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血灑漫天，伴著星光，與那寒風一起，飄飄揚揚，落於整片東海，將這東海徹底的染紅。
這是竹染的血，竹染參悟了生死大道的血...
一朵伴隨寒風，與星光同開的花，鮮血落下，竹染的身形直接朝著海面墜落下去。
沒有想象中巨大轟動，沒有如何華麗的招法，沒有天翻地覆，沒有山崩地裂。
如此簡單，這竹染的身形直接朝著水面上落了下來，如同折翼的雛鷹，如同斷線的紙鳶。
金芒王尊速度奇快，轉眼間便衝到這竹染的身下，將其抱住，瞬間心驚。
這竹染怎麼回事，身上宛若爛泥做的一般，散發這惡臭，無比的鬆軟，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力，就算是再如何虛弱無力也不可能這樣啊。
“竹染，你到底怎麼了？”金芒王尊驚訝的問道。
竹染拼盡一切力氣伸手搖了搖，輕聲道：“沒，沒事...只是拖著蟄伏殘軀施展大道有些困難罷了。”
“可，可你的身體？”
“無妨。”竹染的目光越來越弱，好似那搖曳欲滅的燭光。
“先回去。”金芒王尊心中也滿是歉意，但是卻無法說別的，只能強行揹著這竹染的殘軀飛到遠處。
緊接著這金芒王尊便調出自己的靈氣，想要幫助其度化一番身體。
剛要做些什麼，那小孩快速上前，衝到這金芒王尊身邊，一把將這位名動幾百年的王尊推開，伸手護住自己的師父開口呵斥道：“你這壞人，你這壞人，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師父他不會亂動禁法的。”
說完，小孩轉身，從竹籠之中掏出一枚青色的丹藥塞到斗篷之中，喂師父吃下。
“靜心丹...他的身體到底怎麼了，竟然需要靜心丹來養護。”金芒王尊驚歎，這靜心丹藥可以靜人心，可其的主藥是一種毒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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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曰青芒草的毒藥，服用過多了，心臟便會被慢慢的凍結。
就算是閱歷如這金芒王尊，也不知道什麼毒需要這毒藥來治療。
竹染服下靜心丹之後，身上被一層青色光芒所籠罩著，如同冰沙一般，轉眼之後，青光映入這竹染的身體之中。
“呼...”竹染吐出一口濁氣，算是醒了過來。
金芒王尊急忙上前，也不怪那小孩對自己無禮。
“竹染大師，您的身體...”
“離我師父遠一點，聽到了沒有！”小童猛然轉身，張開雙臂，如同護雛的母雞一般，死死地盯著這金芒王尊一字一字的呵斥道。
未等金芒王尊解釋，那竹染的聲音傳了過來：“不得對金芒王尊前輩無禮，扶我起來！”
“什麼...”小童轉身急忙說道：“師父，你的身體太虛弱了...我帶你走吧。”
“我說扶我起來，我還沒死你就不聽我的話了嗎？”竹染開口呵斥，聲音雖然虛弱，但是卻充滿力量。
小童憤憤的瞥了金芒王尊一眼，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師父也不會有事的。
雖然怨恨，可是師父的命令又不得不從，只能將竹染扶起。
竹染身體宛若爛泥，就算是有這小童幫忙，起身也是無比的勉強。
“竹染大師，不必勉強，請坐。”金芒王尊急忙伸手，一張軟榻出現在竹染的身後。
“哼，事後裝好人！”小童哼道。
竹染瞪了小童一眼，抬起頭望著金芒王尊笑道：“金芒王尊誇張了，雖然我身體不太好，但是也用不得這軟榻...”
這是高傲，僅存的高傲了！
金芒王尊並未堅持，取出靈藥遞給竹染：“請先養好身體。”
竹染接過，沒有拒絕！
“這天下要變了...”竹染突然開口，目光轉過去，望著那登龍臺嘆息一聲。
金芒王尊站在這竹染的身邊，輕輕點頭道：“是啊，這片天地始終都要變得，我們都老了，黎明的光輝無法一直的照在我們身上呀。”
竹染沉思許久，接著開口說道：“我看到了天空被染成血色，無數的星紛紛落下...墜於深海中，一條路，從星光中蔓延，從深海中浮現...
日月同現，只不過這日月之光也是無法同那路上的星光所比擬。”
“還有什麼？”金芒王尊開口問道。
“這條路的兩邊是望之無垠的深淵...約莫萬丈，兩邊盡數被鮮血染紅，再就是無邊的黑雲，纏繞在谷間，徘徊、迴盪
整個天空變得殷紅，太陽的金光，明月的銀芒紛紛被染成了如似滴血的紅...這條路是生命鋪墊出來的。”
金芒王尊眉頭緊鎖，聽著這竹染說所之話，心中漸漸變得沉悶，好像無數的巨石一同落下一般。
天空染成血紅色，古路顯現，深淵兩側都是鮮血...
