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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沈青啊?”陳萌萌疑惑道:“學弟,你認識?”

“走,去看看吧!”舒宇沒有回答陳萌萌的話,起身就走。

“喂,不吃啦?不是說不浪費的嗎?”陳萌萌在後面叫道。

沈青,沈學長怎麼會自殺呢?

一路上,舒宇腦海都在反覆的思考這個問題,他不是應該在校風光無限,畢業以後步入仕途,在十年後成為魯南市最年輕的二把手嗎?

沈青這個名字,雖不深刻,但舒宇卻是不會忘記的,二人算不上交情多深,但在前一世,自己幾次受到打擊,想要終結生命的時候,他都以學長的身份勸過自己。

雖然他的話往往都是心靈雞湯,起到的勸說作用也微乎其微,但舒宇內心中,對他還是心存些許感恩的。

前一世,初次與沈青見面,大概是在08年的9月日,舒宇在電子閱覽室看電子書,沈青作為校文學社的社長,看到一身軍訓裝舒宇猶如一道清流,便是與舒宇搭訕。

那他為什麼會自殺呢?上一世他似乎沒有過這樣念頭啊,他應該是個極其樂觀開朗的人啊。

莫非這個世界對沈青的性格設定與上一世不同。

不可能啊。

恩?不對!

舒宇突然想起來,上一世的今天,沈青的確表現的有些奇怪,臉色陰霾的請舒宇喝了酒。那天舒宇心情很糟糕,因為那一天軍訓,舒宇喊“報告”時暴露了那難聽的嗓音被許多人嘲笑,因此心情不佳,給沈青講了許多自己的悲慘,沈青聽完舒宇的講述,臉上陰霾散去,拍了拍舒宇的肩膀,然後將孟子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陰陽頓挫的背給了舒宇。

莫非?

前一世的他,在那一天也遇到了不小的打擊,想要找舒宇發洩,但舒宇那比他更悲慘的遭遇卻間接的讓他打消了輕生的念頭。

而這一世,他並不認識舒宇……

舒宇不由加快了腳步。

舒宇和陳萌萌所在的食堂,距離研究生男宿舍樓並不遠,兩人很快就來到了沈青所在的宿舍樓下,宿舍樓下,已經是聚集了數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學生,亂哄哄的。而七層高的宿舍樓頂,一個男人的身影站在欄杆外面,俯瞰眾人。

雖然上一世舒宇和沈青僅僅算的上是“酒肉朋友”,但舒宇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樓頂的身影正是沈青。

“學長,別想不開啊!”陳萌萌見狀,也是大叫道:“你還欠我一頓驢肉火燒呢!”

陳萌萌獨特的勸慰並沒能傳太遠,因為周圍太吵雜了。

舒宇無奈的搖了搖頭,國人喜歡看熱鬧的毛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改掉。

“沈青同學,你是學校的尖子生,是祖國未來的希望,不要有什麼想不開的,人生難免有挫折,但人生就是因為有挫折才精彩啊!一次競聘失敗不要緊,你還年輕,還有機會,但你如果跳下來,就什麼機會都沒有了。”這時,一個聲音從人群前方傳來,十分洪亮。

舒宇的視線穿過人群望去,卻見說話的竟是學校的校長趙康仁,此時的他,正拿著一個擴音喇叭,仰頭對樓頂的沈青勸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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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校之長,說出來的話自是有水平的,只可惜,他低估了沈青所遇到的挫折。

卻見沈青聞言,哈哈一笑,樓下眾看熱鬧的人看沈青發笑,不覺停止交頭接耳,似是也好奇沈青為何發笑。

沈青對這樓下大聲咆哮道:“還有希望?一個星期內,我遭遇了女朋友的背叛,競聘的失敗,含辛茹苦的母親擺攤被執法隊打成重傷,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那個當大領導的親生父親卻對外界否定我的存在,我的人生希望在哪裡?”

