士卒互相攙扶著朝下城的甬道走去，城下的預備隊迅速的登上城牆換防值守，垛口附近的士卒正在清理著唐軍留下的雲梯，小股的士兵正在城頭有組織的撲滅火焰，重新將登上城牆的士兵手中的旌旗換上。
“張將軍，咱們估計還剩多少人了？”滿面愁容的黃巢望著城下有序後撤的唐軍，語氣中沒有一絲活力：“糧草也快沒了吧？”
“陛下！保重啊！”負責鳳州整個防務的張歸霸眉頭緊皺，一臉痛苦的看著黃巢，咬咬牙，沉聲回道：“糧草，糧草還有不足五天的！經過剛才的初步統計，我軍現在人數大概還有三萬多！”
“三萬多？呵呵！你真的認為朕不清楚眼下的局勢嗎？”黃巢苦笑一聲，雖然知道張歸霸是為了自己好才隱瞞了慘烈的狀況，但語氣依舊帶著一絲責備，轉頭瞪了身旁的心腹一眼，隨即深吸一口氣，長嘆一聲，道：“唉！沒想到，沒想到啊。。竟然這麼快，這麼快就要敗了！看來，一切都是朕的錯啊！”
“陛下！都是我等無能！無法替陛下分憂！”聞言，張歸霸也知道黃巢是在感嘆前一陣子尚讓在五丈原的大敗以及投降，但張歸霸也不知該如何勸說，隨即抬眼向四周望了一番，沉聲提議：“陛下，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唐軍的進攻已被打退，這裡就交給末將處理吧！陛下還是早些回去休息，保重龍體才是重要啊！請陛下放心，只要末將還有一口氣在，必定不會讓唐軍得逞！”
“哎！”黃巢絲毫不在意張歸霸的保證，也沒有立刻聽從對方的提議離開城頭，而是邁步走到垛口處，雙手撐在被楓家軍的弩炮轟炸的支離破碎的城牆石塊上，看著城下的屍橫遍野，面色不禁有些黯然。
沉默半晌之後，黃巢突然轉過身子，抬起手臂搭在了張歸霸的肩頭，看著眼前在煙熏火燎中奔波而致使面孔變的汙濁不堪的親信將領，不禁心中一痛，沉聲感慨道：“歸霸啊！這些日子，辛苦你和歸厚兩兄弟了！如今，除了散關的李讜之外，能夠陪伴在我身邊的也就剩下你們兄弟兩個了！不論怎樣，即便是這鳳州丟了，你們兄弟二人，也再不能離開朕的身邊了啊！”
“陛下放心！我兄弟二人絕不是背信棄義之輩！定會誓死效忠陛下！”張歸霸也被一番話給感染了，頓時感到近些日子以來揹負在身上的疲憊一掃而光，腰桿一挺，衝著黃巢鄭重的一抱拳，鏗鏘有力的沉聲保證：“末將發誓！即便戰到最後，只剩下末將一人，也會誓死效忠陛下和大齊！無論是誰，想要傷害陛下，想要進入鳳州城中，那就先從我張歸霸的屍體上跨過去！”
“陛下！末將也與家兄一樣！”剛才在附近安排軍務防守的張歸厚此時也到了黃巢身邊，正好聽到自家兄長的誓言之後，也顧不上匯報情況了，徑直衝著黃巢重重抱拳，表示了自己的忠心赤膽。
“不要多禮了！你們兄弟二人也夠累了！這些禮節就一併免了吧！”雖然得到兩個心腹的發誓保證，但黃巢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畢竟眼下的形勢，整個鳳州城都已經是朝不保夕了，黃巢哪還有心思去考慮這些。何況，就連黃巢最信任的人，偽齊政權的二號人物尚讓都已經背叛，如今的黃巢又豈會把這些保證當真。
“陛下，剛才的結果已經粗略統計出來了！”張家兄弟兩人見黃巢並沒有想象中那般表現出欣喜，兩人也只好悻悻的向一旁退了退，隨後張歸厚稍作猶豫，沉聲彙報起了剛才一戰的結果：“今日唐軍的攻勢比數日前的那一次要猛烈的多！而且時間持續也長，所以這一次，我軍的傷亡有些嚴重了！”
“直接說吧！我還能承受的住！”也不知道黃巢是為了與眼前的兩個心腹拉近關係，還是慘重的失敗已經讓他失去了繼續稱雄的野心，在自我稱呼上已經發生了悄然的轉變。
“死傷，超，超過七千人。。”張歸厚點點頭，偷偷瞄了一眼黃巢的臉色，才低聲彙報，隨後停頓片刻，繼續低聲補充：“大多，大多無法再戰了。。”
聞言，一旁的張歸霸顯然身子一震，雖然之前他已經想過這一次的傷亡會大大增加，但也沒想到竟然上數日前守城戰中的兩倍，同時，腦海中隊麾下所有將士的數量再次重新一算，頓時得出一個讓人大吃一驚的數字。
“眼下，我軍連三萬人都不夠了吧？”沒等張歸霸回過神，黃巢突然開口了，蒼老的面孔上已經浮現起了絕望之色，隨後衝著剛才向自己撒謊的張歸霸笑了笑，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膀，低聲安慰起了對方：“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放心吧！就算只有這點人，唐軍一時半會也無法攻入鳳州的！”
“陛，陛下。。”張歸霸先是點了點頭，隨即暗暗咬牙，說出了一句讓黃巢都為之一驚的話：“其實，其實不止是這些，實際上，我軍目前僅僅只有，只有兩萬多人！恐怕，恐怕下一次，唐軍再。。”
“怎麼會這樣？！”黃巢登時瞪大了眼睛，在怒氣還未全部衝上頭頂時，突然間又洩了氣，隨即搖搖頭，再次苦笑一下，揚天長嘆聲，緩緩轉過了身子，衝著身後的張家兄弟擺了擺手，極為落寞的嘆道：“唐軍還要過幾天才會打！反正我們軍糧不多了，休整兩日，放棄鳳州，先撤入散關吧！”
“是！末將領命！”望著黃巢落魄的背影，張家兄弟相視一眼，無奈的抬起手臂，衝著那略顯佝僂的背影抱了一拳，但是隨即，兩人的身子同時一震，目光隨之看向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向黃巢跑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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