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流失的速度很快。
中原中也面色蒼白，捂著腹部跌坐到地上。
“白瀨你這傢伙——究竟想要做什麼！”
他額頭冒著冷汗，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毫無設防地將自己的後背交給同伴，而一直被他保護著的人卻毫不猶豫地捅了他一刀。
“我不是都已經解釋過一遍了，難道這麼快老鼠藥的效力已經流進你的腦子裡了嗎，中也？”
“你——！”
面對著中原中也兇狠的瞪視，即使對方已經身負重傷，白瀨依舊下意思地後退了兩步。
當他發現了自己那一瞬間的懼怕，隨之而來的是對中原中也更強的恨意。
“是中也先加入港口mafia的，是你先背叛了[羊]！”
“背叛者就必須要被清除。”
白瀨面色通紅，一手將強大的能力者逼到如此境地的感覺，讓他狠狠抒發了被中原中也一直壓在頭頂的鬱氣。
傷口周圍尖銳的刺痛感逐漸消失，塗在匕首上的藥效開始發作，麻痺感正在飛速擴散到全身。
中原中也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叮咚。
白瀨的手機亮起了燈，他檢視了下訊息，臉上的笑容瞬間擴大。
“什麼不可思議的能力者，還不是蠢到一騙就上鉤。”他炫耀地衝著中原中也晃了晃手機。
中原中也努力瞪大了眼睛卻依舊什麼也看不清，汗水流進眼眶裡刺激出一根根紅血絲，眼前的一切也變得愈發模糊。
“……不過是救了我們一次，就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寄人籬下難道不應該對主人恭恭敬敬的嗎？！憑什麼那個該死的女人總是用看垃圾的眼神看著我！！”白瀨的眼神裡全是掩飾不住的痛恨和嫉妒。
“上帝真是不公平，明明已經給了這些人優秀的出身，還要再附贈上一個強大的異能力。”
“不過，天命之子又如何，最後還不是栽在了無能力者的手裡。”
中原中也越聽越不對勁，他忽然升起一個荒謬的想法。猛地轉過頭，目光將站在gss旁邊的[羊]成員們的臉一一掃過。
——少了一個人。
中原中也心下一沉。
“柚杏呢？”他緊盯著白瀨的眼睛，敏銳地從中捕捉到了一絲驚訝和嘲諷。“你把柚杏派去做什麼了？”
“你不是都猜到了嗎。”白瀨攤了攤手，指著他腹部中刀的地方。
“那位白井小姐，現在恐怕也在類似的地方被開了個洞吧。”
他有些可惜道：“[空間移動]真是很便利的能力，可惜不能為[羊]所用。”
“咳咳——”中原中也氣得咳出了一口血，“白瀨，你真是瘋了。”
“白井不止一次救過[羊]的成員，而且她和mafia之前的爭鬥毫無關系！”
“那又怎麼樣！”被指責之後，白瀨竟委屈地大喊出聲：“我也不想的，但是如果不這麼做，她遲早會成為我們的威脅！”
“我也不想的啊中也——”
他對著曾經的羊之王舉起了槍。
中原中也神色一厲，周身驟然亮起紅光。和他身體接觸著的地面迅速塌陷，轉瞬間橘發少年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斷崖邊。
白瀨連忙跑到了懸崖邊努力往下看，一邊驚慌地衝著gss的人大喊：“快下去找，受了那樣的致命傷，他一定跑不遠！”
羊的孩子們也六神無主地跟在gss的身後跑去，但還沒等他們走出森林，就被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逼得後撤回原地。
gss的人試圖強行突圍，在一輪毫不留情地掃射下直接損傷大半。
毫髮無傷的幾個孩子聚在白瀨的身邊瑟瑟發抖。
方才還不可一世的白髮少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費盡心思投奔的組織就這麼輕易地全軍覆沒。
“不，這不可能……”
“很遺憾哦白瀨君。”
太宰治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路過的黑西裝紛紛恭敬地躬身，讓出一條道路。
他三指輕彎，對著神情崩潰的男孩比出了一個槍的手勢，嘴裡戲謔地‘砰’了一聲。
“——將軍了。”
白井黑子這邊結束得更快。
柚杏沒受過什麼專業訓練，出刀全憑手腕的力量。
匕首扎進去的劇痛只讓白井黑子失神了一秒，就迅速反手鉗住了她的手腕。
“啊！”柚杏尖叫一聲鬆開了手。
但她隨即想起了白瀨的交代，看著半插在女孩背上的刀柄，面露狠色地準備伸手去推。
白井黑子一個旋身側踢，藉著慣性的力道，砰地一腳將她踹飛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疼啊！好痛！！”
柚杏疼得滿地打滾，哀鳴著淌出了眼淚。
“只是斷了一兩根肋骨的程度，還不至於要人命。”
白井黑子靠坐在一旁的木箱上，用力撕開校服襯衫的下襬，牙齒咬著布料的一端將其扯成均勻的布條。
她用手比量了一下匕首沒入的深度和位置，然後緩緩握住了露出的手柄，深吸了口氣。
下一秒，她毫不猶豫地使力！
伴隨著匕首掉落的清脆聲音，血液猛地噴濺了出來。
她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白了一個度。