沈青的話,讓校長趙康仁頓時語塞,他到此時,才知道自己這個最得意的門生,竟然在那麼短的時間遭受到那麼多的挫折,竟然還是某領導的私生子,這種挫折,自己還真不知道怎麼勸。

舒宇撥開人群,來到校長趙康仁面前:“校長,能把擴音喇叭給我嗎?我想試試?”

“哪班的學生,別搗亂,人命關天!”這時,一個站在校長身後的校領導怒斥道。

舒宇認出了那個領導,是研究生學院的院長,舒宇自然也不會因為對方的話而對其不滿,相反他很喜歡這個院長的“護犢子”心態,他記得,前一世的沈青說過,這個研究生學院的院長,雖然平時眼光很高,但是對學校的研究生都特別好,學校研究生有什麼困難,能幫他就全力幫,不能幫也會想辦法,託關系幫。

他這樣訓斥自己,大概是怕自己說錯話,刺激到沈青吧?

校長趙康仁上下打量了舒宇一眼:“舒宇?”

舒宇咧嘴一笑:“校長,還記得我呢。”

“你認識沈青?”趙康仁問。

舒宇搖了搖頭:“但我想試試。”

“別搗亂……”研究生學院院長剛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趙康仁把喇叭已經遞給了舒宇。

“校長,這……”研究生學院院長有些不滿。

“讓這小子試試,畢竟我們現在也沒辦法,這小子可是不一般。”校長趙康仁說到這裡,擺了擺手,阻止研究生學院的院長繼續說下去。

研究生學院院長看了看憋下一口氣,看向周圍,把怒火發洩到其他人身上:“消防隊呢?怎麼還沒來?你們到底有沒有報警?!”

舒宇拿著擴音喇叭,說出的第一句話,讓全場人瞠目結舌,心驚肉跳:“沈青學長,才遭遇這點事就尋死覓活,難道你覺得你已經生無可戀了嗎?”

“這小子胡說什麼!”研究生學院院長大聲咆哮。

而在場看熱鬧的那些學生也在短暫的驚訝後,一片譁然。

“這小子瘋了吧?”

“這是在殺人吧?”

校長趙康仁聽到舒宇說出這樣的話,也是滿臉驚愕,不過他隱隱有種莫名預感,舒宇接下來的話,可能真的能挽救想不開的沈青,所以他還是攔住了咆哮著,想要阻止舒宇繼續說下去的研究生學院院長。

“難道不是嗎?難道不是嗎?!至少我死以後,保險金可以救母親的病!”沈青癲狂道。

“沈青,你母親的病不是什麼大事,我個人可以出資資助,就算不夠,全校那麼多人,也可以募捐!”校長趙康仁發話。

舒宇擺了擺手,阻止趙康仁繼續說下去,然後拿起擴音喇叭,接下來的話,令全場震撼。

“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

正是孟子《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第一段內容。

“什麼舜發,什麼傅說?我怎麼聽不懂?”

在場學生皆愣,諸如此類議論不絕於耳。

身為中文系的陳萌萌眼前一亮,解釋道:“笨,這段說的是:舜從田野耕作之中被任用,傅說從築牆的勞作之中被任用,膠鬲從販魚賣鹽中被任用,管夷吾被從獄官手裡救出來並受到任用,孫叔敖從海濱隱居的地方被任用,百里奚被從奴隸市場裡贖買回來並被任用。不愧是我陳萌萌的學弟,真有才,一下子舉出六位貧賤出身的上古聖賢的例子,都快趕上我了。”

那些學生聽不懂,不代表校長聽不懂,不代表研究生學院的院長聽不懂,更不代表雖不是中文系,卻對文學頗有研究的沈青聽不懂?

舒宇繼續說道:“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所有學生都看向陳萌萌,似懂非懂等陳萌萌做詳細解釋:“承上啟下,這段說的是:所以上天要把重任降臨在這個人,一定先要使他心意苦惱,使他筋骨勞累,使他忍飢挨餓,使他受盡貧困之苦,使他所做的事情顛倒錯亂,用來使他的內心受到震撼,使他性情堅韌起來,增加他所不具備的能力原來沒有的才能。嘖嘖,厲害!”

