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蕭和溫暮從問世廳出來的時候,嶽啾啾正扒在車窗上,驚疑不定地東張西望。
剛才的巨響她也聽到了,此時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溫暮走過去,安撫地摸摸她的腦袋,道:“沒事,只是鬧了一點小動靜,很快就能解決。”
嶽啾啾半信半疑道:“可是,剛才的聲音好像很大的樣子。”
溫暮非常嫻熟地糊弄她道:“沒有啦,只是那動靜離這裡近,你聽著響而已。”
嶽啾啾:“……可是,其他人好像都很害怕。”
溫暮:“他們就喜歡大驚小怪。”
他說完不等嶽啾啾腦子轉過彎,飛快掏出手機給她發了一個紅包,道:“你先去玩吧,如果晚上我還沒回來,你就打我電話。”
嶽啾啾眼睛一亮:“好耶!”
她立刻將剛才的擔憂拋到九霄雲外,高高興興地接過舅舅給的零花錢,變成一隻小海東青,撲騰著翅膀從車裡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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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暮回頭,不遠處宋鎮正焦急地和雲蕭討論著什麼。雲蕭偏頭聽他說話,纖長眼睫微微垂落,表情是不變的沉靜從容。
天魔即將出世,這是誰也沒想到的事情。今天聚在這裡的修真界眾人早已得知這個訊息,每個人臉上佈滿各種情緒:慌亂、驚懼、愕然……只有雲蕭如落梧峰上縈繞的浮雲,輕淡而不落塵囂。
他的冷靜令人鎮定,原本不安的宋鎮也慢慢收緩了情緒,道:“就算不讓我們一同前往……至少,也讓我們隔著遠遠地跟著您,這樣還能幫上您的忙。”
雲蕭道:“不用。”他微微一頓,又道:“我並不是質疑你們的實力,只是如果讓他見到你們,後果可能不太好。”
宋鎮小心道:“我們會很危險嗎?”
雲蕭道:“不,我會很危險。”
宋鎮:“?”
他一時間不是很能理解雲蕭的話,有些卡殼。溫暮在這時走了過來,道:“再耽誤下去,他可真的要打破封印出來了。”
雲蕭頷首,道:“走吧。”
他和溫暮轉身離開,留下一眾人乾站在問世廳外。宋鎮愁雲滿面,旁邊的人低聲詢問道:“宗主,雖然尊上說不用我們一同前往……可保險起見,我們要不要悄悄跟上去?”
“……”宋鎮沉默了一會,嘆口氣,搖搖頭道,“算了,那可是天魔……我們還是在這裡等尊上回來吧。”
他轉身向問世廳走去,有他帶動,原本跟出來的幾個宗門高層也慢吞吞回到室內。只有地海宗長老何葉和還站在外面,抱手看天。
地海宗宗主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邊,道:“關於雲蕭尊上,你怎麼看?”
何葉和雖然是元嬰,鬚髮卻已經蒼白,老態盡顯。他望著天空,渾濁的眼中流露出懷念的情緒,道:“百年前,我初見雲蕭尊上,只覺驚為天人,彷彿仙人入塵……那樣的姿態,真是令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地海宗宗主道:“那現在呢?”
何葉和呵呵一笑,道:“這次再見,尊上容貌依舊,還是那麼令人驚豔……只是,他似乎沒有百年前那麼強了。”
地海宗宗主聞言“哦"了一聲,挑起眉頭道:“這怎麼說?”
何葉和緩緩撫過自己的蒼白的鬚髮,道:“千年的流雲與積雪都會消散,那麼漫長的時間,沒有人是不會變的。”
“現在的尊上已經不是千年前的尊上……也許再過不久,修真界就不需要這樣的大能了。”
——
從問世廳到天魔被封印的地方,不過短短數小時。
在發現封印有鬆動跡象後,原本守在這裡的修士已經全部撤離。從高空往下看,曾經封印天魔的險絕之地已被森林覆落,高聳入雲的巨木綿延千里,林木深處,層層赤色法陣重疊起伏,符文流轉,如同濃稠湧動的鮮血。
雲蕭站在半空,墨髮被風吹起,散在白衣之間。他俯視下方的封印,寒泉冷玉般的墨色眼眸倒映出不知什麼樣的情緒。
他還記得千年前,那個人被封印的時候,落梧峰上殘陽如血,他跪在靜室內,手指皆寒涼如冰。
而現在……
雲蕭微微垂下眼簾,手腕間系著的冰晶手鍊輕輕搖晃,在那顆獨特的晶石裡,嵌著一朵花瓣外層淺白如霜,內層卻如燃燒的火一般熾烈的小花。
溫暮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說的是:“再這樣下去,封印真的要破了。”
雲蕭道:“我知道。”
溫暮道:“不管嗎?”