熟練地給自己包紮好傷口，白井黑子坐在原地緩和了一下陣痛，便將目光投向了地上的柚杏。
見她看了過來，柚杏驚恐地尖叫了兩聲，手腳並用地向外爬去。
鏘——
一根鐵釘沒入她頭側的地面。
柚杏顫顫巍巍地回過頭，就見白井黑子翹腿坐在木箱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
五根手指的指縫間，幾根鐵釘閃著金屬的光澤。
“誰允許你走了？”
一番‘親切友好’的詢問過後，白井黑子總算知道了自己莫名其妙挨了一記背刺的原因。
柚杏趴在她的腳邊不停抽噎。
“真是無聊的理由，因為‘沒有力量’就把仇恨轉嫁到‘有能力’的人身上？”
白井黑子的腳尖在地上一點一點，身後剛剛包紮好的傷口一直在緩慢地滲血，漸漸染紅了白色的布料。
她理解這個年紀的孩子在沒有充分受過教育時可能有一些是非不分，但沒想到他們能忘恩負義到這種程度。
中原中也攤上這麼一群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白井黑子從木箱上跳了下來。
“姐姐大人在最初也不過是一個的低能力者，憑藉著自己的不斷努力才成為了現在常盤臺的王牌，位於學院都市頂端的七人之一。”
她一腳踩在柚杏耳邊的地面上，把蜷縮在地上的人嚇得猛地一哆嗦，模模糊糊地求饒。
“對不起嗚嗚嗚我也不想傷害你的！全都是，全都是白瀨讓我做的——”
白井黑子頭痛地揉了揉額角，長嘆了一口氣。
她俯下身，用手按住了柚杏的肩膀。
“教育這些不懂事的孩子也是風紀委員的責任呢。”
柚杏愣愣地抬頭，忽然感覺身下一空。
她大腦空白地向下望去，目光所及是一片浩瀚的雲層和無邊的碧藍晴空。
數千米的高空中，耳邊全是洶湧鼓動著的風聲。
白井黑子放開了握住她的手，兩人一起從空中墜落。
“就讓你免費體驗一次‘能力’的感覺。”
柚杏絕望地伸長了手臂試圖抓住身邊劃過的雲層，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下方的地面急速擴大。
“——然後安分守己地去靠努力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
太宰治笑得前仰後合。
旁邊病床上坐著的兩個人，一個被捅了前腹，一個被插了後背，被紗布裹滿了上半身，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然後呢，黑子讓她就那麼自由落體了嗎？”
“請不要那麼稱呼我，很噁心。”
白井黑子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在最後把她轉移回地面了。”
“誒——好可惜！”
太宰治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拖長音調叫了一聲，然後頹廢地趴在了病床上。
“如果下次黑子想要玩這樣的遊戲的話，一定要叫上我哦~”
“——從一千米的空中摔下去肯定可以毫無痛苦地死去吧！”
白井黑子翻了個白眼。
“自己有什麼異能力自己不知道嗎？從你們港口mafia大樓上跳著玩得了。”
“才不要，會被森先生假笑著送去加班的。”
太宰治想起了森鷗外的臉，連忙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白井黑子：“話說你為什麼也被送進了醫院？”
“當然是因為我受傷了。”太宰治搖了搖他被綁成粽子的右手，“下山去找某只暈倒的蛞蝓時，一不小心滑了一跤。”
“那還真是遺憾。”
白井黑子敷衍道。
隔壁病床上的中原中也沒出聲。
他在去見過森鷗外之後就一直保持著這幅姿態不言不語，一副沉思的模樣。哪怕被旁邊的太宰治戲稱為‘蛞蝓’，他也沒有像往常一樣暴怒地跳起來回嘴。
少年的橘發凌亂地散落在耳後，手上捧著一頂黑色的帽子，靜靜地看著窗外。
白井黑子下床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聽說你正式加入port mafia了。”
“嗯。”
“[羊]的那些孩子已經被分散開送去不同的學校上學了，至於犯下錯誤的那幾個，應該需要先償還完自己欠下的債。”
中原中也沉默半晌，鄭重地道了句謝。
“這是森首領送你的帽子嗎？”白井黑子問。
他遲疑了一下。
“……不，是另一個很重要的人。”
中原中也把帽子戴在頭上，像是突然褪去了青澀氣息的少年，眉目間的銳意都沉澱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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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井黑子靠在病床旁邊，和他一起望向窗外的天空。
柔和的晚風輕輕地揚起紗簾，月色靜謐如水。
“挺適合你的。”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