沈青則是面色微變,口中反覆呢喃:“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舒宇沒有停留,前一世,沈青用這篇文章拯救自己,這一世,自己要用這篇文章拯救沈青。

“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

微微停頓:“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

“說的意思是:一個人,常常發生錯誤,這樣以後才能改正;在內心裡困惑,思慮阻塞。然後才能知道有所作為;別人憤怒表現在臉色上,怨恨吐發在言語中,然後才能被人所知曉。如果一個國家,在國內沒有堅守法度的大臣和足以輔佐君王的賢士,在國外沒有實力相當、足以抗衡的國家和來自國外的禍患,這樣的國家就常常會走向滅亡。同理,這樣以後才知道憂慮禍患能使人生存發展,而安逸享樂會使人走向滅亡的道理了。這兩段,用的是以小見大的,用大喻小的方式,對稱整齊,朗朗上口!”陳萌萌繼續做著翻譯。

舒宇說完,忐忑的看著沈青,希望,這篇他前一世最喜歡的作品,能打動他吧?

“好好好!”校長趙仁康點頭,連說三個“好”字,“好一句: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好一句: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好一句: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校長讚歎完,接過舒宇抵賴的擴音喇叭,看向沈青,校長要說話,全場皆靜。

“沈青,這個小學弟說的這些,你理解嗎?”

沈青木木點頭:“我明白了,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

說罷,沈青轉身,離開樓頂邊緣,全場皆為歡呼,為沈青的想開喝彩,也為舒宇剛剛朗誦的那篇文章喝彩。

舒宇松了一口氣,轉身就是要走。

“舒宇同學?”校長趙康仁叫住舒宇。

舒宇轉身。

“剛才你朗誦那篇文章,是什麼名字,何人所作?”校長趙康仁和顏悅色的問。

舒宇心中奇怪,還是回答道:“是孟子所作《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孟子?他有寫過這篇作品嗎?”校長趙仁康問身邊的眾校領導。

皆是搖頭。

舒宇一愣,沒有寫過嗎?自己考察過這一世的歷史,這一世歷史應該是從春秋末年,戰國初年開始的割據情況的細微不同,歷史人物和歷史名篇還應該是相同的。真正開始完全走兩個不同的軌跡,是秦滅六國,一統天下以後,原先的歷史,是劉邦以漢替秦。而這一世,則是大澤鄉起義後,陳勝並未驕傲,而是繼續乘勝追擊,終成立“陽朝”,延續八百五十四年,終被王莽的雲孫“王百谷”起義,建立大興朝,昌盛九百一十七年。

細細一想,舒宇心中生出了另一種可能,或許,上一世的孟子寫這篇文章,是源於遇到某一人,新生感慨所作,而因為歷史上割據情況的不同,導致這一世的孟子並未在相同的地點遇到有相同遭遇的同一個人,因此,這個《孟子.告天下》中的名篇並未出現。

校長趙康仁聽到舒宇提到孟子的名字,心中有了一個猜測,見舒宇此時沉默,也是篤定了心中的想法,拍了拍舒宇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小夥子,你文采很不錯,要對自己有自信些,不要因為對自己沒有自信,就把自己的文章安在古聖賢的身上,這樣遭受的非議會更多,讀者會覺得你借聖人之名宣傳自己。而你呢,自己卻是除了罵名什麼都得不到。”

舒宇心中苦笑,算了,認為是我寫的就是我寫的吧,我總不能強迫這一世的人認定這就是孟子的作品,於是有些艱難的點了點頭:“謝謝校長,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可以把你剛才那篇文章配上解讀,發到學校論壇上,我也可以幫你投稿到全國知名的期刊上。我覺得這篇文章,應該有更多的人讀,這篇文章,就我看,能激勵不少人。”校長趙仁康說道。

舒宇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心中卻是苦笑,《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全文發上去也就罷了,讓自己解讀,那就有些困難了。畢竟如果是單純的解讀,不太會把這篇文章作用發揮到最大,但如果是寫賞析,那在這一世的人面前誇讚自己,會無比的彆扭。

“大宇!”一聲呼喚,打斷了舒宇的苦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