雲蕭沉默幾秒,道:“以我現在的力量,已經控制不住這個封印了。”
溫暮抱胸,道:“是不能,還是不想?”
雲蕭沒有說話。
轟!
幾乎是兩人對話結束的那一刻,底下的血色封印猛然震動,一股強悍的氣勢以陣眼為中心爆發,橫掃數公裡。封印之上迸開數條細小的裂縫,並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蔓延開來!
伴隨著封印開裂,森森黑氣從裂縫中湧出,肆意張揚,漫天漫地鋪展而開,強烈的不詳氣息幾乎遮天蔽日,一時間日夜倒轉,天地昏黑,彷彿末日來臨。
——在這剎那之間,方圓百里的深林沉寂無聲,連蟲鳴鳥聲都聽不見了。
下一秒,彷彿地獄深處萬鬼齊哭的哀鳴悽嚎響徹天地,將溫暮震得連連後退幾米,捂住胸口,驚恐的臉上生出絨羽,幾秒後才硬生生將化為原形逃跑的念頭給摁了下去。
他睜大眼睛望向下方,只見無數雙漆黑的手從封印的縫隙中伸出,撕裂符文法陣,衝向四面八方 ,又融入那鋪天蓋地的黑氣之中——與此同時,千年以來鎮壓天魔的封印,就此破碎!
……
凜冽的寒風掠過四野,雲蕭耳畔刮過風聲,手指冰涼,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
他看見一隻蒼白修長的手從四溢的黑氣之中伸出,輕描淡寫地撥開擋在身前的黑氣,露出一雙赤紅如血、邪氣森然的眼眸。
那一刻,雲蕭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彷彿千年也只是彈指一瞬間——他望著那雙眼睛的主人,好像一場經年的大夢初醒,根本無法回神。
明明已經過了千年,他卻依然清晰地記著這張臉……這張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夢中的臉。
然而,當這張臉真正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才意識到他居然無法分清現實和夢境——直到,那只冰涼的手掐住了他的脖頸。
“師尊。”
年輕男子在他耳邊低語,微揚的嘴角帶著幾分嘲意,眼底則是一片駭人的森寒。
“重新見到我,就這麼令你驚訝嗎?”
雲蕭:“……”
慕景深掐住他的脖頸的手沒有留力,修長骨節青筋暴起,窒息的痛楚令他根本喘不過氣。
但是,他並沒有動,也沒有說話,而是就這麼目不轉睛地看著慕景深……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居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慕景深與雲蕭對視幾秒,大概是覺得無聊,歪了下頭,湊過去在自己師尊髮間嗅了嗅。
雲蕭似乎終於反應了過來,下意識想要偏頭避開,卻被慕景深按住後腦,強迫他無法移開視線。
隨即,慕景深鬆開掐住雲蕭脖頸的手,聽著他不受控制的咳嗽聲,嘴角再度揚起,臉龐挨著雲蕭髮絲蹭了蹭。
這個動作很親暱,但他說出的話卻冰冷無情,充滿惡意的嘲諷:“師尊變得好弱啊,像螻蟻一樣,一隻手就能掐死。”
“真令人高興。”
雲蕭原本就咳得胸口微微發疼,聽到這句話,喉間陡然湧上一絲腥澀。
但不等他來得及說什麼,慕景深就一口咬住他的耳尖,用力之深,甚至連齒間都滲出了一點血跡。
雲蕭悶哼一聲,低頭對上慕景深的目光,微微一怔。
在那雙赤紅如血的眼眸裡……翻騰著令人膽顫的瘋狂與佔有慾。
慕景深就這麼緊緊地盯著他,如同兇獸盯著自己囊中的獵物,虎視眈眈,勢在必得。
雲蕭道:“你——”
他依然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因為下一秒,他就失去意識,倒在了慕景深懷中。
——
雲蕭再醒來時,感覺眼前一片黑暗,他的雙眼似乎被一塊黑布蒙住了。
一隻冰涼的手撫過他的臉龐,察覺到他醒來,那只手也沒停下,而是順著他的臉慢慢往下,落在鎖骨間,隨後……
雲蕭道:“等等,別……”
他本能地想要去阻止,但才剛抬起手就聽見一陣鎖鏈碰撞的聲音——他的雙手也被鐵鏈束縛在床頭,才一動,就被那只手給輕易摁住了。
“別動,”慕景深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很近,幾乎是貼著雲蕭耳邊,“師尊,別亂動。”
雲蕭偏過臉,視線裡一片漆黑,他看不見慕景深在哪裡,只能道:“讓我看看你。”
慕景深沒有回應。
雲蕭堅持道:“別蒙著我的眼睛……讓我看看你。”
過了幾秒,雲蕭眼前的黑布被解開,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居然被帶回了落梧峰,而慕景深正坐在他床邊,抬手勾了他一縷髮絲,不緊不慢地把玩。
雲蕭望著慕景深,只覺這張臉和千年前還是略有不同。他的弟子在千年前還沒有這樣赤紅色的眼睛,更沒有滿身的煞氣……但至少,人還是這個人,並且真實地出現在了他面前。
慕景深在這時慢悠悠道:“師尊這樣看著我,是想讓我心疼,然後找機會逃跑嗎?”他說完不等雲蕭回應,又道:“可惜,現在的我已經不會為師尊心疼了。”
“……”
雲蕭有一會沒說話,而後才輕聲道:“你要把我關在這裡嗎?”