屍橫遍野，無人問津，唯有蛆蟲蚊蠅不停飛來飛去。
難道這就是他們的宿命了嗎？登龍臺中宿命如此，難道他們會面臨這樣的結局嗎？
“竹染大師，可有破解之法？”金芒王尊急忙問道。
竹染搖頭：“天機本是不應該洩露，不過天下有變數，發生了這等異象...”
突然竹染的話哽咽，不知道說什麼，猛然起身，望著遠處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竹染大笑，遲遲未停。
“我知道，我走不出去，我掙不斷這條枷鎖，我看不到迷茫的未來...一切如雲如霧，沒想到最終還是走到原點！”
竹染抬起手臂，寬大的麻布長袖遮蓋住其手臂。
雖然被麻衣遮住，但是那惡人的味道還是一直散發著，就算是強如金芒王尊都忍不住的皺起眉頭。
這竹染到底是經受了什麼事情，身上怎麼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竹染望著面前的登龍臺，目光之中再無他人。
“我無法擺脫，為什麼讓我占卜出來，為什麼！我本知道，我不應該來這裡，但是我又不得不來，為了同你做一個了斷...我已經籌劃好，只要我不出手，不占卜一切都會相安無事。
登龍臺中金光漫天，奇異降世，似有真龍出世，無數的天才翹楚，無數的性命都在裡面，叫我怎麼能袖手旁觀！
況且，況且...”
竹染嘆息，他做不到袖手旁觀，這些天才翹楚都是無辜的性命，現在的他已經老了，就算是知道會死他也會測上一測，畢竟一人之命同數千條命相比較來說太渺小了。
而且自己虧欠那金芒王尊一份人情，不得不還。
所以今日自己要出手占卜是沒有辦法阻止的。
“原來這一切都是上天註定了的，如果沒有金光漫天，沒有奇異降世，我也根本不會測算...也不會看到裡面將要發生的事......從我用這雙手第一次觸控那星光長河，用這雙眼第一次望到那冥冥天機的時候，我已經知道這個結果了，人要同這天相爭，難啊，難啊！”竹染長喝，聲嘯天地，轉眼間便失去了氣勢。
如同被風吹過的野草一般，癱軟下去。
小童急忙上前，伸手將竹染扶起，開口道：“師父，師父，不能再這樣了，不然你的身體...”
“放心，師父沒事...咳咳...”話尚未說完，竹染身形一顫，張口就是鮮血，直接咳了出來。
只不過這鮮血卻是，卻是如同泥漿，散發惡臭，讓人皺眉。
小童見此，伸手一點，指間飛射而出無邊的火焰，將那團快要落入東海的汙血吞噬包圍，燃為灰燼。
“師父說過，他不想留下痕跡。”小童感受到周圍人疑惑的目光，低著頭輕聲說道。
這竹染伸手揉了揉小童的頭，笑道：“抱歉了諸位，老家夥的身體太髒，還是不要玷汙這繁華盛世的好。畢竟這個世界這麼的乾淨...美好...”
良久之後，金芒王尊嘆息一聲道：“只不過未來很模糊，不知道黎明之後是否還能如同現在一般的乾淨美好。”
竹染沒有說話，從小童的手中接過竹籠，背在身後。
轉身，揮袖！
“卦已經卜完，我也要走了，從今之後我不會在占卜，順便藉此機會昭告天下...我希望過上一段普通人的老年時光，讓我靜享天年吧，竹染多謝諸位。”說完，竹染雙手抱拳，對著眾人深深地施了一禮。
竹染相信，不會再有人來煩自己了。因為一個老頭，手無傅雞之力的、即將要歸天的老頭對他們來說毫無價值，毫無威脅。
月出東方，銀光撒落滿整片東海，就連風吹起的海浪都是銀色的。
竹染走了，拉著小童，伴著月光一步一步遠去。
金芒王尊望著竹染蕭瑟的背影嘆息一聲，空響百遍，在夜色中流蕩，在月光中飄揚...
如果他安然過了這四百載，想必此時的他至少也得是一位王尊吧，一位可以算盡摸透天下事的王尊！甚至更高。
可惜，現在的他，就如同一曲絕唱，終於散了。
絕唱悲涼。
風從未停止，海浪拍打，但是卻無半點音響...
最終竹染的身形消失在海天一線間，徹底的遠去，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也沒人想知道。
畢竟四百年後的竹染不再是當初那個竹染了。
月光隨著眾人的目光緩緩望了回去，落在那橫跨東海的登龍臺門上，搖擺飄蕩，格外寧靜。
卻也悠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