慕景深道:“不好嗎?”
他彎下腰,壓住雲蕭手腕,俯身逼近自己的師尊。
“師尊就待在這裡,一輩子都不要出去,一輩子都見不得光……不好嗎?”
雲蕭:“……我不能一直待在這裡,不然會出事的。”
慕景深:“我不管。”
他把臉埋在雲蕭肩窩裡,低喃如情人囈語,話中的內容卻令人不寒而慄。
“我還要封住師尊的口,遮住師尊的眼睛,讓師尊說不了話,更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能被我關在這裡,被我佔有……永永遠遠,都只能做我的禁臠。”
雲蕭張嘴,卻被慕景深用一隻手捂住眼睛。他看不見,更動不了,感受到慕景深另一只手的動作也無法違抗。只能徒勞地別開臉,在掙扎之中鐵鏈哐啷作響,他的手腕被什麼東西硌得生疼,才發現那是他一直戴著的冰晶手鍊。
慕景深也發現了,停下動作,解開那條手鍊,道:“師尊還留著這個東西啊。”
他的語氣似乎有些懷念,但眼底依然是冰冷的。雲蕭猜到他要做什麼,瞳孔微微一縮,道:“還給我!”
慕景深與他對視,頗為玩味地“哦”了一聲:“師尊還會捨不得嗎?當年連我都能狠心封印,居然會捨不得這個小玩意?”
他話音剛落,手中黑氣猝然湧動,乾脆利落地將那條冰晶手鍊、連帶冰晶裡封存的赤白色小花一同毀去。
雲蕭猛的想要起身,卻因為鐵鏈束縛,又被慕景深輕而易舉地按了回去。
慕景深居高臨下地壓制著自己的師尊,不帶感情地笑道:“怎麼,師尊生氣了?真稀奇,我還以為你不會對任何事情動怒呢。”
“……”
雲蕭沒有說話,只是閉上眼,拒絕與他交談。
從慕景深這個角度看,雲蕭長而翹密的眼睫垂覆,落下淺淺陰影,更顯得肌膚蒼白如雪。他的臉龐冰冷而美麗,墨發交綴在白衣之間,如同一副氤氳的水墨畫。
慕景深就這麼注視了雲蕭一會,忽然意識到他的師尊就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玉瓷,漂亮卻又脆弱,是可以被他抓在掌心把玩,肆意褻瀆的存在。
曾經高高在上,如隔雲端的師尊,此時已經落入塵間,落在了他懷中。
只要他願意,他還能更過分一點——讓師尊在他懷中顫抖,哭泣,承受不住地向他求饒,最後被他徹底佔有。
慕景深低頭,深深嗅聞雲蕭髮間的氣息。他想將他永遠清冷如一捧雪的師尊染上七情六慾,讓他的師尊徹底成為他一個人的。
他有理由,也能夠這麼做。因為他的師尊封印了他千年,將他困在千年的黑暗之中不得解脫……這是他該得到的補償。
“師尊,”在見不到光的室內,慕景深冷笑了一聲,“這次,你還能怎麼辦呢?”
雲蕭沒有睜眼,纖長的眼睫卻輕顫幾下,如同被蛛網纏繞的蝶翼,無力掙扎。
慕景深低下頭,冰冷指腹捏住雲蕭下頜,逼近他的唇——
下一秒,壓在雲蕭身上的重量消失,他聽見耳邊響起“嗷嗚”一聲,有什麼軟乎乎的東西掉了下來。
雲蕭:“?”
他有些驚訝地睜開眼,發現一直壓制住他的慕景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小黑豹落在他懷中,因為沒站穩,還軲轆軲轆滾了一圈。
雲蕭:“……”
小黑豹:“???”
它從雲蕭懷裡站起來,懵頭懵腦地追著自己尾巴轉了一圈,看看雲蕭,再看看自己的小肉爪,看看雲蕭,再看看自己的小肉爪……
“嗷!!”